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伶华茵话音落下,周围的幻境忽然间变得模糊起来。苏慕还未反应过来,伶华茵一把搀住他的胳膊将他带起,然后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剑,电光火石之间,另一道蓝色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他们身前,两把剑激烈地碰撞在一起。
那道突如其来的身影一下就被伶华茵的剑气弹飞了出去,伶华茵抓着苏慕的胳膊快速落到地上。苏慕一睁眼,才看清那个人的模样,原来是个与伶华茵服饰差不多的男人。
“你就是柏熠吧?”伶华茵声音镇定而清冷。
蓝衣男子站定,虚情假意地朝伶华茵拜了拜,笑着回答:“弟子柏熠,见过护剑长老。”
“柏熠,你如今已经被仙泽宫除名,还不速速与我回仙泽宫接受惩治!”伶华茵不怒自威,颇有一番长老的架势。
柏熠阴阳怪调地笑了一声,明知故问地说道:“弟子不知犯了什么罪,但请护剑长老提点。”
伶华茵眉峰一扬,字字珠玑:“私自离开仙泽宫,乃第一错;勾搭魇魔滥杀无辜,乃一罪;违逆大道堕入妖魔道,乃罪加一等!”
柏熠听罢,哈哈大笑起来:“滥杀无辜?长老怎么说我是滥杀无辜,那些人,哪个无辜?!”柏熠横眉冷对,“他们杀我姐姐,杀自己的族人,哪个不可恨!他们的死,都是罪有应得!”
“那顾念呢?你让顾念替你养那些魇魔,不就是借别人的手杀人。你为了自己的私欲,残害自己的同族,难道就有理了?!”伶华茵不由得呵斥道。
柏熠并没有被伶华茵的呵斥震慑住,而是笑道:“护剑长老可是觉得我豢养魇魔不对,那么长老自己呢?您不也与魇魔为伍吗?”
伶华茵冷笑一声,“我养的魇魔,可跟你养的这些杂碎不一样。”
柏熠不怒反笑,“是了,长老德高望重,自然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小人物,就连与妖为伍,都说的这么振振有词。”
听到柏熠这满含嘲讽的话,苏慕听得有些刺耳,便也怼了回去:“不光是你们长老看不起你,就连我也看不起你,知不知道,强者只与强者打交道,你们长老屈尊与你说了那么多,都是抬举了你。反正你也打不过我们,干脆束手就擒吧。”
伶华茵瞟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柏熠这才将目光移到苏慕身上,一脸玩味地笑道:“护剑长老什么时候还收了个小毛孩子做跟班,牙都没长齐吧,还敢跟大人这样说话。”
苏慕怒气顿生,一副上前干架的趋势,“你说谁牙没长齐?”
“苏慕,好好站着别动。”伶华茵出言警告,身体挡在苏慕面前,对柏熠说:“今天你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是老老实实跟我回仙泽宫领罪,或许掌门还能饶你不死;二是拒不认罪,我便在此废你全部修为,将你带到诛妖坛。你选哪一条?”
柏熠低低地笑了几声,说:“我今天既然碰到了护剑长老,就没想过能逃得掉。回不回仙泽宫,对我来说都是死路一条,没什么差别。只要能完成如梦大人的命令,我就算死在这也心甘情愿。”
伶华茵秀眉微蹙,“姬如梦派你来的?你们到底打什么主意?”
柏熠嘿嘿笑道:“长老难道没发现,这个梦境,就算醒了,也回不到现实了?”说罢,只见柏熠的身影忽然模糊了起来,伶华茵提剑追上去,柏熠却已经不见了。
而周围的场景也渐渐扭曲,苏慕脚下的土地突然一阵倾斜,就在苏慕大叫着要掉下去的时候,伶华茵忙飞跑过来抓住苏慕的手臂,带着他一路往上飞。
“伶华茵,我们是不是要遭殃了?”苏慕低头看着急速下坠的地面,心有余悸道。
“遭殃的是柏熠,我们找他去。”伶华茵说着,便拉着苏慕在幻域中穿梭着。
“这里我看哪里都差不多,又没有路,怎么找?”苏慕看着身边不断变幻的场景,问道。
伶华茵说道:“既然这是因人心而生的幻域,哪怕做了手脚,也会有破绽,只要我们不被迷惑,总能寻到一丝蛛丝马迹。你闭上眼,仔细感受周围的气息,是不是发觉有什么不同?”
苏慕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专注地感受着周边涌动的气流,睁开眼道:“虽然说不上是什么,但是确实有些地方不太一样,有很浓烈的气息。”
伶华茵解释道:“那是妖气,和客栈见到的那棵植物中散发的气息一样,柏熠可能和魇魔定下了什么协议,变成了妖,因为还无法熟练地控制妖之血,故而无法收敛身上的妖气,我们只要顺着这种气味,就能找到他。”
苏慕立即明了,笑道:“真厉害!果然是仙泽宫的长老,话说你居然是长老,那一定法力无边吧?”
“仙泽宫一共有几位长老,我的法力不一定是最强的。”
“可是你有神血,神总比人厉害吧。对付柏熠那种级别的小渣滓,岂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把他踩在脚下,就像踩蚂蚁一样。”苏慕对伶华茵越发崇拜起来。
“……”伶华茵对苏慕的吹捧有些无言以对,只是看着前方道:“我感到有些意外,我们一起进到了这个幻域,虽说之前是由于我的精神力让这个幻域变成了我的梦境,但是梦醒之后,这个幻域理应因你的意识而产生变化,而你对妖术一无所知,竟然能够不受身边的幻象所迷惑,保持清醒的状态,这是常人很难做到的。”
苏慕对伶华茵的夸赞极其受用,颇有些骄傲道:“大概是因为有你保护我吧,我也不会觉得不安心。你说周围是假的,我就相信它是假的。”
“或许不全然是我的功劳,你有着坚定的意志,对妖气的感知也是一点就通,是个可造之材。你爹不教你一些法术,当真可惜了。”
苏慕喜滋滋看着伶华茵道:“不然出去后,你教我?”
伶华茵有些诧异地看着苏慕,见苏慕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一口拒绝道:“我不收弟子,也没教人的心思,你父亲不愿意你学习法术,一定有他的原因,我不能擅自做主。”
“我父亲早死了,管不了我,我想怎么生活,全凭我自己意志。以后我跟着你,总不能老让你保护我吧。若是我哪天被坏人欺负了,你不在怎么办?你把我从无归海带出去,总不能让我受欺凌吧。”苏慕不死心道。
“……你跟着我在大荒山,哪有什么坏人。”
“那我要是下山了,你难道要跟着我吗?我倒无所谓,只是怕你觉得麻烦。”苏慕倒是不介意身边跟着个大美人。
伶华茵似乎有些松口,说道:“我只能教你一些防身术,以后你也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苏慕喜不自胜道:“那我是不是准备可以改口叫你师傅了?”
伶华茵忽然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坑,但说出去的话怎么好反悔,于是便道:“教你防身之术可以,但是我不收弟子。”
“你教我东西,就是我的老师,学生岂有不叫师傅的道理?”苏慕几十年的鬼点子大概都用在伶华茵身上了。
伶华茵算是着了苏慕的道,最终妥协道:“既然你要认我为师,那以后就得乖乖听我的话。若是不听话,我就再不管你。”
苏慕心里乐开了花,笑呵呵道:“是,师傅。”
伶华茵一路携着苏慕,来到一个院子里,只见院子里杂草丛生,似乎久未住人,但是伶华茵对此地完全没印象。
苏慕走了进去,四处扫了一眼,说道:“这个地方似乎我小时候来过。”
“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伶华茵打量了四周,问道。
苏慕摇了摇头,说:“小时候的事情我记得不太清了,有次我爹带我出门,去到一个地方,也是有这样一个院子,然后爹对着院子发呆,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哭了起来,我以为他是想娘亲了,可是爹从来都不跟我提娘亲的事。我问爹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爹一直说,回不去了回不去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父亲如此脆弱的样子。父亲哭完之后,就去到一棵树下,然后将一块玉佩埋在了树下。”
伶华茵内心一动,脱口道:“是你娘的遗物?”
“不是,我娘的遗物我认得出,那块玉佩我从来没见过,是一块白色的有着裂痕的玉佩。”
伶华茵听罢,内心五味陈杂,百感交织,最后终化作一丝叹息,将目光落到一棵槐树上。
“你爹将东西埋在了那里?”
苏慕望向那槐树,挠了挠头,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印象中,似乎不是这棵,是桃树。”
伶华茵目光一凛,提着剑就往槐树下走,只见她高高举起剑,毫不犹豫地斩了下去。只见被斩断的树身冒出青紫色的妖气,被剑气所伤的柏熠突然在空中现出了原形,背上正张着两只巨大的翅膀。伶华茵立马飞上空中,与柏熠打斗起来。柏熠力量尚浅,明显不足以抵抗伶华茵,没接过几招,就从空中重重地掉落到了地上。
身负重伤的柏熠从喉咙中吐出一滩浓血,仍想做最后一番挣扎,看到站在一边的苏慕,连忙起身想去挟持他,还未走出一步,就被伶华茵从空中飞来的剑刺进了胸膛。
眼看柏熠再次倒在地上,因为妖力而变成幽蓝色的眼睛渐渐转为黑色,他终于由妖变成了正常的人类。
伶华茵缓缓落到地上,走向柏熠,看到他望着天空张了张嘴,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要说,却没料到他只是微弱地叫了一声名字:“如梦……”然而那个人永远也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
柏熠快速地化为了灰烬,身边的场景也渐渐变得模糊,不一会儿,伶华茵和苏慕就回到了客栈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