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嫀顺着声音望去,正看到趴在墙上的平姨娘。爬墙窥他人院中之事,实属龌龊。然,叫她看到自己这般模样,更是不该。
楚铮眼神微动,院中立刻掠过两只黑影,将平姨娘与其丫头擒下来,捂住了其眼睛、口鼻,道:“秦姑娘,这两人奴才带走处置可好?”
秦嫀略作思索后,缓缓行至两人跟前,道:“平姨娘,你从前害我许多,可想过有今日之报?”
平姨娘被捂得喘不上气,使劲挣扎。而她身旁的小丫头,早已被捂得昏厥过了。
秦嫀伸开纤纤玉指,正了正她松散的发髻,道:“你进秦家门五年,常日里撺掇祖母整治我,不下百次了吧?今年正月,祠堂里的那盆冰水,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呢。不过,我今日不动你。”说完,她转头看向层层纱帐中的楚铮,道:“将这两人放了吧。”
楚铮沉声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不用我提醒了吧?”
秦嫀摇头,道:“非也。当初她依仗着祖母,将我与母亲磋磨的不知多么艰难。如今我势盛,怎么也得叫她好好享用享用被人磋磨的感受,您说是与不是?”说到此处,她轻笑出声,继续道:“且,今日之事她便是说出去,又能说与谁听?便是说与人听,谁能相信呢?”
沈从安道:“秦姑娘,还是处理了的好。此等人,留着也是个祸害。”
秦嫀摆了摆手,道:“无妨,你放了她吧。”
楚铮道:“有我在跟前,你却还想着自己处置?”
秦嫀笑而不语,她撩开纱帐,回到软枕之上,自顾自的捡了些果子,剥了尖尖一小碗,道:“这果子极好,您不尝一尝?”
楚铮原本还想着处置平姨娘,听她唤他食果子,顿时将眼前事撂了个干净。他取了她手中玉碗,很是摩挲了一番,才十分不舍的尝了一颗。
沈从安见主子如此,也不好多言。吩咐人将平姨娘与那昏厥过去的丫头送回院中,便又隐于一旁精心伺候了。
平姨娘的丫头被捂得昏过去,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她素来胆小,当夜便起了高烧。平姨娘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管她,不几日,那丫头便烧的失了神智,呆呆傻傻。
平姨娘见她如此,更是不管了。连打发人去她家里说一声,都省了下来。那丫头同屋之人,瞧她可怜,便求到了秦嫀跟前。
敛秋敛冬黑着脸色,不叫管平姨娘院中之事。秦嫀却道,这丫头命大,傻了也好。随后便差人去她家说媒,将其许给了院中一憨厚小厮。
两人成亲时,秦嫀遣敛秋送了份厚礼。敛秋回来后,叹了句丫头果真命好,便问起了平姨娘之事。
那日之后,依照平姨娘的性子,应当是大肆宣传一番的,可至今十余日过去了,半分风浪也没,连老夫人都没说,此事蹊跷的紧。
秦嫀指了指书案上的一枚厚厚的信封,道:“她未曾言语,不过是筹谋着一击即中罢了。这几封信,便是她叫人送出府的。平家那些个亲戚,自是不用说的,几乎是各家一封。我纳闷的是,她何时与苏家有了交情?此信竟还有苏远的份。”
敛秋闻言大惊失色道:“大小姐,这可如何是好?信全拦下了?是否有遗漏?”她心急如焚的跺着脚,又道:“九殿下也真是的,要与小姐商量事从正门进多好,谁也不敢多说一句。偏要翻墙而入,还是在天黑以后!”
秦嫀无奈道:“我有事求他,便是半夜来也得招待不是?”
敛秋急道:“怎么办?大小姐,你快想想办法呀!”
秦嫀将手中书册往脸上一盖,道:“莫急,莫急,这三五日内定见分晓。”
两人正说着话,便有下人来报,说是宫里来人,送了些东西,要亲自交到秦嫀手中。敛秋一听有赏,当下便收了忧愁之色,欢欢喜喜的去领人。
秦嫀见状,长叹一声,继续读起了手中书册。来人是叶青,手中的礼也十分轻飘。敛秋将那物件接了,放在手中掂了掂,道:“是何物?包的这般严实,还这样轻?”
叶青一如既往的无甚表情,她道:“主子吩咐小的转告秦姑娘,此物轻薄,做不得外衫。”
秦嫀道了句,有劳,便遣人将叶青送了出去。待其远走,她才饶有兴致的拆了那礼物来看。里面竟然是一匹纱,此纱素的极,薄的也极,隔着数层还能将书册上的字看的一清二楚。
她将纱置手中,只觉其上微凉,润且柔,似有清澈溪流缓缓而过,又似春日和风爽快透彻。迟钝如她者,也看得出,此物不凡。皇家贡品烟云纱,应也不过如此了。
敛秋小心翼翼的将纱置于榻上,道:“大小姐,这纱做贴身的衣裳恐会不结实吧?”
秦嫀被她问的一怔,继而笑道:“我做件常服睡觉时穿,不结实也无妨。”
敛秋羡慕的摸了摸那料子,道:“这纱真好,若是交给铺子做,我不放心。不若拿到夫人房中,请她帮着裁一下?”
秦嫀道了句也好,便拿着料子去往了母亲房中。
秦夫人身怀六甲,十分畏热,近些时日只有早晚出来走一走,其他时候便安坐在房中,听听曲儿,做做小衣裳。秦嫀去时,她刚裁好了一件小袍,正在缝制。
秦嫀摸了摸那小小的衣裳,道:“弟弟是个有福之人,还未出生便得了这许多衣裳。”
秦夫人抬手理了理秦嫀耳畔垂落的发丝,温柔道:“还未出生,你便知是弟弟?”又道:“你生在腊月,那时我缝制的衣裳更多,你不知道罢了。”
秦嫀闻言,心生柔软。她靠在母亲肩头,道:“女儿新得了一匹料子,母亲与我各裁一身可好?那料子又轻又薄,夏日穿最合适不过了。”
秦夫人溺爱的将女儿拢在怀中,很是亲近了一番,才叫人拿了料子来看。秦嫀本以为,此纱轻薄易坏,剪裁之时才知道,此纱柔中带韧,说结实太过,却也不远了。
一匹纱,裁完两身内衫,还剩了许多。秦夫人心疼女儿,便将余下的料子全数做成了她的衫子。
秦嫀无甚耐心去做女红,便于一旁为秦夫人打扇。秦夫人缝着衫子,与她说着近些日子一来的房中趣事。诸如,新来的丫头曲儿唱的好,捏肩捶腿亦是一把好手。秦老夫人与平姨娘屡屡到访,被拦在门外之类。
秦嫀时而大笑出声,时而轻笑不语,一时间房中气氛融融。夏日易乏,不多时她便倚着母亲睡了过去。正是朦胧之际,梦中忽的闪过剑影,她心头一凛,顿时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