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夜阑灵光一闪:“祖母,我午后没什么事做,要么我带贾骊妹妹出府挑两件成衣,先让贾骊妹妹穿着,等改日再让绣娘上门为贾骊妹妹量体裁衣。”
向老夫人自是顺着向夜阑的心意来答复:“你一向是做事有分寸的,此事就由你来安排吧。”
用过正午这道小宴,向老夫人把京北候夫人与明德郡夫人给留了下来,让向夜阑带着贾骊出府去挑两件体面的成衣。
回院重新梳洗的功夫,映颜说笑道:“娘娘还真是个脾气好的,都被那贾骊踩在脸上欺负了,还愿带她出去,换了属下,怕是把她丢在院外就不管了。”
大好的天气,向夜阑也宁愿留在院里晒晒太阳,养养身体。
向夜阑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与其被她牵着鼻子走,我宁愿自己知根知底的捧着她,至少她到时候会从多高摔下来,摔成什么模样,我心里都清楚。”
铜镜里兀然出现了男人的脸,向夜阑跟炸了毛似的,陡然精神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方才。”
薄昭旭背靠红木梳妆台,拿起了向夜阑本要自己来涂的唇脂,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向夜阑的粉唇。
怪是能撩拨人心弦的。
向夜阑蓦然生出寒意:“薄昭旭,你的眼神让我感觉你很危险。”
这厮恐怕有什么大胆的想法。
“怎会。”
榴红被染上了薄昭旭的指尖,他一手轻柔抬起向夜阑的脸,一手将这抹榴红晕染在了向夜阑的唇心。
薄昭旭又轻抹了两捻唇脂覆在了自己的唇上,坦然的把那盒口脂没收在了自己身后,道:“向夜阑,亲亲我。”
幼稚鬼!
向夜阑嗔怪道,“你幼稚!”
他不会以为单单是这样,自己就没办法涂唇脂了吧?
向夜阑拉出了梳妆台前的抽屉,其中竟有数十盒的不同口脂,摆的整整齐齐,塞的满满当当……
她道:“都是你送的。看来我们薄公子也未料到,自己会有一日,一个不小心栽到了自己的身上吧?”
“未想到。”
话虽如此,薄昭旭竟反手合上了抽屉,抵着抽屉的把手不让向夜阑将其抽开,可谓幼稚到了极致。
薄昭旭沉声道:“向夜阑,你不要总把我当孩子一般欺负,否则……我便只能更加卖力的与你证明,我不是小孩子了。”
“有人在呢……”向夜阑偷瞄一旁的映颜。
薄昭旭轻抹口上的唇脂,道:“口脂待会儿便要干了,看来,阑儿今日只能这般出门办事了。”
向夜阑望着映颜狂使眼色,见人退了出去,又十分体贴地带上房门,她才勉强是放下些许紧张。
她小心地将手搭上了薄昭旭的肩膀,脚尖轻踮,终是借着力覆上了男人的唇瓣,不敢使太重的力气,像是在吻一朵易摧折的花似的,唇也渐渐覆上了花红,却忘了这是朵食人花,有些危险。
连唇边的些许空气,都被这食人花吞得干干净净,直叫向夜阑晕乎乎的,几乎是整个人都贴在了薄昭旭的怀里。
若不是有薄昭旭扶着她的腰,她一准是要腰软跌在地上。
望了一眼铜镜里的唇妆,向夜阑心情复杂。
效果竟还颇好。
这当真是合理的?
一时心中气得慌,向夜阑又把薄昭旭抓过来亲了两口,这才姑且是消了气,“你愿不愿与我一起出去?”
薄昭旭忽得反应过来:“难道阑儿一开始未打算带上我?”
这倒是。
向夜阑心虚一笑:“我这不是没想到你会回来这么早嘛,你我都好久没有一起出去了,我哪里舍得不带上你。”
要是薄昭旭不在,没准儿还有几个与向夜阑交好的小姑娘上前来拉拉小手,挽挽胳膊,说些亲昵的话。
向夜阑偷瞥了一眼跟在自己身旁的男人,暗自叹了一口气——方圆三十里以内,生人不近!
走在最前的贾骊大大方方的享受着被人避让的尊荣,仿佛这一切皆是独她一人的优待,好是得意。
向夜阑不愿追她,便另寻了人跟在贾骊身边,自己与薄昭旭在后面踱步闲逛,在各处走走停停。
每日的集市几乎都是一个模样,多是向夜阑见惯的东西,坦白言起,她不过是享受着与薄昭旭一起忙里偷闲的短暂片刻。
直到有处小摊吸引了向夜阑的目光。
她拉着薄昭旭到那小摊前逗留了片刻,白白的,有些透明状的气泡状,味道颇大,应是鱼的什么器官。
向夜阑颇是不解:“这是什么东西?”
京城集市里竟然还有自己一次都没见过的东西。
“你不知这是什么东西?”
薄昭旭的笑意有些狡黠,似是想让向夜阑自己看出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四目相对之际,向夜阑无端有些紧张。
“我哪里知道这个……”
向夜阑心觉奇怪的嘀嘀咕咕,以薄昭旭的表情来看,不知道此物究竟是什么没准是个好事。
卖鱼的中年男人见人纳闷,直言道:“夫人,这是鱼泡,您不知道?”
一个两个都问自己知不知道,向夜阑暗自想不清楚,但凡自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哪里还需要问?
他家妇人见向夜阑是真想不出这东西是何物,便绕过了小摊,附在向夜阑耳旁,一五一十的讲解鱼泡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究竟有何用处。
薄昭旭眼看着向夜阑的脸越来越红,挽着薄昭旭胳膊的力度也愈发的紧,脸上写满了后悔。
一旦知晓了此物的用处,便没有办法再用最初的眼光去直视它了。
薄昭旭佯作有要买的意思,问:“此物不易保存,还是少买些为好。”
“你、你就别和我说笑了!”
向夜阑拉着薄昭旭就是溜,走出好一段路才逐渐平静下来。
被踩到尾巴,也不过如此。
映颜挤过了好几层人群,才终于在闹市口瞧见了在说笑的两人,拦下向夜阑就道:“主子,贾小姐与人吵起来了。”
贾家兄妹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根本就不能放出门,一旦放出门就准是要出点事。
自从贾行被向老夫人用好好反省的借口罚在了向府闭门不出,直接就一连安生了好几日。
哪想今日轮到了他这个妹妹。
向夜阑丝毫不意外贾骊会惹出些是非来,竟是格外平静:“贾骊与谁吵起来了?我让你们领她去京北候夫人堂妹所开的成衣铺,你们去了没有?”
“去了,贾小姐就是在那与人吵起来的,似是就为了抢一件衣裳,若不是带去的侍卫没人听她的话,她差点要把人店给砸了,属下不敢怠慢,赶紧来与您知会一声,您赶快过去,也好看看此事如何善后。”
映颜愤愤不平的叹了口气,“真是与您说的不错,贾家兄妹就没有一个安分的,幸亏您早有先见之明,否则真是要被她给坑惨了。”
贾骊究竟是如何与人吵起来的,向夜阑还是从路人的议论里才听出来原因。
原是贾骊跟着侍卫逛到了京北候夫人堂妹宁斛珠所开的成衣铺,恰好老板宁斛珠前几日才赶出一批新样式的衣裙,今日展出来给来的姑娘们瞧瞧,但也就是用来瞧瞧,想买回去,还得量体裁衣,等上一段日子。
只有那么零星几件按照宁斛珠的身量所裁的衣裳,是宁斛珠答应了许给几位官家小姐,但今日先拿出来给其他姑娘看看样式的。
偏生贾骊就意中了其中一件香叶红色的罗裙,赶上那姑娘来取衣裳,贾骊死活不肯撒口,偏说没见过如此不讲道理的贵女小姐,还说是自己先来一步,先意中了这件衣裳,凭什么要拱手让人?
老板宁斛珠本着和气生财的心思一再相劝,甚至有些委婉相求贾骊不要再闹下去的意思,愿为贾骊量身裁一套,只收一半的价钱。
向夜阑与薄昭旭赶过来时,“戏”刚刚好就是演到这。
映颜唯恐贾骊学她那个不成器的哥哥,搬出向府以后什么张狂的话都敢明说,真是让人想想都头疼,连忙问向夜阑的意思:“娘娘,可要属下上去把贾小姐给拦下来?再放任她欺负人下去,属下瞧那位小姐都快哭出来了。”
与其说是二人互相争着那一条罗裙,倒不如说是那位订了衣裳的姑娘始终拿不到自己的罗裙,被贾骊的张狂气焰逼得不敢言语,似乎下一瞬就要落了泪了。
“不必,这会儿拦了她,我一会看什么?”
向夜阑饶有兴致地站在人群当中,暗中盘算着出面的合适时机。
娇惯了贾骊这么久,也该让贾骊小吃些苦了。
“先来后到这四个字,难道你们都没有听说过吗?分明是我先意中了这条罗裙,所有人都看见了的,你空口说罗裙是这位姑娘订下的,空口无凭,如何能让人信服?你不就是觉得我开不出高价吗,我又不会差了你们这破成衣铺的钱!你们整整一天赚下的银子,能有十两吗?”
贾骊两手叉腰,不容人质疑自己的见闻。
然而别说是一日,只需半日,宁斛珠的这件成衣铺就已经能赚上即使两了,不仅为了京北候夫人堂妹的面子,还为了她独门的手艺,前朝不少宫里的娘娘也会专程把宁斛珠请进宫中,为自己裁上一身宫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