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谢素欣然而立。
佣人张惶问询,“夫人,要去打断吗?”
谢素面无表情,“不用,爱情呐,就是罗生门,走吧。”
对视良久,谢往生淡淡颔首,“不好意思,霍先生。”
这男人,气场过强。
她站于他近处,心都是乱的。
霍梵音压低声音,“到此时此刻,我和周周认识三千零七十天……”
他倏而轻笑,坠垂睫毛,“我曾向别的女人求婚,我发信息问她,她回:霍军长,您求婚与我何干?您爱宋小姐那么久,难不成一句求婚的话也说不出口?这条短信存手机里,整整五年,后来我终于明白,求婚能说出口,只是要对另一个人说。”
他声音抑的悲痛,伤感,如冷风灌入谢往生心中。
头一瞥,谢往生眼泪不经意滴落。
“你很爱她。”
霍梵音克制道,“有时,我在想,命运到底种下什么偏差,我诅咒上天无数次,哪怕她最后不和我在一块,我也不想她死,时间总会过下去,而我生命里却只配拥有一个她……”
或许这番言语牵动心底伤痛,霍梵音有些受不住,脊背慢慢妥低。
“抱歉,我先离开。”
谢往生脚尖往前挪几公分,终是没拦,眼睁睁凝着他离去。
经过正厅,谢素波澜不惊,“霍军长!”
霍梵音望一眼谢素,“今天多有打扰,谢谢白夫人款待。”
谢素落落大方,“我有几句话要同霍军长讲,烦请霍军长随我来。”
霍梵音接踵而随。
谢素带他进入正厅后方一个小院,开门见山,“我知道你怀疑我女儿是你的女人周周,我也知道有一天你必定会查对她的dna,我可以很明确告诉你,她不是周周,但她和周济的dna对比报告一定会证实她俩是父女。”
霍梵音稍有怔愣。
谢素眸底划过一抹自嘲,“这是家丑,但我不介意向霍军长坦白。”
言毕,她走至霍梵音正前,絮絮叨叨一番。
而后,收住话,“我对你说的,你可以不信,但你可以查一查生生的出生证明和身份证指纹。”
霍梵音表情冷沉,一言不发,转而离开。
他修长身躯带一袭无法释怀的痛意,挣扎和苦涩交织。
略略收妥情绪,谢素去看谢往生。
谢往生靠着沙发,目光凝滞。
唯独那滟红唇色招人,撩人。
谢素定了几秒,走过去,“生生,怎么了,不开心?”
谢往生微微一笑,“今天来的男人,霍梵音,他对我说了些话,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好难过。”
谢素答得简洁,“你啊,就是太感性了。”
眸光一闪,霍梵音离开时那抹俊逸身形一晃而过,谢往生心尖一颤,连带着指尖跟着蜷缩。
谢素摸了摸她头发,“下午去看医生,妈妈啊,希望你声带和面部神经损伤能痊愈。”
谢往生莞尔,“我好的差不多了,现在能说话,也能笑。”
谢素眼眶突然泛红,眸光闪烁,“两年前,你还不能说话,也不能笑……那个时候,我整个世界都静止了,生生啊,妈妈活在这个世上,现在唯一的期愿就是你好。”
谢往生眉心一折,搂住谢素,“妈妈,失去最爱的人是不是很痛?”
谢素身躯徒然一颤,“人心总会变,他还会爱别人的。”
略一忖,谢往生轻描淡写,“他还会爱别人吗?”
谢素明知故问,“生生,你问的是谁?”
“没有谁,他说他生命只配拥有一个她。”
谢素眸色顿然暗沉,仅几秒,思绪笼回,“别多想,明天有一批从英国和澳门过来的客人,一起在‘金沙顶’吃饭,你跟我一起去。”
“好!”
谢素是白家大儿子夫人,主业赌场和娱乐场两大生意。
白家大儿子白徹十年前在马来西亚赌博被上世纪从纽约转移到当地的abc黑帮玩‘仙人跳’,逃跑途中摔成植物人。
自此,白家一房大事由谢素扛着。
大家族利益斗争纷乱,她走在风雨中,面对家族内部其他人的讥嘲和冷讽,一路过来,过的挺难。
也是纯粹,一股子对白徹崇拜式的爱叫她走到今天。
所以,她宁愿谢往生无法拥有爱情,也要她做个幸福的小傻瓜。
更阑人静,谢往生躺在床上,脑子乱糟糟。
霍梵音的影子像循环画面不断绕着她思绪,一遍,又一遍。
他暗昧含混的气息。
他斯文轻佻的举止。
他高峻卓立的身躯。
她咬着唇,喃喃,“霍梵音……梵音……”
脑海中,似有一个身影,熟悉的身影,随她呼唤,“梵音……梵音……”
那是一缕妖邪的软调,能把人的灵魂勾出。
谢往生换了个面,趴着,清澈双眸仿若静止,“周周到底是谁?”
慢慢地,她阖着眸,静静睡去。
正厅,谢素指尖夹着一根cecil。
那是她去澳门,一位当地经商的人给她的,那位商人告诉她,假如想了解生活,就抽它。
烟,不是多好的烟,便宜。
抽出来,前半段享受,后半段苦涩,愈抽愈死。
愈抽愈痛苦。
谢素一开始不接受,后来,不知心理安慰还是真有这效用,竟然爱上了。
一根烟抽完,谢素准备拨第二根,赵然走进来,望着谢素精致无暇的五官,“夫人,很晚了。”
谢素摆摆手,“你去休息吧,赵然。”
赵然视线一动不动。
谢素打趣,“怎么,你这个保镖没见过女人抽烟?还是没见过老女人抽烟。”
与谢素对视上,赵然颤动唇瓣,过了两次才发出声,“夫人,您一点都不老,您今年才四十二,烟抽多了,不好,伤肺。”
谢素抿直唇线,“赵然,我记得你今年二十六,谈过恋爱嘛?是不是所有美好的爱都活在回忆中?”
赵然脑袋成片空白,“夫人,我没谈过恋爱,您怎么了?”
时间,一秒,一秒,赵然整颗心吊在嗓子口,谢素骤然大笑。
“不要相信爱情是美好的,爱到最后都是责任,都是痛苦,谈一个好女人就行了……以后,好好保护小姐,小姐要是和霍军长接触,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告诉我。”
赵然疑虑,“要是被小姐知道,小姐不开心呢?”
谢素悠悠然,“不开心?我希望她一辈子都是一个漂亮的小傻瓜,那样,她会幸福。”
一夜过去,虹销雨霁。
下午,谢往生换一袭d&g白衬衫,衬衫尾摆全数塞同季西西里风黑色高腰裤。
谢素进来时,她正戴耳环,monicavinader玫瑰金菱形耳环。
谢素远远欣赏,嘴角沁笑。
谢往生双手反撑梳妆台,又撤一只手从下轻弹耳环,“干练嘛?”
她赤着脚,惦着,一个回眸,惊艳无比。
谢素满心欣慰,“我一直后悔没在最早的时候让你待在我身边。”
谢往生怔了一怔,“我现在不是在你身边?”
谢素目光笔直,“走吧,妈妈希望有一天方敌川可以帮我打理白家生意,哎,你俩要是结婚,我也了了一桩心事。”
谢往生垂眸,淡笑,未应。
从白家到‘金沙顶’约一个小时,未想刚进入大厅,谢素暮地定住身形,两翼旋转门那,方慧合着周曼如正往前。
谢素伸手一揽谢往生,本想避过,然,周曼如一句‘周周’,霎时打破这份沉寂。
谢素揽着周周继续往前。
身后传来小跑着的脚步声,片刻,周曼如已拉住谢往生。
谢素三两下剥开周曼如手指,“这位小姐,你干什么?”
周曼如讪讪道,“周周?是不是你?”
方慧从后赶来,等瞥见谢素那张脸,愣了好一会,“谢素?”
谢素未作任何回应。
方慧敛瞳,稍有迟疑,“你什么时候来北京的?”
目光一转,移到谢往生身上,方慧眉心凛起,“周周?诈死?”
谢素手臂一横,挡在方慧面前,“方慧,烦请说话尊重别人。”
方慧心头一紧,“她是周周……呵,没想到四年的车祸是‘枉死’啊,如今回到亲生母亲身边。”
谢素神色越发凛,手中的包一甩,擦着方慧脸颊而过。
拉链刮蹭到方慧脸颊,方慧尖叫一声,“你干什么?”
谢素沉笃道,“这是我女儿,别对她污言秽语,她不是你口中的周周,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公众场合被人侮辱,现在方慧事业在北京也算有所成就,面儿上,自然过不去。
尤其看见谢往生那张无动于衷的脸。
心头怒火更盛。
她在心里估算,周周的‘炸死’毁了周曼如幸福,让霍梵音对她不屑不顾,她精打细算的计划都泡汤了。
加上,周曼如现如今还一副内疚样,更叫她心塞。
思虑至此,她反击道,“母女都是有心计的女人……谢素,难怪你男人会变成植物人,这是老天给你的惩罚。”
这一句,戳中谢素心坎,她气的捏紧指头。
谢往生看出端倪,沉色道,“保安!”
不远处,几个保安跑过来,“谢小姐,有什么吩咐?”
“把这个女人赶出去,记得把她拉入‘金沙顶’永久黑名单,不准踏入‘金沙顶’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