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到阳台上活动了一下，不多时陆筱蓉衣着齐整地出来了。大概她心里还有点尴尬，到厨房冲了两杯速融咖啡端了过来，作为一个小小的缓冲。
莫凡回到沙发上坐下，说：“你睡了一晚上，又洗了个澡，现在应该很清醒了吧？”
“还好吧。”陆筱蓉低着头搅杯子里的咖啡。
“你昨晚喝那么多，就不怕被居心不良的人带走叉叉圈圈了？”莫凡又质问道。
“不是有你在么？我信得过你。”陆筱蓉辩解道。
话一出口，她发现自己昨天好像真就是这么想的。要不是有莫凡出现，自己是不会无所顾忌地喝那么多的。这种行为似乎是源自潜意识，并未经过理性的思考。这就是说，潜意识中自己已经将他当成了亲近可靠的人。
想到这，她不由抬起头去看莫凡。
莫凡嘴角泛起一丝笑容，“我得说，你高估了我的人品，同时还低估了你自己的魅力。当诱，惑足够大时，正常的男人都很难拒绝。”
“你到底想说什么？”陆筱蓉又低下头去搅咖啡，觉得脸上有点发热。
莫凡说：“好了，言归正传。既然你这么相信我，就告诉我能让你这么放纵自己的原因。”
陆筱蓉沉默了一会，说：“前天在公司总部那边，进行了第二轮中高管岗位竞聘。”
莫凡点头说：“这个我知道。”
“那你看过沈太安的竞聘报告吗？”
“看过。”
莫凡每天上网时，公司的内部网页也会浏览一下。毕竟在这里供职，对本公司的各项动态了解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海天公司这次进行管理层的人员调整，采取的是内部人员公开竞聘的方式。参加竞聘的人员，按原有职位高低分成数轮，在休息日分批向董事会做竞聘演讲。
要想得到董事会的认可，除了以往的工作成绩外，提出好的发展建议或是高效的管理规划，将能获得很大加分。竞聘报告主要就是写这些建议和规划，展现自己的发展眼光和管理才能，把自己推销给董事会。
而做完演讲的竞聘报告，都会公示在公司内部BBS上，接受公司全体人员的检视，虽然最终做决定的还是董事会。
沈太安是前天做的演讲，昨天他的报告就挂在网上了。莫凡大致看过一遍，基本都还记得。
陆筱蓉放下咖啡杯，到书房拿了笔记本电脑过来坐在莫凡旁边，打开一个文档，说：“你看看这个。”
莫凡接过笔记本，看了一眼说：“这是你的竞聘报告？”
陆筱蓉点了下头。
莫凡一边抿着咖啡，一边有节奏的点击翻页键。只看了几页，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他很快将全部内容看完，把笔记本放在茶几上，说：“你认为沈太安抄袭了你的竞聘报告？”
陆筱蓉见莫凡看得十分漫不经心，四十多页的文档刷刷刷几下就翻到底，连一目十行的程度都达不到。不知为什么，心中突然感到很失落，把头偏到另一边，有些赌气地说：“你仔细看看不就知道了！”
莫凡说：“我看了，并且相信你的判断，不过你应该拿不出什么证据。”
这段时间陆筱蓉起早贪黑的加班，又没见她做什么大单合同，想必就是在琢磨这份竞聘报告，实是倾注了她不少心血。
这份报告中，最有价值的内容大概占到七成，而类似的建议和规划沈太安的那份报告中也有，并且比陆筱蓉做得更合理、更全面。两人竞争的岗位差不多，一个是销售总监，一个是总监或副总监，所以同样的内容大家都能用。
莫凡相信陆筱蓉是原创，沈太安只是个剽窃者。但可惜的是，剽窃者的工作经验更丰富，偷去之后润色加工一番，再添加一些自己的东西，又先一步发表出来，原创者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即便陆筱蓉把这事捅到公司的董事会，人家把两份竞聘报告放在一起比较，谁又会相信好的这一份是抄了差的那一份呢。
辛苦一场，到头来却被沈太安窃取了果实，她还没处说理去，并且这直接影响了她的竞聘。只怕谁碰到这种情况，都会郁闷地想要吐血。
陆筱蓉恨恨地说：“沈太安肯定是从我办公室的电脑里拷贝走了一份文档，真没想到他会这么无耻！”
莫凡不由想起周五例会时，曾见到邱雁去过陆筱蓉的办公室，说不定她才是偷文档的贼。
当然，这只是揣测，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莫凡不打算同陆筱蓉讲。公司电脑的防火墙，也就比摆设稍强一点，真要偷别人电脑里的文件，办法实在太多了，不见得要到别人电脑跟前。
但无论哪种情况，沈太安都是逃不了关系的，即便不是他自己去偷，肯定也是幕后主使。
莫凡说：“他骚扰你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了，这是一个无耻起来没有底线的人。”
陆筱蓉瞪着他：“你让我跟你说，就是让我说出来再取笑我，是吧？”
莫凡说：“你别激动，我怎么会取笑你呢。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但我还是要说，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你实在是蠢到家了。”
“你理解？你理解个屁！我就是蠢到家了，你离我远点！”陆筱蓉越说越激动，忍不住爆了粗口。
莫凡缓缓说道：“从前有个庙，庙里有座山，山里有个小和尚在给老和尚讲故事。”
陆筱蓉听得怔了一下，心想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莫凡笑了笑，说：“从前有一个农夫，每天在地里辛勤劳作，眼看着庄稼一天天长高，他觉得付出多少汗水都是值得的。到了收获的季节，农夫做好了收割的准备，谁知一觉醒来，地里的庄稼都没了，只剩下一个个立在地里的麦秆。”
“农夫发现，庄稼是被村里的恶霸偷走的，就找上去理论。但庄稼已经被恶霸碾成了面做成了糕点，每一个看到的人，都说农夫在诬陷恶霸。农夫又生气又伤心，但他不去想怎么收拾恶霸，反而在树上吊死了。你说这个农夫是不是蠢到家了？”
陆筱蓉又不是傻子，如何听不出来莫凡是在说她。但莫凡一点都没有说错，故事里的农夫，活脱脱就是她的写照。
在发现沈太安抄袭了自己的竞聘报告后，陆筱蓉就找上门去理论，然后她就见识到了什么叫无耻。面对她的质问，沈太安做出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还说她没有那个能力就不要参加竞聘，以免自取其辱。
这种不开心的经历，真是越想越让人难过。陆筱蓉满腹地委屈与不甘，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见陆筱蓉落泪，莫凡并未劝阻，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以示安慰。陆筱蓉就像得到了某种鼓励一般，伏在莫凡怀里，泪水一下子泛滥起来。
莫凡轻轻抱着她，任由她发泄情绪。
竞聘报告事件对她打击很大，但这并非全部原因。平时工作压力太大，日积月累下来，也会造成很多心理问题。能够找到途径宣泄一下，对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说到底，她还是缺少一个能够谈心交心的朋友。如果平时就有个能倾诉的人，时时缓解一下压力，当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失态。
莫凡不由又想到梁文博。像他那种有才华的公子哥，身边的酒肉朋友绝不会少，但知交想必没有几个。之所以跟他一见如故，其实颇有几分高山流水得知音的意味。
在这个繁华喧嚣的大都会，很多人都是孤独的。
陆筱蓉到底是个在职场打拼多年的人，不会由着性子没完没了的大哭。情绪宣泄得差不多她就止了声，到卫生间去整理仪容。
等她再回到客厅，莫凡问：“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陆筱蓉见莫凡衬衫的胸襟上沾了一大块，除了眼泪之外恐怕还沾了不少自己的鼻涕，顿时很不好意思，“你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洗洗吧，很快就能干的。”
莫凡说：“不用了。你既然好多了，我就要跟你开始第二阶段的谈话了。”
“第二阶段？”陆筱蓉有些讶异，“谈什么？”
莫凡说：“当然是谈关于你的问题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留下来当一晚上厅长？”
“我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没有问题了吗？”
陆筱蓉一脸无奈表情，“行，说就说，但不影响我给你洗衣服吧？”
莫凡一想也是，就把衬衫脱下来递给她。
陆筱蓉到卫生间放水浸泡衣服，莫凡就跟了过去站在门口，说：“你怕不怕受打击？”
“我现在还有什么承受不了的？”陆筱蓉侧过头看着莫凡，“你有话就说吧。”
莫凡点点头，“你有心理准备就好。你和沈太安……”
他话还没说完，陆筱蓉将手中正准备搓洗的衣服往盆里一摔，“我不想再听到这个贱男人的名字！”
莫凡说：“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难道你上班时还能避免和他接触吗？”
陆筱蓉沉默了一下，说：“我今天就辞职。”
莫凡听她不像是在开玩笑，忍不住拍了拍额头，“拜托你不要这么幼稚，像个成年人一样思考问题行不行？”
陆筱蓉气道：“我怎么幼稚了？那家伙几次意图非礼我，这次又无耻剽窃我的报告，我已经无法容忍再跟他共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