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总是淅淅沥沥,像个娇羞的小姑娘,就算偶尔的滂沱,也宛如美人梨花带雨般凄美。
林蓉喜欢下雨的时候,喜欢安静。这也许正是她选择躲在这个镇上荒废余生的原因之一吧。她望着细密的雨,不知想着什么,便摇了摇手里仅剩不多的酒,一饮而尽。
另一个重要原因则是她林蓉,是目前是各大门派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脖子上的脑袋如今已被他们炒到二十万两黄金了,想想真的可算是罪大恶极。
来这小镇的路上已不知手染了多少江湖“正义”人士的血,罪加一等,罪加一等!
只是,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镇上来了个特别的人。不同于其他的平民百姓,他身着一袭素衣,干净的像是刚出炉的白瓷,白色的面纱牢牢遮住了他的脸,深邃的双眼游离于各处,没有聚点。
进了酒楼便要了碗素面,也不吃,只是看着桌上的剑,交错的花纹在阳光下闪着凌烈的锋芒。
她认定他是来杀她的,但感觉,又似乎有些不同,他好像一直在等待着什么,直至酒馆内剩下林蓉与他两个人。
她看着愈发阴沉的天色,见那人仍旧是纹丝不动,禁不住问道:“你也是为了那二十万两黄金?”他沉默片刻,清澈的嗓音宛如秋风抚过。
“是,也不是。”
“哦?此话怎讲?”
“你若能斩得我一角衣袂,我便不为,若不能,你的价值也就这区区二十万两黄金罢了。”
听他这么一说,林蓉倒觉得这人有些意思,便拿着快空的酒壶,走到他所在的桌前一放:“追杀我的人里,就数你的话最多,我虽为一介女流,江湖规矩还是懂的,这位侠士,小女得罪了!”
“等等!”
林蓉方要动手,便听这白衣剑客缓缓说道:“边陲小镇,无论何种店家都是他们一家人的生计,不如,去镇外如何?”
林蓉一听,倒也是爽快,想也没想便应了下来,临走时也不忘打趣了他一番。
“想不到你着人还挺垂怜苍生的。”
“江湖人若为一己之私毁人所有,与强盗匪寇又有何异?”那素衣剑客说着,眨眼间便出了客栈。
雨水将镇外的草野浇的一片狼籍,每走一步陷下的泥浆都变成浅浅的水洼。林蓉望着面前的素衣剑客,掳了掳湿了的长辫,眼神渐渐锐利。
只见他不慌不慢的握紧了腰上的剑,缓缓从剑鞘中抽出来,雨水顺着白色的剑光落入泥中。
俩人就这样迂回观察,谁也不敢先动手,生怕弱点被对方察觉。
似是雨愈来愈大,脚下的泥变得更加柔软,林蓉抓住了这个机会,数只莲花镖毫不留情的朝剑客甩了过去,一阵叮铃过后,剑客俯身一冲,手中剑顿时疾如闪电,对准林蓉直刺过去,林蓉急忙一个闪身,不料对方攻势凌厉,猛的一收招,转身又是一剑,在黑暗中划出一刀白光。
林蓉捂着胳膊,伤口渗出的血将袖子晕红了一片,但剑客并未给她松懈的机会,又是疾风一剑。林蓉踏入江湖多年,也不是吃素的,在他快要刺到她时,一把黑亮的匕首挡住了剑锋,同时,受伤的手捏着镖快速割下了他的一片衣角,见此,素衣剑客顷刻收了剑。
“我输了。”
“承让承让,大侠身手不凡,我也只是靠着雕虫小技,侥幸得胜,不足挂齿。”林蓉摸着手臂上的伤,瞧了一眼他腰间的剑,仍是有些心惊。但想到家里还有个小家伙该饿了,便想着快些回去吧,正准备离开,身后的人却叫住了她。
“侠女请留步。”
林蓉小心翼翼的转身,手里紧紧捏着一块飞镖。见他面色犹豫,心道莫不是后悔了。
他看着林蓉,问道:“方才姑娘大可一镖取了在下的性命,为何只取了一角衣物。”
原来他是为了这个,林蓉松了口气,因失血而有些惨淡的脸上多了抹戏谑的笑容。
“这位大侠风度翩翩,小女子自是舍不得下狠手,后会有期了。”
他望着林蓉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就在他打算上前道谢时,一根银针不容他作出反映准确的刺在了林蓉的玉颈上,他连忙跑过去想扶起跪倒在地的林蓉,却被她钳制住了。
“你听我的,不要动,这些人是冲我来的。”她虚弱的说着,一只手抓着他的衣袖。
“他们人不多,我们可以走的。”他说着便想继续坚持扶她起来,却被林蓉执拗的压了回去。
“虽然你我不曾相识,与我同去,怕是今后都无法在江湖上立足了。”
“姑娘并非恶人,今日是我提议来此决斗,若非如此,也不会因此受难,姑娘若是丧命于此,秦虹难辞其咎。”
就在这时,一伙人浩浩荡荡的将他们围了起来,看衣着应是时下武林的四大名门以及千叶山庄的人。
剑门的俩个小弟子看清楚蹲伏在地上的秦虹禁不住大声唾道:“你这妖女,快放了秦师兄!”
“我不放你们又能如何?他的性命如今可捏在我手里,你们若敢贸然过来,我可不介意死之前拉一个上路的!”
林蓉说着,捏在手里的镖象征性的抵在他的脖子上,冲人群吼道:“还不快退后!快点!”
见人退的足够远的时候,她瞧了眼愈发冷然的秦虹,屏声道:“我中了曼陀蕊,活不过今日了,这里全是名门正派的人,我一将死之人不值得你冒险,只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只有半岁的外甥女,林蓉一辈子没求过谁,但现在,恳求秦大侠,能收她为徒。”
秦虹看着她决绝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见他应了下来,林蓉抬手揭了秦虹的面纱。高挺的鼻梁,薄厚适中的红唇配上他那黑玉般的双眼,有种说不出的沉静俊美。她望着他那紧皱的眉头,盈盈笑了。
“秦虹,你生得可真好看。”
下一秒她将飞镖塞入他的袖口,随后提起他腰间的剑迅速的割破了自己的喉咙,涌出的鲜血溅在他原本一尘不染的素衣上。
众人误以为是秦虹反击斩杀了妖女,可喜可贺的奔过来,两个小师弟在一旁担忧的勘查他的情况。但他的脑海中,还在回现着林蓉的音容笑貌,他凝视着倒在血泊的身影,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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