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女人或者说女性的重视是我在费德林先生身上学到的,那是再之前的记忆,魔法师费德林非常贪恋世俗,是那时还比较少见的加入了商团的魔法师,带我领略了很多,所以我也学到了很多,帮助他攫取了很多,最终多到似乎足以让他身败名裂了,可能是因为里面有女精灵?于是最后他抱着我,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就自爆了。
其实这位记不清等级的魔法师只占了我很小一部分的记忆,毕竟托庇于他只有三年,这三年还被赤子先生的光辉掩盖了极多,真正具有赤子先生的光辉也无法掩盖的光芒的,是与佐格拉斯等几位大贤相处的记忆。在美人鱼之前,在赤子先生之前,我遇到了佐格拉斯先生他们,他们给了我很多的帮助,让我学到了很多正统的知识。几位大贤都很照顾我,与现在的福米尔有点类似,却更加温和和贴切,大概是因为我那时还算清醒和明智吧,虽然他们同时也在一次次地伤害我,拿我做实验,做着比赤子先生还过分的很多事,但我其实真的挺喜欢与他们的相处,因为是他们发现了我不同于常人的思维和繁复到强大的经验体系。当然也有辩论和冲突,其中以佐格拉斯先生,最是不喜欢我的肆意妄为,他厌恶我对学术的不严谨和对女性下意识的轻视,仅排在我恶作剧地打扰他的“夜迷术”的厌恶之后。我有试过改正,可是我和大贤们的思想依然逐渐南辕北辙,所以最后,都同归于尽了。
其实要说同归于尽,任何种族都没有精灵那么抵制,这种信仰生命女神的种族,也许是唯一在死战之中,依然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愿同归于尽的君子种族了。也是有例外的,当然这个例外需要大量的同族鲜血和言语才能刺激出来,我有这个经验,因为就是我,亲手造就了乔索这个例外。那是一次人类捕奴团与精灵的冲突,当时横穿了森林被认为熟悉地形的我负责助纣为虐,捕奴战士负责其他。当然,我对所有不“尊重”我的,喊了我“废物”的捕奴战士们实施了能力范围内的偷袭。精灵们当然赢了,惨胜,只剩下了当时只能控诉我一句然后昏迷掉,后来成了我的朋友,如今已经是精灵国度宰执的乔索一个精灵。
好像还有很多人,很多很多人,或者牲畜,看不起我,骂我废物,叫我滚开。
最后他们都死了,倒在血泊之中,枯萎在了泥地里,我却还活着。
其实以上这些记忆里的应该都是“我”,但是实在太真实,我已经无法分清。与初次融合记忆不同,我本还可以将“我们”分开。可我知道,这次以后,我和“我”,是再难分清和分开了。
记忆诸多,渐渐清晰,而我眼前,福米尔的手已经离开了再也揪扯不动的云团,调皮地对我挥了挥手,然后化为丝丝绿线消逝,顷刻间便杳然无踪。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已经出离了那神奇的空间,眼前天地一片昏暗,一丝丝的银线从天而降,发出了淅沥沥的声响。
记忆,如秋雨成丝,绵绵不绝,缠绵不定。
都是屁话,比起泛文酸,我最应该烦恼的是,我该怎么处理参杂了记忆,不再纯粹的自己呢?
……
淅沥沥的雨中,我面前的福米尔和打伞的七号虽然离得不远,但都看起来有些朦胧,我转头看山下,又看了眼天空,对福米尔说:“黄色的菊花开了,如何?”
福米尔哼哼唧唧地呻yin,提起他不多的墨水说:“绿色的龙回来了,如何?”
话音刚落,刚才还在天上呼啸的绿龙就落到了平台上,它的主人很体贴地让它张开双翅,为我们遮蔽了风雨。虽然很不错,但我依然没来由地想到了鸡翅,于是我笑笑说,“你的秋水也回来了,如何?”
“不如何。”却是七号说话。自从她开始破罐破摔地折腾之后,已经不像个军人,甚至不像个侍从了。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让她连给我撑伞都没心情了。女人一旦开始编织情网,我面对她就必须牢记《女人为什么生气》、《与女人的相处之道》等等非著名书籍那数十亿字,才勉强跟得上节奏了。
还是福米尔够意思,偷偷传音入密对我说:“开始的时候还是给你撑了伞的,后来你念了一个明显是女人的名字,她就换来给我撑伞了,她这是吃醋呢。”
我苦笑无语,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在这时候的绿龙已经微微俯身下来,夏普和一个脸色有些苍白的,看起来很瘦弱的男子一起跳了下来。夏普倒是安稳落地,男子却是脚步一个踉跄,然后他快速呼吸了两口,把肩膀上一捆看起来很像一圈银色铁线的东西有些费力地拿了下来放在了地面,顿时哗啦一声,那块地面皲裂了一小片。
我眉角不自觉地跳了跳,那圈铁线落地,砸碎了一小块地面之后,已经自己展开了一部分又合起来一部分,乍一看好似一颗一部分被切成了丝却依然粘连着的菠萝,只是这菠萝足足有近千斤罢了,可见里面的构件有多少,构造有多精密,起码技术含量是比更依靠个人武力和智力的“米诺·刻度”要高很多的。正是极少被使用的,不闻于世的雷副队长的奇形兵器——“拿稳别掉了”,这位明显受了内伤的瘦弱男子,正是雷副队长。
看来不轻松啊,不过我看着夏普队长脸色平静地把秋水递给了猴急地迎上了他的福米尔,虽然没有拿出什么那啥二代皇帝的东西给福米尔分析情报,但他如此平静,而且背上扛着一个制式的便携式保温箱,看来起码还是有战果的。
绿龙的鸡翅足够宽广来遮风挡雨,于是我甩了甩头发上的雨水,抖擞了一下不断流下水柱的袍子,不过这些水看起来真像黑心工厂排出的污水。
我呵呵地拍了拍绿龙的大脚趾,这货的脚趾头就到我的半腰了。话说雷队长有七头龙协助他,赶路泡妞威吓战斗起来都十分拉风,要不是龙族没有天生就紫色皮肤的,他就差点凑出来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彩虹系列。其中这头绿龙年纪是最小的了,才六十多岁,换算成人类年龄顶多算个十来岁的小屁孩。所以我有幸见过它还是颗龙蛋时候的样子,它吃过多少我递上的烈葛藤,我都数不清了。我哟呵哟呵嗷哄嗷哄地给它打招呼,不过可能它随雷先生出去太久了,而且我的相貌有很大变化,仅凭气味,它可能认不得饲养过它的我了,所以对我的媚眼无动于衷。我却吓了一跳,欧克欧克希隆希隆地叫喊着,它低下头看了小不点的我半天,才有些犹疑地微微低吼了几声,我听了之后,却是眼前一黑——死了?有没有搞错?我顿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四下一望,大量的侍从已经从洞口蚂蚁一般涌了出来,我找准了人,也不管合不合适,随手抓出怀里的一个东西就丢向了雷,结果福米尔很冤枉地被那个忘记还给妮妮小姑娘的水壶给爆头了。
“发啥神经呢?”福米尔控诉我,顺便对这个轨迹飘忽随风而行如有神助防不胜防的水壶表示拜服。
“你们居然让夫尼勒牺牲了!你们对得起我吗!”我的眼里常含泪水,被我盯着的雷一脸挣红地咳嗽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羞愧得。然后我眼前一花,夏普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与努力做出无辜表情的我对视了一会,说了句:“白痴,没睡醒还是耳聋了?”
我没整明白他的意思,他却是直接,揪着我十分好下手的头发,用力一甩,我就被无情地丢了出去。刺激是挺刺激,但是这样飞起来也太让人不适太丢脸了,我不自觉地拉出了长长的惊呼声。耳边却传来嘎啊哄的一声有些熟悉的巨吼,几乎掩盖了我的惊呼声,随即一片蓝色的影子进入了我的视野,我刚明白一点好像原来是这样,我就被它托住了。
屁股被它坚硬的鳞片硌了一下,有点疼,好在我软绵绵还挺厚的头发很好地为我的腰背作了缓冲,我才没有马上瘫痪了。我刚一稳定重心,就一咕噜地爬起来,狗爬了几下,也不管现在就在空中,抱着这头蓝龙的脖子,和这个我亲手照顾了很久的夫尼勒小伙子好好亲热了起来。
我和夫尼勒认识了很久,有多久?远在认识赤子先生之前,那时的夫尼勒还只是佐格拉斯先生的小伙伴之一,将龙兽社发扬光大的略罗翰尔密先生送给我的崽龙。我很熟悉龙语这种非常艰深的语种,夫尼勒在其中居功至伟。
我是看着它长大的,看着它越来越强大,比我强大,强大到足以伤害我,然后足以保护我。它满百岁之后就离开我去进行龙族的成年试炼了,我本也不指望成年后的它还会回来找我,因为龙族的成年试炼没有个几十年是过不去的,过去了之后,获得了龙神的赐福,就和年轻人突然过了叛逆期一样,它就不是它了。可我却没想到它离去三百多年后,恰逢赤子先生划定地盘之后,把包括我在内数个“管理人员”的魔法肖像广发天下之后,它却还是寻了过来,保护我,维护我,是它的存在成为桥梁,让我和其实很难说话的雷副队长与我保持了良好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