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流云帐(4)
议论阵阵,纷纷没入台中心少年的耳中。
方才还漠不关心的少年,此刻如玉的面庞上泛起了阵阵恼怒,被刻意忽略的羞耻之意涌上心头,整张脸已然冰寒到极点。被当做货物拍卖已然是公然羞辱,更遑论这出价最高的人还是一名男子!
耳边秦娘的声音还在耳边环绕,“十五万两一次!”
伴随着她的声音,身后的人便敲了一下锣鼓。
云渊脸色黑沉,双手紧紧扣住轮椅处的扶手,胸口剧烈起伏,气得几乎要站了起来。
“十五万两……”
若是三次锣鼓声后,再无人报价便算准竞结束。此时,一名风韵犹存的贵妇冲出二楼雅间,站在廊前,咬了咬牙,亲自喊道:“十……”
“二十万两!”
未等她报出价格,那门前点起青色琉璃灯的小厮已然喊道,房内毫无动静,却似乎气定神闲死死地压住了所有人的退路。
看样子,无论今晚如何报价,这间房的主人已然是势在必得。
眼见无果,那名贵妇冷哼一声,气得一把将手中的羽扇掷于地面,转身愤然离去!
秦娘心中大喜,待三次锣鼓声后,宣布了今晚的准竞赢家。
……
四野低垂,不知时辰。
楼下杯盘交错、乐音阵阵,整个馆楼之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唯有二楼东间烛光昏暗。云渊坐在房间的角落处,微垂着眸子,整张脸陷在阴影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渊…”
另一边的角落里,传来一声细细的呼唤。
云渊朝那处看去,眼神蓦地柔软下来,轻道,“你醒了?”
雕花窗柩,木桌圆凳,空无一人。可若细细一瞧,便会发觉那方圆凳下团着一方灰色布袋,黑气缭绕间,一个娇小的人影隐约透了出来。
那是蕴魔的法器,黑熨。若是被困其中,虽无法移动,但却能看清袋外的场景。
方才被菱央一掌劈倒,柏毓儿只觉头疼万分,她揉了揉额头,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到子时。”
柏毓儿浑身一震,“你…你不是…”
她这才张大双眼,看向布袋外,发觉自己身处一个房间之内——应是云渊在濋倌的房间。而她所在的方位,刚巧能够看清房门至床榻处的全部景象。
子时便是濋倌头牌接待今晚最大赢家的时间。
想来那女魔头将自己囚于黑熨,置于云渊房内,定是要让她亲眼目睹少年骄傲被折的场景,从而受尽自责愧疚之苦。而那个向来清冷自信的少年,此刻垂眸陷在明明灭灭的烛火暗影处,沉默无言。
柏毓儿心头一酸,“云渊,你自己跑吧!”
“跑?”少年面色微冷,眼神却尚算柔和,似有疑惑地向柏毓儿看来。
这下轮到柏毓儿愣住了,她细细地看了看云渊。那少年仍旧陷于椅中,双腿无力垂放。
她心下慌乱起来,满脸不可置信,“圣药无用?”
“怎么会呢?这可是我族圣药,是祖父亲自藏于刺刃鞭中的,只要以灵力激发,强汇百会穴,定能解你身上封印之毒!”少女急得在布袋中滚来滚去,想要磳到云渊身边,却无法挪动一步。
柏氏圣药。
传闻由柏氏上任家主,即柏毓儿的祖父——柏樾前辈当年为救治其独子柏义轲,苦求数年仅得三颗。此药据说可白骨生肌、固道助元,化解剧毒自是不在话下。而柏义轲并未等来父亲的圣药,便撒手人寰,留下了仅周岁的独女柏毓儿。
至此,这药便被柏樾封于族内,以作圣药。
原来那时,柏毓儿假意袭击云渊,实则是想要将柏氏圣药汇入云渊穴道,助他解毒去封印。虽知柏毓儿那挥鞭一击的尖刺中暗含玄机,云渊却不曾想到那药竟如此珍贵,一时怔然。
少女不察,仍旧絮絮叨叨,“菱央封印了你的灵力。只要封印解除,就算余毒未除,以灵力也可…”
话未说完,便见那少年轻笑一声。
云渊本不常笑,这一笑冰雪消融,如万物复苏。
柏毓儿被这一笑晃花了眼,一时忘记了言语,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呆呆地说道,“你…你运气试试…”
话音刚落,那少年已然站了起来,缓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云渊一步步走来,每一步都极稳。
烛光摇曳,在他身后晃动,似搅动了无边天幕。整个空间逐渐拉远,化作澄净苍穹,晕黄灯光似朦胧月色,却缓缓被那人尽数遮在身后,只留下了那双有着星光的眸子。
那双眸子盛着这屋内夜空璀璨星河,越靠越近,最终停在她的面前。
柏毓儿只觉星光漫落,隔着那蕴魔的法器,她的手被轻轻握在一团微凉的柔软中。
随后,手背上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一个几乎没有温度的吻,隔着黑熨的表层,如羽毛般轻飘飘地落在手背的肌肤上,却如同火星贴肤,沿着她的血液寸寸蔓延。
不过片刻,便燃烧起来。。
“这…是…云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