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悦来今日起了个大早，领着昨天从大师姐身边回来的养子君霁善去拜见掌门。
君霁善今年四岁，正是人见人爱的年纪，仗着一张仙童般可爱讨喜的脸到处卖萌，从会说话起便这个叔叔那个姨姨，喊个不停，哄得众人见了都忍不住抱一下捏一下，其中尤以掌门为甚。
这代掌门雁衡阳最爱做的事情便是收集各种不同款式的萝莉正太，一听说哪个门派收到个可爱、聪慧、漂亮的小弟子，立马跑去坑蒙拐骗要弄回来。
君悦来牵着儿子刚踏进花厅，就见掌门两眼放光地冲过来，一口一个心肝儿，抱着君霁善又亲又摸，要不是熟知掌门的爱好，君悦来绝对会报警。
君霁善也是个人精，窝在他怀里甜甜地喊着：“师爷爷，善儿好想你啊~~”小尾音软糯地跟团子一样，哄得雁衡阳是爱心爆棚，一边跟徒孙腻歪一边忘乎所以地冲还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喊道：“二师兄，快去屋里把我那块新得的玉拿来！”雁衡阳虽是掌门，却在那一代排行老三。
坐着喝茶的孟冬寒，淡淡地扫了蹲在地上没长辈样的掌门，放下茶盏，冷哼了一声。那边正被徒孙萌得找不到北的雁衡阳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乖乖地抱着君霁善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君悦来瞧着抱着孩子坐得端端正正目不斜视的掌门，在心中咋舌，二师叔不愧是本门最高掌权者，这掌门被训得闻声而动。
“武力值再高又如何？一家之主还不是孟冬寒那个书生？头脑与威严才是最重要的。”门派武力值倒数第二的叶杳之如是说，倒数第一的君悦来举双手赞同。
忍着笑给两位长辈行礼，其实今日来主要就是给掌门瞧瞧君霁善解解闷，可怜这老顽童自从去年受伤以来便被禁止迈出鹧鸪山一步。
简单地见完礼，雁衡阳与宝贝徒孙在一边玩闹，君悦来只能与孟冬寒闲聊，正巧将从君霁善那边听到的趣事捡了说给二师叔听。
正说到大师姐如何戏弄她那状师丈夫之时，玩到兴头上的雁衡阳突然插上一句：“之前跟你后面那个小子呢？这几日怎么不见他？”
话说两个月前，君悦来带着一个痴痴傻傻的男人回来，说是一个世子，遭人陷害而中了毒，叶杳之送到他那小客栈避风头顺便治疗。后来这客栈也出了事儿待不下去，无奈之下只能带回门派来。
雁衡阳与孟冬寒这俩门内长辈向来不爱管小辈的事，自从最后一个弟子出师之后，长辈们便搬离了隔壁院子养老去了。
偶尔晒太阳练功的时候会瞧见那个被叫做小二黑的男人总要粘着君悦来，到了君悦来走哪儿他跟哪儿的程度。两人一分开，小二黑就会烦躁地满地转，回头见到人了就跟大狗一样扑上去又舔又啃的。君悦来最初气得跳脚把人赶走，后来大概是习惯了，脸被舔了袖子一擦了事，好不潇洒。
两位长辈也算是过来人，见两人这打情骂俏的样子，根本就是一对欢喜冤家。以为这好事要成，哪知这几日都不见小二黑。莫不是两人闹别扭？
突然听到雁衡阳提起那人，君悦来一阵恍惚，一瞬间都想不起掌门说的是谁。
“……”他脸色一白，几次想开口，又闭上了。
孟冬寒冲雁衡阳摇摇头，示意他不要继续再问。
坐在膝盖上的君霁善瞧瞧几个不说话的大人，扯了扯雁衡阳的袖子，而后冲他调皮一吐舌笑道：“师爷爷，善儿见到您太开心了，倒是忘了大姨姨交的任务，她给您带了好些东西呢~”说完滑下地，跑到君悦来的身边，双手捂着爹爹冰凉的手，说道：“爹爹，之前姨姨给的那包东西忘带了，我们待会再来找师爷爷吧。”
说着便要牵着君悦来走。手背上传过来温度暖暖的，君悦来愣愣地看着儿子的小脸蛋，心里说不出的感动。不过是分手，他还有儿子还有师兄弟，何苦要把自己困在一份得不到的感情中？
他弯腰抱起君霁善，在他滑嫩的脸蛋上亲一口。微笑着与长辈说道：“师父说的是那位世子吗？他毒解了就走了，应该也不会再回来了。掌门，二师叔，时候不早了，晚辈先告退。大师姐给二位捎的东西晚些我再给您们送来。”
目送二人走出门，雁衡阳沉吟片刻：“师兄，君君这是被叶江城欺负了！作为掌门如何能容得门下弟子被人……”
孟冬寒抿了口茶，不等他说完便直截了当地驳回：“把你那点小心思收起来吧，你若是踏出鹧鸪山一步，我这便回西边去。”
又一次失败，雁衡阳只能唉声叹气坐好。
离除夕没有几天，这一年就快要结束。
蛰孤门那些常年在江湖游荡的弟子都开始往鹧鸪山赶。这一代中，一共有九个弟子，七男二女，其中有四个男童是孤儿。对于他们来说，蛰孤门便是他们的家。
大师兄身为大皇子，即使他再不情愿回京，在二十那天，还是被站在他门口的太子派来的侍卫给“请”回了京。不过他临走之前，倒是很慷慨地留了一个侍卫下来帮忙，为了过年忙得团团转的师弟们减轻负担。
这天上掉下来的免费劳动力，可让负责打扫卫生的罗成与君悦来有时间喘口气，整整十三个大院啊。
据说，叶杳之刚入门没多久，太子来看望这个大哥。那时整个蛰孤门只有两个间屋子，一个给师父们，一个给弟子们用的。师父们的住得还好些，起码一人一张床，弟子们不论年纪大小，统统挤在一个屋子里，睡大通铺。
太子一看自己的大哥竟然跟人挤一张床，当场醋了，觉得这实在有失皇家威严，小手一挥，从自己的小金库中拿钱把这地方扩建几倍。且每年都会给蛰孤门一笔不菲的钱财，以保证大哥的生活质量。
当初大家分到独立院子欢天喜地，可是都没有想到打扫起来是这么要命的事情。
有些屋子因为主人一年都回不来几趟，擦完一张桌子，那水脏的都可以当个墨汁用了。君悦来不忍心儿子每天跟在自己身后吃灰，干活的时候都会让他去找其他人玩。
可是整个门派的人都在忙碌，君霁善又不想被师爷爷亲得一脸口水，在乖巧跟叔叔们打完招呼后，悄悄地往约定的地方跑去。
他已经是个大孩子啦，可以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
不过若是君悦来知道自己儿子这几天的玩伴是谁，恐怕会跳脚破口大骂了。
君霁善还没走到约定的那块大石头，就见到熟悉的背影。惊呼一声迈着小短腿啪嗒啪嗒地跑过去，边跑边喊：“小二黑~~小二黑~善儿来啦~哎呀……”
山路不平，时值冬日，遍地是枯枝石子，君霁善没跑几步就一个踉跄差点栽了跟斗，还好叶江城眼疾手快，疾走几步，一把捞住他圆滚滚的小身子。
叶江城长吁一口气，将他抱在怀里，皱着眉责备道：“怎么如此莽撞？要是磕着哪儿了回头你爹又该心疼了。”
君霁善自己也吓了一跳，搂住叶江城的后颈，吐吐舌讨好道：“善儿知错了。啊，对了，小二黑，今天要教善儿什么？”
再三确认怀里的孩子没有事，叶江城才将他放下：“马步。”
君霁善仰着小脑袋，大眼睛眨巴眨巴，奶声奶气地说：“哎？昨天也是这个，善儿已经会了的。教点别的嘛~”
叶江城弯下腰轻轻敲敲他的小脑壳，与他直视，严厉道：“昨儿个才练了多久？一刻都不到你便喊累了，这可是基本功。”若不是怕他练久了身上酸痛回去漏了馅，叶江城早就让他蹲上半个时辰。
见君霁善小脸一苦，叶江城心下一软，补充道：“今天你若是能坚持上一刻，我便教你点其他。”
君霁善想了想，“好吧，你说的哦。”便乖乖地爬到那块平滑的石头上，蹲起了马步。
虽然年纪小，但是这姿势倒是做得有模有样，叶江城上去给他纠正了几处细节。
叶江城抬眼，那张稚气的脸上满满的都是认真。
一刻很快就过去了，叶江城遵守约定教了君霁善几个基础的动作。君霁善学的认真，使起来也有板有眼。很快，就到了两人该分开的时候。
叶江城蹲下/身仔仔细细地为他整理衣襟，抬手为他擦去额上的汗。
“小二黑。”
“嗯？”叶江城抬起他一条腿为他整裤脚。
君霁善扶着他的肩膀，天真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跟在爹爹身边了？”
叶江城手下动作一顿，说：“你问过你爹爹吗？”
君霁善摇摇头，他才不敢问呢，上次师爷爷提起小二黑时爹爹都吓得白白的，他才不要爹爹伤心。
叶江城揉揉他的小脑袋：“那就别问了。对了，记得……”
君霁善嘟着嘴不耐烦地接道：“‘别跟你爹爹说见到我’，好啦，善儿很聪明的~大人真是麻烦。”
见他一副真是拿你们没办法的小大人模样，叶江城难得地勾着唇说道：“你别担心，过几日，我便去接你们父子。”
君霁善好奇道：“去哪儿？过几天？”
“一个好玩的地方，至于时间嘛，等你爹爹身边那些讨厌的眼线走了的时候。好了，别多问，回去吧。”叶江城催促道。
君霁善恋恋不舍地往回走，还不时地回头看几眼。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小二黑突然变得不一样了，原来的那个笨笨的，会陪着他爬树抓鸟，喜欢嘿嘿傻笑，这个却那么严格，而且还不爱笑。
会不会是因为他不爱笑了，所以爹爹就不喜欢他？
君霁善抬起小手摸摸被揉乱的发髻。
最近他爹总是会发呆，吃饭的时候也心不在焉的。
哎，大人怎么这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