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称等人带着几十个亲信护卫散开了守在林外,以保证没有人偷听,今天魏征从北边潜回军中,王世充有许多事情要向他问清,所以才找了这么一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
“玄成,这回你去突厥,见到了咄苾王子吗?他现在是什么态度?”
魏征正色道:“咄苾已经集结了本部兵马。本来我矫了杨谅的诏书,来向他求援,如果乔钟葵和裴文安能争点气。打破代州,就可以和突厥联兵南下。主公,这回你一直身在军中,为何不暗助裴文安一臂之力呢?若无外援,杨谅必会速败,这样我们原来计划的天下大乱,从中趁机起事的方案也无法实现啊。”
王世充叹了口气:“这次大兴宫变,你人在并州,不知道其中的厉害。杨素父子在最关键的时候心存侥幸,站在了杨广一边,弑了先帝,也阻止了我们在大兴城内的趁乱起事,杨玄感亲自守着东宫,我无法强攻。”
魏征摇了摇头:“主公,我记得那时候你的手下已经有数万人马,就连贺若弼也站在我们这一边,长孙晟更是采取了默许或者说中立的态度,为何不放手一搏呢?只一个杨玄感。难道可以阻止我们的数万剑士?”
王世充眼中绿芒一闪:“玄成,如果强攻东宫,确实可以得手。但只怕劫不出杨勇和杨秀,这小子比我想象中的聪明,也看出了我们的意图,在谈判时跟我说过,若是守不住,就会先杀了杨勇,我不能冒这个险。”
“再说了,贺若弼可是野心勃勃,各地来援的盟友们也都是各怀鬼胎。薛举没来,只派了他儿子带了几千人。而徐盖,窦建德的人也不多。就算能劫出杨勇,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好处,不一定会全力死战,这次先帝的死太突然,事先的策划和事后利益的分配都没谈好,并不是动手的好机会,杨玄感阻止了我的冲动,现在想来还得感谢他。”
魏征恨恨地一拍大腿:“唉,还是真的小看了这家伙,以前我也只是认为他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而已,不过他们父子知道了我们的全部计划,却又不去告发,这又是为何?”
王世充冷笑道:“杨氏父子不傻,杨广是个什么东西他们最清楚不过,不会因为告发了我,表现得忠心而得到更多地信任,只怕杨素也清楚杨广日后必不能容他,这次他虽然挂帅出征,可是却让杨玄感出尽风头,应该也是为了以后的隐退作准备了。”
魏征点了点头:“只是杨谅这次大败,裴文安身死,事后他和裴世矩的关系会不会给查出来,又有没有可能查到主公的身上?毕竟夺蒲州那次,是我和他的联合行动。”
王世充沉声道:“这是我今天和你说的最重要的事情,玄成,一定要消除一切在蒲州留下的痕迹,不能留下一点线索,至于裴文安,他的家人已经被裴世矩迁到了别处,这次杨谅起兵败局已定,事后会有大批与此牵连的人遭殃,我料杨广登位后有太多事要处理,也不可能穷查猛追,处理掉这些起事之人就行了,应该不至于把那些世家连根拔起,那样只会犯了众怒。”
魏征微微一笑:“主公所言极是,并州一地有许多大世家,若是搞株连九族,只怕关东的世家会人人自危,连兵起事,那可就不是平定杨谅这么简单的事了。主公放心,既然代州没有攻下,突厥的咄苾王子也是收兵回了大漠,那我接下来就是处理善后之事了。”
王世充正色道:“这次杨谅起事,虽然因为他们的内部不和而迅速溃败,但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刚才你问我为何不在代州想办法里应外合,放突厥入关,那是因为这次朔代之战,我虽领兵,但主要大战是由朔州总管杨义臣打的,此人确实是良将,只是我看那杨广未必会让他继续领兵,此人忠于先帝,以后找机会向他说明先帝被杨广所弑的实情,一定会加入我们的大业。”
魏征点了点头:“主公想要继续和杨素父子合作,也是这个原因吧,毕竟杨素父子经历了仁寿宫变,是最好的证人,有他们在,到时候可以笼络受过先帝恩惠的重臣大将。”
王世充微微一笑:“不错,杨广为人,外宽内忌,以后一定会架空这些老臣大将的,首当其冲的就是杨素,哼,越国公还以为他这次主动领兵平叛就能让杨广继续重用他,那是做梦,前几天杨广还专门派裴世矩作密使来给我一道密诏。要我监视杨素父子,有任何不臣之举,要随时上报。”
魏征的脸色微微一变:“杨广这是何意?为何要主公做这种事?又为何要裴世矩来传这个旨意?”
王世充冷笑道:“杨广的耳目并不灵。明里他只知道裴世矩跟我是莫逆之交,但根本不知道我跟杨素父子私下的同盟关系。还以为我们相互间不对付呢。现在的宫人都是先帝留下的,他信不过,所以派了我的好友裴世矩来传此秘旨,但这道旨意的意图很明显了,杨广是希望我这个腹黑之人来搜罗,甚至编造杨素的罪证,以后好将杨家连根拔起。同时,也希望我能查出军中是否有人有意谋反。”
魏征听得连连点头:“主公所言极是。但与杨家的同盟断不可废,主公还需要想一个办法,既能向杨广交差,又不至于害了杨素父子。”
王世充的眼中杀机一现:“这是自然,现在有个送上门的对象,可以去给杨素顶缸,当然,这回也不能让杨玄感太轻松地过关了。上次他在大兴坏我一次事,我这回也得给他找点不自在,这才叫有来有回嘛。”
与此同时。霍州山谷中一处隐秘幽静之处,杨素和杨玄感父子二人,相对而坐。杨玄感早就存了一肚子的问题,这会儿有这么个机会向杨素当面请教,自然是求之不得。
“父亲,您今天如此对待那刘武周,到底是作何打算呢?是想真杀了他,还是开始就存了给他这个官职的心,以结好杨义臣?”
杨素笑着答道:“那依你看为父的打算是如何的?”
杨玄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沉吟了一下后,答道:“以孩儿的猜测。恐怕父亲是想结好杨义臣,所以通过此事来试探一下他。如果这个刘武周真的是他的心腹,那就做个顺水人情。反之要是他跟此人只是简单地上下级关系,就可以严明军纪,将此人斩杀,在军中立威。”
杨素摇了摇头:“你只说对了一半,为父确实是想结好杨义臣,上次你说过,这杨义臣的志向不仅限于朔州这一方边镇,而是想入朝为官,但是朔州军是他多年经营的起家部队,他是绝对不会简单地一走了之,那么他一定会在朔州留下一个足够可靠的人,来帮他掌控朔州军。”
“本来这个人是非杨思章不可的,但杨思章在代州城下战死了,这个出乎意料的事件对杨义臣是个巨大的打击。玄感,你要知道,要培养一个忠诚与能力俱佳的副手,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此战过后,杨义臣很可能要入朝为官,他不可能再象对杨思章这样,重新慢慢培养一个可靠的亲信族人了。”
杨玄感双眼一亮,道:“这就是他转而培养这刘武周的原因吗?”
杨素点了点头:“不错,杨义臣与我军会师后,为父仔细地探查了一般他的底细,尤其是他身边的亲信,他除了杨义臣外,有两大副手,一个是天水人王仁恭,这人你认识,为父两次出击突厥时他都在帐下听令。”
杨玄感点了点头:“是的,王将军一向是统帅右军的马步军,在侧翼提供掩护的。后来听说他因功升职,给封了个开府,授骠骑将军,调到蜀中任职,还在讨伐山獠时立过功。再后来杨秀倒霉后,他也曾经代理过蜀中军务,怎么现在又去了朔州?”
杨素微微一笑:“那是为父的安排。先皇知道这王仁恭性格刚直,为人忠诚可靠,不相信他会跟着杨秀作乱,因此只是把他闲置起来,俸禄还是照发。后来过了半年左右时间,有一次先皇和为父闲聊时偶尔提及此人,为父便顺水推舟,推荐他去朔州担任杨义臣的副将。”
杨玄感也笑了起来:“这样王仁恭肯定对父亲是感恩戴德了,以后就算是自已人啦。”
杨素摆了摆手,道:“虽然仁恭跟过我几次出战,去朔州的事为父对他也算是有雪中送炭之恩,但是人心是难以揣测的,象麦铁杖和王仁恭这样的人,对为父会感恩,但毕竟不是自己人,不可能象红拂那样,肯为我们杨家做任何事。”
“这点你一定要看清楚,他们不象李密甚至是王世充这样的人有野心,可以一起商量大事,未来你要是真的被迫举兵的话,他们十有八九不会站在我们这边。”
杨玄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错,这些人都是纯粹的军人,只要是纯粹的军人,就会经常给朝廷调来调去,不让他们在一个地方呆得太久。若是形不成自己的势力,掌控不了当地的军队,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非份之想。”(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一章父子交心(三)
杨素笑道:“你能想到这点,确实不错。现在跟你结盟以图未来的人里,梁师都、薛举,还有那帮姑臧城的豪商,无不是在地方上势力盘根错节的人,也只有这种人才会想着乱世之中割据一方,进而谋图自己的霸业,所以才会跟你结盟。”
“至于李密、王世充这样的人,是他们自己本人才华极为出色,却又在这个朝廷里很难有上升空间,所以才会有着一颗不安定的心,李密毕竟有个郡公的爵位,所以前些年刚跟你结交时,大概只是想靠着我们杨家的势力在朝中谋个前程和官位。”
杨玄感笑了起来:“不错,当年密弟刚来时只怕就是存了这个心思,只是和孩儿脾气合得来,加上后来一起参与了一系列的机密之事,现在的关系已经是如胶似漆,再也分不开了。”
杨素盯着杨玄感的眼睛,眼中的神光一闪一闪,意味深长地问道:“你跟李密现在是毫无保留地相处吗?以后放心把我杨家全族的性命都交付他手上?”
杨玄感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孩儿跟密弟开诚布公地商量过此事,现在孩儿认为密弟是可以完全信任的,至少孩儿自己的性命,交于他手不会后悔。”
杨素的声音略微抬高了一些,语调间也带了几分怒气:“那是因为你们现在都没有太大的权利,不至于让你们翻脸反目!如果面对极高的权力,甚至是未来的皇位,你们还能这样相处吗?”
杨玄感毫不犹豫地答道:“孩儿曾经问过密弟这个问题。以后逐鹿天下。谁先谁后?他说冲锋陷阵。斩将夺旗,他不如孩儿;至于收揽人心,远近来投,孩儿不如他。”
杨素的脸色微微一变:“这么说,他是说自己是刘邦,而你是项羽了?”
杨玄感“嘿嘿”一笑:“但孩儿并不想当项羽,如果真的取了天下,让密弟坐又有何妨。只要我杨家能得保平安,做那百世诸候,不是胜过那张让千万人眼热的龙椅么?”
杨素没料到杨玄感会这样想,先是一愣,然后长叹了一声:“玄感,想不到你竟然对名利富贵能如此超脱,若是这样的话,你和李密这一代倒是不会有问题,只是下一代,再下一代就难说了。”
杨玄感倒是从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听杨素一说,也是张大了嘴一时说不出话。
杨素拍了拍杨玄感的肩头。意味深长地道:“若是你和李密真的以后取得天下,你又愿意为臣的话,需要教导你的子孙们隐忍,切不可象为父这样争权,不然的话,大祸必将降临。”
杨玄感郑重其事地拱手道:“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杨素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跟李密合作的话,开诚布公也是必须的,你的心机没他深,要是有所隐瞒的话,反而会让他看出端倪。若是你们兄弟间离心离德,让李密站到了你的对立面,那他会是你最可怕的敌人,甚至超过了王世充的威胁,这点你要切记。”
杨玄感一下子想到了王世充那张充满了邪恶的脸,恨恨地道:“王世充这狗东西是不能信任的,最多只能暂时利用一下,迟早还要摊牌。父亲,孩儿一直在想,我们跟王世充现在这样合作是否正确,这家伙野心太大,也无法控制,上次连先皇驾崩时都想发动政变,以后还要孩儿率先起事,想想都害怕。”
杨素的眼中光芒若隐若现,沉吟了一下后,道:“岂止是上次,就是这次杨谅的起兵,背后也无时无刻不存在王世充的影子。据我的探报,裴文安夺取蒲州,就靠了王世充很大的帮助。”
杨玄感浑身一震:“什么?他居然还帮着杨谅起兵?难道他的脑子出了问题吗,在大兴的时候他自己也知道杨谅没了杨勇这个大旗,起兵是没人响应的,必败无疑,为何还要帮他作乱?”
杨素笑了笑,拍了拍杨玄感的肩膀,道:“第一,王世充的话不可信,这人只会服从于自己的利益,跟他的合作一定要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要从他的角度来考虑问题,而不是看他跟你承诺过什么,答应过什么,这点和李密不一样,你要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