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陌笙其实一直都觉得,阮流芳这样的人也是挺厉害的。
她永远可以将自己做的腌臜事当做没有发生,然后理直气壮地指责旁人做出的回击。
宁陌笙静静笑了笑,看向阮流芳:“阮姨娘说完了?”
“……说完了。”阮流芳看着宁陌笙的眼神,忽然就觉得有点紧张。
宁陌笙这才淡淡笑了:“阮姨娘教女无方,宁陌晴赴陈府不过数日,就闹出这么多事情来,陈府不追究,是陈府宽厚,只是……放在本官这里,宁府如此,却是万万不能的。”
阮流芳浑身微颤:“妾身已经做了妾身能做的事情……”
“是么?”宁陌笙淡漠地笑了一声,道:“本官做事只看结果,二妹妹给宁府添了多大的麻烦,阮姨娘心知肚明,既然如此,就且罚阮姨娘禁足一月吧。”
阮流芳心底松了口气,心说还好……
宁陌笙却继续说了下去:“既然阮姨娘禁足,自然就不能住东厢房了,这些日子,就将后院收拾收拾,在那边住下吧,可怜宁明曜年纪小,那后院阴冷潮湿,阮姨娘倒是无妨,小家伙倒是可怜了。”
阮流芳只觉得心底都跟着冷了三分。
她开始明白宁陌笙想说什么了,迟疑了一下,顿时就跪下了:“宁大人……大小姐,算是妾身求求您,您别夺走明曜,明曜就是妾身的命啊!”宁陌笙只是淡淡看了一眼阮流芳,神色平静:“夺走?”她顿了顿,笑道:“阮姨娘这是在说什么?怎么会夺走?不过就是将明曜抱出去养罢了,左右都是在宁府,还是说,阮姨娘连宁府的人都信不过了
?”
阮流芳咬紧下唇,低声道:“那,可是夫人会抱明曜过去养?若是夫人,也是明曜这运气好……”
“哦,母亲这边自然是不成的,明轩本就在东厢房这边,母亲近来又繁忙得很,不好多操劳,不如就让唐姨娘多挂怀着些吧。”宁陌笙说得轻描淡写,就要让人去西厢房抱孩子出来了。
阮流芳吓得魂飞魄散,唐怜珊?
唐怜珊可是连宁明轩那样年纪的孩子都打理胡奥,自己也是邋里邋遢的,若是将宁明曜养出个好歹来,自己找谁说理去?
刚好见柳平茵从外头回来了,阮流芳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夫人,夫人,妾身求求您了!”
柳平茵微微一怔,看了宁陌笙一眼,又看向阮流芳:“阮姨娘这是怎么了?”
“母亲,阮姨娘做错了事,我刚刚罚了阮姨娘禁足,现在阮姨娘闹着不想让旁人带走她的孩子呢。”宁陌笙含笑道。
柳平茵不明所以:“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难?让阮姨娘自己带着孩子禁足就是了。”
自从前番那桩事出来以后,柳平茵对阮流芳也是愈发淡漠疏离了。
她愈发明白了宁陌笙说过的话,其实对他们这些人好,真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他们都是狼心狗肺的,今儿还能对你说着体己话,明儿就忘了你是谁。
柳平茵现在也是冷漠得很,说完了便回了房间。
宁陌笙笑意渐深,看向脸色惨白的柳平茵,颔首道:“阮姨娘,自己带着明曜,可是放心多了?”
阮流芳简直难以置信,那样阴冷潮湿的后院房子,住着大人都觉得委屈,何况是宁明曜那样的小孩子!她还要说什么,宁陌笙却已经含笑开口了:“其实那后院也没有那么糟不是吗?曾经,我和母亲养病的时候,阮姨娘和乐姨娘可是极力推崇那素静的后院呢,今日就让阮姨娘也好生消停消停,也好静静
心。”
阮流芳的喉咙都有点沙哑了,是啊……
是了。
宁陌笙做的一切,都是在报复,报复他们曾经那样对待过她和柳平茵。
所以自己无论怎样挣扎,在宁陌笙眼中大概都是猫拿耗子后的笑谈罢了。
她现在做的所有,都是困兽之斗。
绝望,却又无济于事。
阮流芳只好惨白着一张脸,点头应了:“大小姐说的是。”
宁陌笙这才笑了笑:“那就去吧。”
阮流芳失魂落魄地去西厢房收拾东西去了,她害怕自己慢上一步,宁陌笙就连东西都不让她带了。
而宁陌笙还没回房间,就见明焕正在府门外等着,她怔了怔,蹙眉道:“怎么?”
“宁大人,殿下想见您。”明焕低声道。
宁陌笙微微一怔,想见她?
他们不是才见没多久吗?
然而宁陌笙只是颔首应下:“好,我回去打理一下,你稍等。”
明焕却道:“殿下说……事不宜迟。”
宁陌笙只好点头应了,匆匆跟上了明焕的脚步。
萧承景就在河畔,入夜的京城,灯火朦胧,带着些许暖意。
宁陌笙看到萧承景的时候,就见萧承景背对着她,正在河畔站着,柳絮依依,倒是将这场景都显得有三分温柔。
宁陌笙笑笑,走过去:“承景。”
萧承景回头,看了宁陌笙一眼便笑了:“你来了。”
“恩,怎么会忽然叫我过来?”宁陌笙笑问。
白天萧承景微妙的情绪,宁陌笙现在还记得分明,而现在萧承景叫自己来这里,委实是有点反常。
“发生什么了吗?”宁陌笙小心地问道。
萧承景一怔,目光却是始终定格在宁陌笙的脸上,像是不想错过一分一毫似的,而他的语气还是无比笃定:“没什么,只是今日天色太好,想邀你一起泛舟罢了。”
宁陌笙看向不远处,果然见明焕已经摇了一艘木船过来,萧承景道:“倦了吗?”
萧承景鲜少有这样的兴致,宁陌笙忍不住莞尔:“没有。”
她其实已经有点倦了,连日的练兵将她的体能都要榨干了,可是此时此刻,她无论如何都想贪心地多和萧承景待上一会儿。
萧承景笑意渐深,烛火映在萧承景的眼底,让他的笑容显得格外温柔:“上船吧。”
宁陌笙竟然有点紧张:“好。”
她的手被萧承景握在手心,由着他将她牵了上去。
船上东西不多,一些精致的点心,一壶茶,一壶酒。
宁陌笙下意识呼出一口气,抬眸道:“你今天……同往常不太一样。”萧承景倒酒的手顿了顿,笑了:“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