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烟居里,薛秀宁又学了新的舞步在给皇上观赏,萧豫的脸上荡漾着若即若离的笑容,寝室中弥漫着青烟袅袅,地上铺了厚厚的柔软的波斯地毯,层层的金线帷幕,被香气浸染的有些遥远,看不清上面绣着什么花色,萧豫就坐在秀宁的床边,床很柔软,上面挂着很多小玩意儿,荷包,香囊,铃铛等等,他看着这些又笑了,夕菡从不会悬挂这些东西呢,秀宁毕竟是孩子,自己比她大了……十八岁,足可以做她的父亲了。
秀宁柔软的身体贴在萧豫身上,眼波流转,嘴里还在轻轻的喘气,轻声轿语:“皇上,好看吗?”
萧豫微笑:“好看,秀的舞跳得很好看。”
“比起当年表姐的‘凤舞九天’呢?”
“恩……各有千秋。”
“什么叫各有千秋?皇上,如果一定要评出个更好的来呢?”秀宁嘟着嘴,做撒娇的样子。
“呵呵,”萧豫笑了笑,午后的阳光透过厚厚的窗帘撒进来,被青铜器喷出的香气冲散了,“秀,这样的答案已经很好了,你何必……”
“皇上……”秀宁搂住萧豫宽厚的腰,脸贴在他的胸前,“难道,在您的心中,表姐就那么好吗?连一句夸赞的话,您都因为表姐而这么吝啬赏赐给我?”
萧豫不说话,眼神懒散的看着前面,却不停的抚摸秀宁的后背以示安慰。
“也许,我该感激表姐,因为这些天来,都是表姐安排让臣妾侍奉皇上。可是,皇上,你知道吗,我心里害怕,真的好怕……”秀宁忽然哽咽起来,眼泪含在眼中,似乎随时都会浸湿龙袍。
“怎么了,秀,你怕什么?”萧豫轻握她美丽的下巴,柔声问。
“难道皇上不知道么?于美人的死因,皇上就没有怀疑?其实……其实是表姐……”她下定决心,要说出什么来。
“秀!”萧豫忽然变得严肃,他推开秀宁的身体,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看到架子上的雀儿,他走过去,端详着那只金黄羽毛的活物,沉声道:“这雀儿该呆在它的笼子里,慢慢享受它该有的人生,如果它一旦生出想成为凤凰的念头,那就说明它的死期将至了……谁都保不了它。”
秀宁一愣,脸色微变,但她骨子里危险的野心促使她不顾一切。她从后面圈住萧豫,倚在他的后背上。无限委屈的说:“臣妾知道圣上爱着表姐,处处都维护她,所以,就算知道于美人的死因也不追究。可是……可是圣上,如果哪一天,我也触怒了表姐,我的下场也和于美人一样,圣上会怪罪表姐吗?”
萧豫想要挣开她的手,但她死死的拽住,他叹了口气,轻轻的说:“只要你没有非分之想,皇后是不会为难你的,毕竟你们是表姐妹。”
秀宁放开他,似乎有些伤感的说:“是啊,幸好我们是表姐妹,要不然,说不定我也被沉湖了。听说前天曲姐姐被表姐打了,好几天不得出门呢。”
萧豫诧异的回头看她:“有这样的事情?”
秀宁满不在乎的说:“是啊,您还不知道吧?大概是曲姐姐说了什么不敬的话,表姐就赏了她一个耳光,真为表姐手疼呢,这种事,让下人做就好了。”
萧豫有一瞬间的恍惚,秀宁趁机拉住他的手,又将他拖回床边。
一个女子,如果美的令人窒息,那么,这既能为她带来财富甚至是权力,但同时也会为她带来嫉妒,伤害。如果把握不好,负面的影响远甚于正面的,否则为什么会说自古红颜多薄命呢?
皇后的美丽是后宫所有女人的公敌,虽然她凭着自己的善良和聪慧赢得了一些女子的敬重,甘愿为她赴汤蹈火。但更有许多人,看到那绝美容颜的时候,总如芒刺在背,她们痛恨那样的美丽,因为那美丽给她带来了无比尊贵的帝王宠爱。但同时的,她们也羡慕,羡慕的嫉妒。
夕菡在芙蓉斎里,和刘静怡品茗对坐,她泯了一口香茶,看了看四周简朴的布置,说道:“这里还是朴素了些,也狭窄了些,你如今为四妃之一,要不要换个地方?”
静怡轻轻的一笑:“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不通了?身外之物不仅是钱财,还有这儿。”她用手指了指天地之间的房屋,虚无缥缈的样子。
夕菡无奈的一笑,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什么时候能像你这样超脱就好了,人之所以烦恼,就是在追求那些虚无的东西,而我,甚至不知道我在追求的是什么。”
静怡含笑道:“你心中无爱,所以不懂。”
夕菡怪异的看她一眼:“我心中无爱吗?那我对萧大哥的是什么呢?”
“是习惯。”
“习惯?”
“对,你已习惯他的存在,误以为那是爱。”她端起深褐色的瓷质茶杯,闭上眼闻着香气,却并不喝,然后放下来,“其实人和佛都是一样的,生下来就不完美,可是人要寻那缺失的东西,所以就有了欲望。而佛却不去追寻,所以就没有欲望。”
夕菡怔怔的听她说,她又指引着夕菡来到观音像前,观音像微微的笑着,慈眉善目。静怡问:“你知道她在想什么吗?”
“菩萨的心事,我们普通人怎么会知道。”
“呵呵,她看上去什么都没想,其实什么都想到了,这就是菩萨和人的区别。”她来到书案前,提起笔,写下《涅槃经》中的佛偈:本有今无,本无今有,三世有法,无有是处。她把佛偈交到夕菡手中,容颜尽如那观音像的高深莫测:“娘娘该明白的。”
夕菡接了过来,见她没有再开口的意思,而只是静静坐在一旁慢慢的泯茶。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走到外面,看着明晃晃的天空,嘴角扯出一丝苦笑,然后将那纸片撕碎,漠然的说:“我毕竟不是你,即使明白,也做不到。”
冬天来的快,去的也快,一不留神,已是阳春三月的日子。太后没有再给皇上安排别的女子,而皇上的身边,一如既往的带着薛秀宁,刚一过冬天,就被封了婕妤,赐号敏。
那天晨昏定省,旁人都早早的来了,正和皇后闲话,唯独敏婕妤来的最晚,还未见到她人,就听到她的娇笑声,再见其人,春光满面的样子,梳双环望仙髻,髻前饰一小孔雀开屏步摇,髻上珠翠如星。淡绿色纱衫,胸口极低,露出杏黄色抹胸。
“我来晚了,皇后表姐恕罪,昨日皇上实在……”说着又捂着嘴吃吃笑了两声。
旁人的脸色都微微变了,唯独皇后淡淡的笑着:“敏婕妤伺候皇上,真是辛苦了。”
“表姐,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呀,呵呵,都是分内的事儿呢。”她就着离皇后最近的位置坐了,随手拿起桌上的松子吃起来。
身后的福海为难的阻拦道:“这……这是皇后的……”
夕菡朝他使了个眼色,他立刻低下头去。敏婕妤一愣,嘴上说道:“哟,偏了表姐爱吃的了,瞧我这张嘴,我不吃了。”却不停下手中的动作,继续拿着果盘里的吃食。
夕菡仍微笑道:“秀宁爱吃什么就拿吧,我记得你上次说中宫的酥酪做的不错,要不……”
敏婕妤连忙笑说:“表姐,皇上也惦记着我爱吃,早寻了上好的厨子安置在明光宫了,哦,忘了和表姐说,我那儿地方实在太小,就快连皇上的赏赐都放不下了。所以就选了宽敞点儿的明光宫,表姐不会反对吧?”
明光宫地方的确够宽敞,比得起三四个腾烟居了。皇后轻轻的一笑:“敏婕妤喜欢就行,皇上都同意了,我又怎么会反对呢。”
如此再说一会儿话,敏婕妤就先走了,郑雅岚和曲申若同时吐出一句话:“小人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