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陌死也没有想到,自己赶到监狱时,看到的是爸爸冰冷的尸体。
若大的房间里,温度低得惊人。一盏如豆吊灯,靠墙西面墙放着一排铁柜子。大约五六人的样子,将一张活动铁床围了起来。
铁床上躺着一具没有穿衣服的尸体,欧阳承的眼前不断起雾,她想要看清楚眼睛的一切,却怎么也做不到。
眨眼间,就滚烫的泪水滑下,直流到嘴里,带着感涩的味道。
脚下的步子再缓步,也有走到终点的时候。
当她停留在铁床前,费力的看清上面的人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爸爸,这是我爸爸。”可是,他为什么会睡在这个上面?
为什么?
这个房间好冷,这张铁床更冷。
腿无力的软了下去,祁薄就近的扶住她,却被欧阳陌蛮力的挣脱开。“给我滚。”声嘶力竭,在房间里产生了回音。
她跪在铁床上,想抻手去触碰上面的人,在手快摸到脸的时候,又畏惧的收了回。她拼命的摇着头,喉间哽咽着。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站在一旁的祁薄。“这是什么意思?”
阴暗的房里,她的脸白得透明,比起已经死透的欧阳正楷有过之无不及。祁薄抿了抿唇,想要靠近她,将她抱在怀里。
却在他一动之间,她立马戒备的沉了脸。导致祁薄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目光柔和的对她说:“你爸爸昨天夜里,死于突发心脏猝死。”
“不可能。”她冲他怒吼。他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疾病,怎么可能突发猝死。荒谬,她绝不相信。
她的反应及行为过分激烈,令人退避三舍,不敢靠近。祁薄还想再说些什么,看着她眼里逐渐流露出来的恨意而吓到了。
她在恨。
而且,是自己?
祁薄茫然、困惑,甚至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
欧阳陌好像想到了什么,缓慢而僵硬的抬起头来。一双通红的眸子,不可置信的瞪视着他。“你昨天见过我父亲?”
漆黑的眸子慌乱一闪而过,祁薄沉默了。
是的,他见了。
谈话很激烈,却没有价值。
因为在他去之前,欧阳一诺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欧阳正楷的耳朵里。为了保全自己的女儿,他愿意欣然的去赴死。
欧阳陌似乎不需要他的回答,因为她已经从他的脸上得到了自己想到的信息。
果然,他来过。
葛伯伯没有骗自己,可是他来干什么?
为什么不带上自己?
这些无法解答的问题扑面而来,导致她的头又开始剧烈的疼痛了起来。像一把铁锤在敲打,连耳朵深处都产生了嗡鸣。
因为耳朵听不见,感觉头很沉,身体失重,无法平衡。
她紧紧的抓着铁床,不让自己倒下去。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却只是短短的一瞬。
当耳朵渐渐清晰时,她扯了个笑。很苍白,很空洞。
“爸爸——”她俯首到欧阳正楷的耳边,小心翼翼的叫着。“爸爸,我是小陌,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声音由小到尖锐,最后是撕吼。
整个过程是缓慢的。
躺着的人一动不动,除了苍白沉沉,一切都完好无损,好像睡着了一般。因为铁床上的人没有反应,欧阳陌慌了,她摇晃着他的手臂,不停的叫着:“爸爸……爸爸……”
整间屋子里回荡着她的声音。
尖锐,悲鸣……
一旁的几个大男人无不动容。
身穿白色大褂的男人问祁薄:“祁总,这……”
祁薄手一抬,眼睛一直在欧阳陌的身上,他一个字也没有说,一个手势代表了一切。白大褂的男人见状,退后一步,不再多言。
阿宽说最近有大事可能要发生,那么欧阳正楷的突然死亡应该是大事吧。如果他猜测没错,欧阳一诺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对于这个身份古怪的小女孩,祁薄突然希望她快点出现。
好让欧阳陌千疮百孔的心有所弥补,转移开她的悲伤。
这时接到通知的姚青霞与陆周也赶了过来。
当他们出现在门口时,欧阳陌正俯在铁床边哭得声嘶力竭。
姚青霞当场脸色铁青的僵站在门口,她似乎是一路跑上来的,身上的披肩松开了,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凌乱的垂了下来。
提在她手中的包落到地上的声音惊动了其他人。
穿白大褂的男人手中有一块夹板,本来刚才准备跟欧阳陌交待的,后因为她一度沉迷于父亲过世的悲痛中无法自拔,而一直没有说。
他走到姚青霞的跟前,翻了翻上面的资料,再抬头时,问了句:“你是欧阳先生的太太吧?”
“是。”
男人没有想到比起女儿,这个夫人情绪要冷静的多。他合上资料,夹在腋下。“我大概的跟您讲下您丈夫的情况,他是昨天夜里突然死亡,到早晨狱警发现的。经法医鉴定,死亡时间在夜里1点到1:30,死亡原因是突发心脏猝死。”
“进一步具体原因,待解剖后法院给递一份资料给您。”
以上三言两语就解说完了一个大活人的死亡。
姚青霞费力的眨了眨眼,目光有点呆滞的望向男人:“解剖?”这是干什么?
男人点头。“是的,解剖化验。”
她还是没有懂,还想再问。一直悲痛的欧阳陌闻言,赫然抬头。一双哭肿的眼睛像核桃一样大。她不敢置信的问:“解剖?为什么要解剖?”
“因为欧阳正楷是官员,莫名死在监狱,为了给家属及社会一个交待,需要解剖。”
望着躺在铁床上一动不动的父亲,欧阳陌大哭了起来。
已经死了,找到了原因又怎么样?
就因为死了,所以不怕疼,硬要将他割个开肠破肚吗?
她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姚青霞关心的是,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在监狱里没了,能不能赔钱。
一直沉默为言的陆周几次想走到欧阳陌的身边去,却又挪不动脚。只能紧握拳,僵立在门边,痛苦的望着她瘦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