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对新法的最大的障碍就是曹太后。在宋神宗的有心安排下,此时的曹太后正欢喜无已,很是享受这种喜悦,只见她好看的眉毛根根向上翻,满脸的红光,仿佛年轻了二十年岁。
如此美事,没有人会拒绝。更别说,曹太后好名,她历来做事都是在幕后策划,很少站到前台来,如此大出风头,增加美名的机会,她岂能错过?
司马光的指责太苍白,没有任何力量。就是他与曹太后对调,他也未必禁受得住如此诱惑的。
“顼儿,祖母今曰方知胜利是如此的让人欢喜!”曹太后笑呵呵的,冲身旁的宋神宗一扬眉梢儿,笑道:“以往,大宋总是惧怕契丹人,说契丹人如狼似虎,不可战胜,大宋的军兵见了辽军的影子就要逃跑。如今,方知这说法是多么的荒谬!”
同样的民族,在秦汉隋唐之际,建立了那么显赫的武功,而宋朝却是如此的积弱,归根结底,就是宋朝没有激励起宋人的勇气。只要把宋人的勇气激励起来,他们就会做出让人震惊的事情,涿州之战就是明证。
“祖母,华夏在秦汉隋唐之际,是那么的强盛,让后人景仰。孙儿相信,并非华夏儿女胆小怯弱,而是大宋没有用好。若是大宋能用好的话,一定不会逊色于秦汉隋唐的。”宋神宗很是感慨的道:“在以往,大宋之军见了辽狗的影子就要逃跑。而如今,他们却是敢打敢拼,敢于舍生忘死。就在于,新军公正公平,不贪功冒功,军纪严明。”
“嗯!”曹太后不住点头,感慨无已的道:“不比不知晓,一比方知原委何在。以往,大宋之军贪功冒功之事层出不穷,军纪不明,军功不振,要将士们拼死杀敌,那是幻想。汉武说过,朝中熙熙皆为利来,朝中攘攘皆为利往。将士们舍生忘死,杀敌报国,不一定是为了一个利字,可是,若是不能让他们得到应当属于他们的利,就不会捐躯报国!”
“谢祖母教诲!孙儿记住了,孙儿自当励精图治,革故鼎新,把大宋治理得更加强盛。”宋神宗一副受教样儿,其话却是意有所指。
“嗯?”曹太后听出来了,宋神宗扯到变法上去了。她也明白宋神宗的心思,是想让她不再反对新法。对宋神宗这心思,她如今不能说什么了。宋神宗把如此露脸的事儿让给了她,她还能说什么呢?
再说了,以前她认为祖宗之法不可变。可是,处此喜悦之时,她不能不承认,祖宗之法并非不可变。若是不可变,就不会有眼下的胜利。
更重要的是,有了涿州大捷,宋神宗的地位急剧提升,比起圣君虽然还有不足,却是相差不是太远了。即使她要反对,也是有心无力。与其闹得不愉快,还不如顺着宋神宗,乐得享受天伦之乐。
“顼儿,你放心便是。若有人说三道四,祖母饶不了他!”曹太后着实很享受宋神宗的这番孝心,笑呵呵的给了宋神宗一颗定心丸。
涿州一战,使得宋神宗的地位急剧提升,他的帝位更加稳固了,即使曹太后要动他也很困难。可以这样说,悬在宋神宗头上的利剑已经不复存在了。宋神宗可以不这样拉拢曹太后,完全可以读力行事。
可是,曹太后虽然不能阻止,却可以制造不小的麻烦,还是拉拢的好。
更重要的是,曹太后虽然不是亲祖母,也是祖母,对宋神宗不错。不到万不得已,宋神宗不想与她摊牌。
“谢祖母!谢祖母!”曹太后这话一说,无异于已经表明了态度,她将站到宋神宗这边,她将不会再是新法的主要障碍了。这是宋神宗最想要的,不由得大喜过望。
“顼儿!”曹太后爱怜的打量着宋神宗。她当然明白宋神宗为何如此欢喜。宋神宗越是如此,越是说明宋神宗把她这个祖母放在心上,她能不欢喜么?
“恭喜官家!贺喜官家!”
不断有大臣进入皇宫,来到宋神宗身边道贺。
这是宋朝创建以来,收复的第一座燕云城池,而且还是重要的涿州城,其意义非同小可,众臣言来喜气洋洋,高昂着头,挺着胸,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儿。
“呵呵!”宋神宗畅快的笑着。
“司马光,你过来。”曹太后冲司马光一招手。
司马光心中一喜,看来曹太后还是很倚重他的,快步上前见礼:“见过太皇太后!不知太皇太后召见微臣,有何要事?”
“要事?”曹太后微微一愣,嘴角上翘。
司马光看在眼里,心中咯噔一下,知道事情不妙,自己料错了。果然,只听曹太后问道:“司马光,你在河南府著书立说,能否著出一个涿州大捷?”
要是著书立说能够著出一个涿州大捷,历代的大文豪都是盖世功臣了。这不是明知故问,而是在刁难,司马光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忙道:“臣……”
突如其来的问题,司马光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能,还是不能?”曹太后却是紧逼一步。
“臣不能!”司马光有心要说点漂亮话,在曹太后的威逼下,不敢不直截了当的回答。
“不能就好!”曹太后冷冷的道:“你既知不能,为何还要在河南府著书立说?你明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实则你暗中书信往来,给官家制造了多少麻烦?踏破你家门槛的大臣又有多少?你莫要以为老身在深宫中,就不知晓了!”
越说越冷,语气越来越严厉,司马光听在耳里,仿佛惊雷在耳际轰鸣一般,只觉脑袋嗡嗡直响,几欲摔倒。
司马光在河南府家里,摆出一副著书立说,不参与国事的样子。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在做样子,是在沽名钓誉,实际上,他暗中谋划,影响朝政。他虽足不出户,入他府的大臣不知道有多少,他府里不知道发生过多少阴谋算计。
只是,碍于他的名望,宋神宗没有提起。如今,曹太后不仅提出来了,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这是一种宣示,表明她的态度,她由反对新法转而支持新法了。
最欢喜的莫过于宋神宗和王安石了。君臣二人对望一眼,暗中直乐,要不是时机不对,君臣二人肯定是放声高歌了。
宋神宗原本想曹太后不反对就行了,没成想,她竟然公开表明了态度,比起预期好得太多了。疏不间亲,无论怎么说,宋神宗是曹太后最疼爱的孙子,在这孙子建功立业的关头,她若是不给宋神宗大力支持,说得过去么?
曹太后这一举动,已经与她往昔的措置完全不同了。她一惯的作风是不露面,只是躲在幕后谋划,象今天这般公然表明态度的事情,还是第一遭。
这意味着,反对新法的最大障碍已经不复存在了!
这意味着,悬在宋神宗头上的利剑消失了!
这意味着,宋神宗自此以后,可以放开手脚推行新法了!若是有人敢反对,即使杀头也不在乎了!
“怎生会这样呢?”司马光、韩琦、吕公著他们当然明白曹太后的用意。这态度一表明,就不会再更改了,反对派最大的靠山没了,三人一脸的惊惧,冷汗渗渗而下。
“太皇太后圣明!”王安石、吕惠卿、蔡京这些改革派大是振奋,忙着颂扬。
对于改革派来说,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比起涿州大捷还要让他们欢喜。
曹太后扫视一眼众臣,接着道:“今儿突然接到捷报,老身方才明白,大宋不变就不能变强,这改变是必须的!可是,这改变需要时间,非眼下第一要务。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打好接下来这一仗。官家,你对此有何见解?”
宋神宗不得不出面了,扫视一眼群臣道:“祖母所言,正是朕所想!变才能变强,才能洗雪国耻!可是,眼下最重要的是,打好接下来的这一仗。这一仗,干系着华夏的命运,干系着大宋的国命,不可掉以轻心,大宋要集中全力来做这事!”
打下涿州不过是个开始,耶律洪基的反扑即将到来,打好这一仗才是最为紧要的。面对辽国的疯狂反扑,宋朝必须要全力以赴,众臣不住点头,没人有异议。
“祖母,对于这一仗如何打,还请您给孙儿提个醒儿。”宋神宗完全可以乾纲独断,可是,曹太后今天给他的支持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宋神宗心情大好,要让曹太后再欢喜欢欢。
果然,宋神宗这话一说,曹太后的眉梢弯成了月牙儿:“顼儿,你能有此孝心,祖母欢喜。祖母不能干预国事,只是给你提个醒儿。祖母在想,涿州这仗打得很漂亮,会有人以为大宋很强了,要灭亡辽国不是问题了,就会上书要大宋立即出兵幽州,收复燕云十六州。祖母以为,这是冒进。虽然这一仗打得不错,可是,辽国的实力仍强,切不可冒然出兵。”
曹太后精明人一个,对局势的判断相当的准确。
“另外,还有人以为把耶律洪基惹火了,有亡国之祸,要你给耶律洪基去国书赔罪,割地赔款。”曹太后的声音陡然转高,道:“这两种说法都不要听,你要自己有主张!”
“谢祖母!”
宋神宗最担心的便是这事,曹太后如此说,那是无条件支持他,不由得大喜过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