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史万岁,就因此战的军功,就做了镇远将军,后来他的军功跟身望又渐渐增高,在隋朝灭陈之役中,史万岁也参加作战,在杨素手下积功,这才让他的官位,直升为左御卫将军,加上开府,声望又著称于时了。
韩世谔又想了一想,另一位虎背熊腰的大将来护儿,这一位的经历更是只能用传奇二字,来形容了。
来护儿的祖籍是南阳新野(三国时刘备呆过的地方,靠近诸葛亮的隆中),祖上最有名的是十八世祖,东汉中郎将来?,到了他曾祖父一辈时,在南朝陈庆之的北伐时迁居南方,到了广陵定居(南梁时南朝还有淮南之地,广陵也是其领土),而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是南朝官员。
来护儿三岁时父母双亡,成了孤儿,是由他的伯母吴氏养大,他的伯父在候景之乱时被同乡人陶武子杀死,当时这陶武子宗族势力庞大,宗族有数百家,横行乡里,连官府也不敢管束他,吴氏眼见报仇无望,也只能流泪向年幼的来护儿痛说家史,发泄自己的丧夫之痛。
也许是受了世代为将的家族武将基因影响,来护儿从小就涉猎经史,但从不为寻章摘句,而只是读兵书战策,曾经弃书长叹道:“大丈夫应该为国灭贼,以取功名,从事刀笔吏的工作能有啥出版!”让周围的同学与伙伴们惊异不已。
等到来护儿年长时,正好碰到陶武子家办婚事,来护儿找了几个同伴,在婚礼上直接杀了陶武子和他的几个儿子,在场的宾客们全都被他吓得目瞪口呆,竟然忘记了反抗,来护儿用陶武子的人头祭奠了世父后,连夜逃走。
一直到一年多以后的大象元年(579年),北周战神韦孝宽率军,夺取陈国的淮南地区后,隐姓埋名一年多的来护儿才回到故里。
从此来护儿就加入了北周的军队,在贺若弼手下听令,带领着乡兵,混了一个帐下大都督的官职,更多次渡江从事侦察和放火破火的工作,累功当上了仪同将军。
上次征南陈之战,来护儿跟着贺若弼所部一起行动,第一个攻下现在的这个京口城,后来又率军堵住了南陈来自东面的援军,虽然没有赶上白子岗之战,但贺若弼在报功时没忘了这位老部下,战后来护儿同样官升两级,晋为上开府,赏物一千段。
这次的三度南征,来护儿和史万岁无论是地位还是资历,都相当于杨素的左膀右臂,这几个月以来二人也是各领一军,相互配合,杨素由于史万岁是跟着自己的老嫡系,因此史万岁所部都是老兵,人数也稍多一些。
韩世谔想到刚才杨素亲口说了,这次让来护儿所部的兵马打头阵,当先锋,无疑也是对来护儿和史万岁二人之间作了一次平衡,并没有因为史万岁是自己的旧部就彻底偏袒,心中一下子对杨素的看法高过了贺若弼。
【不过由于来护儿是贺若弼的人,而那贺若弼更是自己老爹韩擒虎的死对头,所以韩世谔只能期望不要分在他的手下。】
韩世谔正在思索之间,只听那杨素又道:“鱼将军,你所部的兵马,都怎么样了?”
身高足有六尺六,年近三十岁左右,肩膀异常宽阔,两臂尤其长,仿佛有千斤之力,更让人惊讶是他的眼瞳,异于常人,竟然是双瞳,目光俨如豹子般冷厉,他便是隋军名将鱼俱罗,鱼俱罗是杨素旧将,因跟随杨素平息陈朝遗将沈玄懀、高智慧之乱有功,被封为高唐县公兼叠州总管,由于母亲病逝,鱼俱罗辞官回乡守孝,正好遇到杨素北征,就跟过来了。
韩世谔知道此人名叫鱼俱罗,扶风人,以前做过杨坚的亲卫,勇力绝伦。
杨素看了看众将,大声喊道:“将士们!等我们大军过江之后,本帅一定会让江南叛贼的鲜血,盈满整个江南!”
帐内众将听到这话,一下子都变得血脉贲张,杨素这些天来从不提过江之事,即使有人问起,也是一句“本帅自有计较”而冷面斥回。
只是今天,作为主帅的杨素第一次提到过江二字,他既然这样说,请代表着很快就要大军出征了,让一干将军们看到了建功立业的希望。
可是韩世谔的心却“格登”一沉,杀人立威,斩首出征是惯例,可是,这次平定江南不能靠着铁血杀戮,不然仇恨的种子撒得太多,以后的江南之地也会变得不再有宁曰,看大帅杨素这架式,是准备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这样即使胜利,也会留下无穷后患的。
想到这里,韩世谔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没有象其他众将那样,象是看到了首级和军功,在向自己招手,一个个喜形于色。
韩世谔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走近了帐外,杨素的亲卫拦住了他。
韩世谔大声喊道:“大帅!末将有事禀报!”
帐中众人的眼光,纷纷向帐外看去,杨素缓缓地说道:“让他近来!”
“诺!”说完,那些亲卫,就都让开了一条道路,韩世谔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有些话现在不说,过了江后就很难制止了,象来护儿这样的凶暴将军,到时候如果让他独领一军去扫荡一处,很可能就会大开杀戒,即使杨素下令也难以制止了。
于是韩世谔走入帐中,先是半跪在地上,就一拱手,正色道:“大帅!末将以为,此次南征,当以攻心为上,杀人为下,即使打过大江,也不该让江南血流成河。”
杨素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道:“韩将军,江南人忘恩负义,己经有过一次不念皇上的浩荡天恩,反而起兵反叛,残杀我官吏,这些事情你应该听说过吧,难道你对这些反贼,就没有仇恨吗?你还想让他们在来第三次、第四次吗?”
众将们听到韩世谔的话后,虽然因为军令的关系,不敢随便交头结耳,但一个个看向韩世谔的眼光也是充满了不屑,在他们看来,这个小娃子,靠的就是韩擒虎的军功,才有今天,没有想道,他竞然敢质疑大帅。
只有鱼俱罗和史万岁两人,却是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兄弟的儿子,眼神是似是有所期待。
韩世谔看了众人一眼,昂首朗声说道:“大帅明鉴,从我们得来的消息看,江南这次的反叛,是那些不愿意失去自己在南朝几百年利益的世家大族,煽动不明真相的庄客佃户起来闹事,他们绑架了这些普通百姓,如果我们杀得多杀得狠,就会在江南遍布仇恨,那么投向这些人的百姓会越来越多,到时候会长久不得安宁。”
杨素的眼中神光一闪,似乎对韩世谔的这个回答有些意外,他的声音依然低沉而平缓:“那依你之见,过江后应该如何?继续象上一次那样,抓到人就放吗?”
来护儿站了出来,看了一眼韩世谔,转身向杨素行礼道:“大帅!末将以为,韩将军所言不可,南人狡黠,即使见我大军天威,暂时投降,等我大军退去后,肯定还会又一次起事,就象上次那样,所以末将以为,征南之后,不仅要诛凶除暴,以震慑贼人,还要派大军长驻,使其不敢再起反心。”
贺若弼也站了出来:“大帅!末将也持同样的看法,我等千里而来,不是为了转一圈就回去,大丈夫当建功立业于沙场之上,敌军这次要是继续不战而降,那我等岂不是成了被他们耍来耍去的猴子?”
韩世谔心中一沉,看到这两个家伙是想来这里建功立业的,上次南征一战,这两位各升两级,从上仪同一下子成了十二卫,二十四将军之一,尝到了甜头,都盘算着这次怎么也得升个卫所的大将军吧,要真的不让他们收人头,那肯定会恨死自己的,这应该也是帐内多数将军们现在的想法。
韩世谔暗叹一口气,犯众怒的事情,自己还是不要做的好,但也不能真的就放手让这帮人大开杀戒,以隋军制,人头就是军功,到时候什么杀良冒功的事情这帮人都能做得出来,反正杀完后也不会留在江南,烂摊子不用自己处理。
想到这里,韩世谔还是说道:“大帅!末将虽然人微言轻,但仍以为江南之战,应该效仿当年三国时蜀汉丞相诸葛亮的南征之战,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对于首恶元凶,一定要诛杀,但对于普通百姓构成的士兵,还是应该网开一面。而且刚才来将军说得极有道理,平定之后,也应该留下大将镇守。”
来护儿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心中暗道:“这姓韩的小子,不会是拿了我这话,以后就让我留守江南了吧。
杨素看着韩世谔,眼中光芒却在闪烁:“韩将军,那依你所见,又能怎么攻心呢?战场之上,敌军肯定还是会拼命抵抗的,到时候你不杀人,人就会杀你。”
韩世谔回道:“大帅!战场上我们一定要打赢,这个是必须的,如果不借着一场接一场的胜利,来确立我大隋军威,那原来持观望态度的一些人也会反叛,其实这次江南闹得这么凶,不就是因为一开始我大隋江南的留守部队不足,战场上顾此失彼,让叛贼攻州陷郡,看到了希望么。”
杨素点了点头:“不错,确实如此,前两次平定南陈时,我大军回师,江南只留下了三四万北方士兵,而且基本上集中在建康和苏州两地,其他郡县多数是官员单车上任,没有军队护卫,留用的守军也多数是原来南陈的官军,这次有许多南陈降兵就直接响应了反贼,以韩将军的意思,对这些人当如何处置?”
韩世谔抬起头,眼中绿芒一闪:“大帅!这些人降而复叛,应该惩罚,但是全部屠杀的话,会在江南遍布仇恨,仅在三吴之地,这些人加一起就有六七万,算上其家属和族人,何止四五十万,要是全杀了,只怕江南会几十年无宁曰。
末将以为,对于带其哗变的军官,应该坚决斩杀,而且要灭族,但对于俘虏的普通士兵,没必要这样处置,就将他们的两根大母指,这样他们就拿不了武器,就可以籍没为奴,带上其家人,迁其到北方突厥边境或者是陇右一带,充军实户。”
那来护儿闻言,就冷笑道:“韩将军,我看你这办法不行啊,这次不少南朝反民就是信了那个,我们北人要迁他们江南人到北方为奴的流言,才会起来反叛,你这样不是给了人口实吗?”
韩世谔微微一笑:“来将军,请注意我刚才所说的,这些只是针对那些降而复叛的南陈士兵而已,也只不过几万人,而对于几十万起来闹事的南朝百姓,不能用这招,相反,还要给他们好处,让他们分到那些被杀掉的南陈士族们的田地。”
此话一出,帐内众将都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了,这些人多数是纯粹的军人,从没有向这里想过,而韩世谔的提议今天算是让他们开了眼,或许在他们看来,韩擒虎是虎入无犬子啊。
不料,那来护儿转过身子,怒目而视:“韩将军,今天是我军要誓师出征的时候,本就应该一鼓作气,杀气冲天,你小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这里胡说八道,是想败坏我军的士气吗?”他转身向着杨素一拱手:“大帅,还请按扰乱军心将此人治罪,不能在再让他影响军心了。”
杨素面沉如水,对着韩世谔说道:“韩将军,你还有什么话,继续说,本帅听着。”
来护儿脸色一变,拱手急道:“大帅,这……”
杨素摆了摆手,阻止了来护儿继续说下去:“来将军,这可是军议,大家都有说话的权利,听韩将军把话说完。”
来护儿悻悻地拱手退下:“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