耳畔唧唧喳喳的鸟鸣声唤醒了谢天,他揉着眼站起身走出庙外,这才发现这破庙四周附近根本就没有一棵树,鸟鸣声是从数十丈外的一颗大树上传来的,谢天难以置信刚刚他是被这么远外的鸟鸣声吵醒,他一时间蒙了,那些雀儿明明仿佛就在自己耳边吵闹。
一鹤先生不知何时已离开。
呼吸着雨后清晨的空气,谢天的心情出奇的好,伸了伸筋骨,发现周身莫名的畅快,四肢百骸轻飘飘的,。
忽然发现自己快一整天没有回到镖局了,当下迈步往城门而去,走出没几步就觉着脚下呼呼生风,走路比平时快出许多,轻轻松松几乎踮着脚走就回到了镖局门外。
谢天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脏兮兮的布鞋,喃喃道:“么么的,老子难道成了仙?”
玉鼎镖局的规矩很严,夜不归宿的惩罚是扣除半月月钱,然后去柴房劈柴。
要说劈柴担水对于谢天可是轻车熟路了,可这扣除一半的月钱却如一记重拳打在他心窝上了,倒不是贪钱——正经是穷怕了。
正午时分,谢天已经在柴房劈柴劈了一个上午,握着斧头的手早就磨出水泡来,宝才就坐在他对面的木桩上,翘着腿,气呼呼瞪眼看着他。
谢天擦擦汗,斜了宝才一眼,没好气道:“你就这么干坐着?不帮忙?”
宝才鼻子里哼出一声,道“活该!”
谢天气得眉毛都横起来道:“么么的真没义气,我可是你大哥!”
宝才冷笑道:“义气?我问你,你快一天一夜不回来了,什么也没交代,让我担心死了,这算不算没义气?”
谢天提着斧子走到宝才跟前,宝才见他凶巴巴的样子,不禁往后缩了缩道:“你想干嘛?”就见谢天一屁股坐在他面前,扔下斧头,轻轻摸摸手上的水泡,叹着气道:“我到现在都觉着迷迷糊糊,像做了个梦,没弄明白发生的事,又怎么跟你能说清楚呢?”
宝才托着下巴听他说完,忽然扑哧笑出声来,道:“算啦,回来就好,等你什么时候梦做醒了再告诉我也不迟。”说完捋起袖口,一把夺过谢天手中的斧头,道:“你先歇歇,我替你劈一会。”
谢天笑道:“不用了,你替我倒碗水来才好,么么的真有点渴了。”
宝才望着他,愣道:“这都半天了,你不累么?”这句话似乎提醒了谢天,他发现自己除了手上多了几个水泡外,还真的没感觉到累。
谢天看看剩下不多的木块,摆摆手道:“快去吧,还剩这么些很快就完了。”宝才只得听他的,飞跑着给他倒水去了。
难道这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的奇效?想到今晚与师父一鹤先生的约定,谢天忍住痛,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直劈得木屑飞扬。
不一会宝才提着水壶走过来,谢天喝完水继续干活,宝才则在一旁捡起一根木条在地上划着。
谢天期初以为他又在鬼画符,后来发现宝才一直在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心中不免生疑,轻轻走到宝才跟前,发现他并不是在鬼画符,而是在写字。
“这是个什么字?”
宝才嘻嘻笑道:“这是个‘文’字,文章的文。”
谢天皱着眉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写字了?”
宝才将木棍扔在一旁,没好气地道:“昨天喝酒的时候刚想跟你说,你噌一下就跑了。”
“别卖关子了,我记得好像你说谁愿意教咱们,到底是谁?”
宝才刚要开口,就见角落一个人正冲着自己招手。
这一招手不打紧,把宝才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好像连他的魂儿都招走了一样。
谢天猛一回头,就看见招手的那个人。
令谢天万万没想到的是,冲宝才招手的人竟然是在马厩旁训斥过他们的那位少女!
谢天知道这位少女正是龙依依的贴身侍女,名叫央儿。
这才多久,她怎么会和宝才这么熟?
只见央儿神色显得有些异样,轻声唤道:“宝才,你们快过来。”
二人各自放下手上的东西走到央儿身边,宝才问道:“央儿,什么事这么紧张?”
央儿道:“快去看看,前面好大的排场!”
三人绕过墙角,往前院游廊尽头处站定,宝才探出半个脑袋张望了一番,缩回悄悄道:“天哥,你快看外面,那些是什么人?”
谢天探出头望去,就见院中齐刷刷站着两排佩刀大汉,簇拥着中间一顶蓝呢大轿,轿子左右各站着一名穿着奇异装束的怪人。
轿左首站着一名健硕的汉子,此人穿一身月白锦袍,脸上戴着青铜面具,头发束于脑后,背着手悠然而立,这人没有兵器,不过谢天眼尖,早看见此人双手漆黑,应该是戴着铁手套一类的护手。
轿子右首站着一个矮胖子,这胖子白面无须,却足足有三层下巴,两道精光从他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里透出,他一直笑吟吟站着,左手不停摇着一把铁折扇,右手也没闲着,正用一块丝帕轻轻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据说胖子都特别怕热,不过这深秋季节还能热成这副尊容的,实在罕见。
这时就见陆如风从大厅内迎出,笑道:“贵客到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就听这胖子边摇着扇子边道:“龙总镖头在么?我们侯爷特来拜访!”
陆如风笑道:“实在不巧,我们当家的不在。”
话音落下就见轿帘掀开,走出一个人。
这人约莫四十五、六岁的光景,穿一身紫袍,头戴多宝冠,腰间系着玉带,原本甚是英俊的脸上苍黄如蜡,似乎重病在身,就听他咳嗽两声道:“不知道龙总镖头去了哪里?”
陆如风略微迟疑了一下,道:“这个么,恕在下不便相告,阁下有何事找我们当家的,在下愿代为转告,还未请教尊驾高姓大名?”
拿扇子的矮胖子笑嘻嘻道:“这位便是东陵侯苏侯爷。”
陆如风闻言面色一变,随即很快陪笑道:“原来是侯爷驾到,失敬失敬!”
他嘴上说着,脑子却早已经飞转了几百回。
东陵侯名叫苏九松,其父苏弘当年任虎威将军,苏九松自幼文武双全,少年时就随父东征西战,立下赫赫战功,苏弘死后,苏九松被加封东陵侯、骠骑将军,镇守扬州。
然而自从天下安定之后,苏九松便暴露了本性,他有两大爱好,一是贪恋杯中之物,二是酷爱收集自古以来的天下名剑,几乎到了痴狂的地步,只要他想得到的,无所不用其极,定要弄到手才甘心。
当年两淮之地遭灾,饥民连夜聚众造反,声势浩大,苏九松贪杯误事,险些丢了性命,暴乱平息之后,圣上龙颜大怒,欲将苏九松革职拿问,苏九松得知消息后连夜派人携重金前往京城,上上下下一通打点求情,圣上才念及以往军功,保留了他的侯爵之位,一道圣旨,命他解甲归田。
这些年来他用祖上留下的家产做了不少生意,什么当铺、药店、绸缎庄、酒楼、客栈等等,总之什么赚钱他就做什么,因此仅短短十几年就已富可敌国了。
自从告别官场,苏九松就遍交江湖朋友,这些年来投靠他门下的武林高手就达数十人之多,因此他的侯府内可谓人才济济,高手如云。
陆如风实在想不出,这么一位呼风唤雨的人物为何会来到这里,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当年叱咤风云的东陵侯如今竟然是这么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他脑子里想着,人却灵活的很,笑道:“侯爷大驾光临,请花厅用茶。”
东陵侯苏九松摆摆手,咳了两声道:“不必了,既然龙总镖头不在,就请将这封信转交给龙总镖头。”说完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那矮胖子躬身接过信函,递给陆如风。
陆如风接过信,抱拳道:“在下一定转交,请侯爷放心。”
苏九松点点头,干咳一声道:“那就拜托了,告辞。”说完将手一摆,东陵侯回到轿内,众人纷纷撤出,唯独那矮胖子笑嘻嘻的站在原地,东陵侯苏九松皱眉道:“朱奇,你还有事?”
那矮胖子笑道:“侯爷,久闻玉鼎四杰个个武艺超群,今日难得来了,若是陆镖头肯赐教几招,岂非不虚此行了?”他虽然面带微笑,轻描淡写的说出这番话,眼睛却不怀好意直直盯着陆如风。
苏九松端坐轿内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到哪都喜欢打打杀杀,也不问问人家陆镖头的意思。”
就见朱奇将铁扇一合,嘿嘿笑了两声,抱拳道:“在下朱奇,是侯爷的轿前护卫,久闻玉鼎镖局四杰个个是顶尖好手,不知陆镖头肯赐教几招么?”
陆如风笑道:“陆某才疏学浅,岂是朱大哥的对手,在下甘拜下风。”
朱奇眯着眼道:“陆镖头太过谦了,朱某酷爱武功,对于陆镖头这样的高手更是敬佩不已,还望不吝赐教几招才是!”
陆如风见他笑容可掬,全无恶意,心道: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若再推辞,恐怕于东陵侯面上也不好看,当下只得道:“既然如此,就请朱大哥手下留情了。”取过银枪,立于朱奇对面。
就见朱奇哈哈笑道:“好爽快,那朱某就领教了。”说完身形一晃,欺身上前,左手径直抓向陆如风肩头,动作之快令人咋舌!
陆如风也没有想到这胖子竟然如此灵活,连忙侧身反手抡起银枪,挑向朱奇手腕,朱奇嘿嘿一笑,脚步一错,闪在一旁,铁扇唰地展开,突然每根扇骨内各弹出一片薄如蝉翼的刀片,朱奇脸上居然还挂着招牌式的笑容,这时候竟然有空说话,就见他眨眨眼,诡秘地笑道:“陆镖头,你可要仔细了。”
话音刚落,身形忽然凌空跃起,谁也不会相信一个胖子的轻功会如此高超,就看这大肉球在空中一声断喝,掌中铁扇扬起,扇尖刀片舞动,划出数道寒芒,尖啸着直奔陆如风当胸袭到,陆如风丝毫不敢怠慢,使出生平绝学,一杆银枪呼呼带风,裹挟着周身的劲气迎上前去,与朱奇大战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