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登门的时候王氏正趁着林老爷不在,整治他新看上的一个丫头。赵姨娘见那丫头肚子都大了,但王氏硬是不松口。所以那丫头白日里要做活,晚上还要被王氏整治,模样憔悴的竟像是病入膏肓。
王氏先前一听是京城来的贵客便忙让人请了进来,见到是个年纪相仿的妇人后还想不通,等弄清赵姨娘的来意后却是眼前一亮。心道真是瞌睡送枕头,正需要门路这门路就找上门来了。
王氏当即来了精神,好言好语的将赵姨娘安置下,又忙让人去把林老爷和林盛叫了回来。林老爷虽然在外面多情,但回了家却是夫人说一不敢说二,林盛也是欣喜若狂,不曾想当初以为是露水姻缘竟是给自己铺了一条路。
当晚林家的晚膳之丰盛可堪比过年,赵姨娘早趁着空在府中转了一圈,瞧出这林家当真有些家底。又想着到时候林盛带着白悦语出任,左右王氏的手也伸不过去管不着,再看林家这巴结模样,心下就有了底气。
席间王氏明里暗里的打探白家的底细,赵姨娘说的三分真三分假,只叫王氏乐开了花。而林盛原就是嘴上会哄人的,如今有利可图更是把赵姨娘哄的心里舒坦了,竟觉得自己不枉白走这一遭。
饭罢上茶,王氏给林盛使眼色,林盛立刻会意道:“不瞒夫人,晚辈原本是想着高中之后风风光光去将妤儿娶回来。可如今惭愧落榜,家中又无人脉,还不知会任命到哪里,就怕妤儿跟着我吃苦,实在是无颜见她。”
赵姨娘心里暗骂,若是当真这般为妤儿着想,就不该在成婚前碰她的身子,如今却来她面前装情种。只是心里虽这样想,却知道他说的也不错,若是林盛得不到个好去处,岂不是要让妤儿跟着他吃苦。
赵姨娘一咬牙,筹谋道:“此事你不必担心,我既然将女儿都托付给了你,自然要为你们打算。眼下最重要的是你赶紧去白家提亲,只要你成了妤儿的夫婿,那就是一家人,我自然能说动老爷替你周全。”
得了赵姨娘的许诺王氏和林盛都安了心,又和赵姨娘商量了许多提亲事宜,直到夜深了才散去。这一夜赵姨娘辗转反侧,王氏和林盛也是激动的睡不着。
次日送走了赵姨娘,母子俩就忙活开了,风风火火准备了三日终于将赵姨娘提出的聘礼都凑齐,这便大张旗鼓的去白府提亲了。
于是这日午后刚过,白府门前就停了几辆马车。从最前头的车里下来个穿银戴银的中年妇人,身旁还有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两人踌躇满志的敲开了白府的大门。
彼时春光正好,白嫣然正扶着祖母周氏在花园散步,自从齐氏将掌中账目交给婆婆后周氏瞧她便顺眼多了。尤其是与赵姨娘两相对比之下,一个挥霍败家,一个贴补嫁妆,高低立见。
而家中账目琐碎,白嫣然便帮着打理琐事,加之她有意逢迎,祖孙俩自然而然便亲厚了。正巧撞见下人慌慌张张的往里走,周氏便将人叫住问了,待听到说是有人上门来求亲自是惊了一跳。
毕竟这婚姻大事合该先请了媒人来说和,待双方都有意促成再派人上门提亲正式定下,这怎么突然就直接上门提亲了。
那下人可不懂这些,还乐呵呵道:“那郎君是由令尊领着来的,聘礼排场摆的可真不小,只是可那夫人听口音不似是京中人士,就不知是哪位官家夫人了?”
周氏听得直皱眉,即便是上门求亲也不该一介妇人上门,难道家中竟无其他尊长吗?她越想越不放心,索性让白嫣然扶着她一道去了。白嫣然冲素心使个眼色,小丫头立刻追着那要去传话的门房去了。
两人才进正堂,就见白宗林和齐氏的脸色难看的紧。白宗林不想周氏竟也来了,面上有些难堪,却也不好说什么,齐氏忙将上座让给了周氏,自己站到了白宗林身后去。
倒是那王氏一见白嫣然就喜上眉梢,亲热的上前道:“哎呦,这就是悦妤吧!果然生的好模样,不愧是官家出来的女儿,这气质就是不一样,也难怪我儿盛儿倾心不已,非你不娶。”
林盛甫一见到白嫣然也是眼前一亮,不得不说白家子孙都生的一副好样貌,便连白博仁也是仪表堂堂。
只是白悦妤模样随了赵姨娘,容貌艳丽,才勾的万花丛中过的林盛也曾真心动过娶妻的念头。而白嫣然则多了几分齐氏的端庄,容色清丽秀雅,自然更容易讨得长辈们的欢心。
王氏说着便要亲热的去拍白嫣然的手,却被白嫣然低头闪过,默不作声的站到了祖母周氏身后。
林盛本就是个好女色之徒,虽一贯喜欢白悦妤那般的风情美人,可如今见到白嫣然这般颜色美人也不禁失神,是而错过了一开始纠正王氏的机会,这会儿便有些尴尬了。
“母亲,她不是妤儿。”
周氏本是被王氏这么一出弄得云里雾里,如今又听林盛这般熟稔的唤白悦妤的小名,她这见识老辣的过来人自然反应过来了,脸上便即刻阴沉下来了。
王氏虽然闹了个笑话,但也厚脸皮惯了,转头就跟没事人一样又亲亲热热的对白宗林道:“不打紧,不打紧,我这不是都高兴糊涂了。亲家,你看这些聘礼可还上的了台面,若是……”
她的话还未尽,齐氏便已经忍不住喝道:“你叫谁亲家呢?这红口白牙的可不能胡说八道。”
王氏一愣,这才上下打量齐氏,疑道:“这位是?”
周氏冷哼道:“你既亲自上门来求亲,难道连府上主母都未认得吗?”
王氏面上一僵,这才反应过来那日上门的富贵妇人竟不是官家正室夫人,如此来说盛儿要娶的女人也不过是个贱命的庶女?
若是往日王氏自然是不肯给自己儿子求娶个庶女回去的,在她看来林盛哪怕是娶个公主当驸马都是使得的。只是如今为了林盛的前途,她也顾不得这些了,只得陪着笑脸道:“这有什么打紧的,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同夫人结识。”
白宗林终于听不下去了,压着火道:“不必来日方长,这亲事我们不结,你快将这些东西都拿走吧。”
王氏和林盛傻了眼,这可跟那日的妇人说的不一样啊,王氏当即便起身失声喊道:“这、这怎么行,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吗?”
林盛也跟着道:“是啊岳父,我可是和妤儿……”
白宗林将桌上茶盏挥落在地上,瓷器碎裂声顿时打断了林盛口中未尽之言,滚.烫的茶水溅到了王氏的鞋面上,惊的她连连后退。
白宗林恼怒道:“谁同你们说好了?我不管你们是谁,总之这门亲事我们白家不结,你们赶紧拿着东西给我滚出去!”
王氏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全是为了儿子的前程才伏低做小,如今被这般下了脸面立刻原形毕露,叉腰尖声喊道:“我家盛儿可是举人老爷,要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若不是你家夫人上门来求娶,你还真当我们稀罕一个没脸面的庶女?!”
她这话落,其他人的目光都看向齐氏,齐氏慌忙摇头摆手,嘴里直道:“不是我不是我,我今日方才头次见她。”
周氏心头梗一口气,因着是通房丫头出生抬得姨娘,从前少不得被人轻看,是而后来当了老夫人她便最是看重脸面。如今倒叫一个不知哪里来的泼皮妇人这般辱骂,她气的一拍桌子,震的杯中茶水都洒了大半。
“你若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让人拧了你去见官!”
这厢剑拔nu张,那厢惠心院的赵姨娘却才得了消息,又是精心梳洗打扮了一番方姗姗来迟,赶巧这会儿才到。她向来保养得宜,半老徐娘却仍风韵犹存,与颜色迟暮的齐氏两张对比,也不怪白宗林偏宠。
赵姨娘原本心里打得好算盘,只消想法子说服老爷接了这聘礼,之后的事情便不难办了。可她一进门却见周氏竟也在场,心里一“咯噔”,尚还来不及开口说话,就被王氏气势汹汹的指着道:“我可没胡说,就是她!”
瞬时数道目光如利箭般she了过来,赵姨娘顿时明白王氏的指认是何意,脸色霎时苍白如纸,心中暗骂蠢货,嘴唇嗫嚅着看向白宗林唤道:“老爷……”
忽的一个物什砸了过来,赵姨娘惊呼一声立刻有鲜血自额角流淌出来,直将她吓昏了过去。竟是周氏盛怒之下直接将茶盏砸了过去,好在那杯中热茶已经洒了,否则赵姨娘怕是要破相了。
接下来场面自是一片混乱,王氏和林盛母子被赶了出去,周氏得知来龙去脉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气的直说要把白悦妤送去尼姑庵,省的将家门脸面都丢尽了。
白宗林一个头两个大,好不容易将母亲安抚下来。转头赵姨娘又醒了,倒也不狡辩不闹腾,只跪在昭合院门前哭的肝肠寸断,那脸上还凝着血迹,看着好不凄惨。
此情此景,白宗林不禁忆起往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