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了后厨,和大家礼貌的道好:早。原来在聊天的几人看见我,不知怎么的竟然都收了嘴,齐讪讪的散了开,只有小孙,狠狠的瞪了我眼,把烟把丢在了垃圾桶。
他边系围裙边拉长着声似有意似无意的说道:真是成绩好不如命好啊,命好,破瓷烂瓦也能上的台面,命不好,是金钢钻儿也揽不着瓷器活儿。
旁边同事捅他:说什么呢你!
我只好向大家笑笑,明显的感觉大家对我都有些异样的眼神。
回到面点科,我正在往模具里倒调好的面团,倒好后往上面抹蜂蜜。小菊又风风火火杀进来,毛豆姐。
什么事。
她在我耳边说:你知道吗?去北京的人员名单下来了!
哦。
她叽叽喳喳的叫:有你啊,恭喜你了,毛豆姐,不过又有些不舍得你,你这去就是半年啊!
我想了下,手下继续做工作:是吗?你从哪里知道的消息,我都不知道。
才怪,主厨先生没和您说啊?我以为你早知道了呢!你是酒店副总经理特别钦点的人选哦。
我把面团放到了烤箱。
面点科这边是和后厨分开的两空间,我们这边有独立的操作室,封闭的门,关上门后我给爸爸打电话。
爸爸,去北京的人员名额定下来了吗?
他那边温和的回答我:是啊!你不是想去北京?现在有这机会让你去,高不高兴?
我问他:那,我是通过了考试了?我记得那天最后尝酱料的时候,我因为感冒,差不多有半都是连诌带蒙的,成绩不好我也都不敢和您说,我是真的通过了考试吗?
他却回答我:其实我也没看你们的成绩。
我惊讶了,没看我的成绩?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其实这件事,从前到后,真正的人员早就内定下来了,原来我以为爸爸不会推荐我,但是在最后关头,为了我的愿望,他次破格违背了自己的人生原则,大胆的向酒店领导推荐了我。去北京是我梦寐以求的心愿,为这心愿我也付出了很多辛苦,但我也知道同事间比我水平和能力高的人大有人在,这名额我能不能拿到还不好说,现在真的知道父亲是为了我而破了原则,我却有些惴惴不安了。
这整天其实我心理都不太舒服,平时我和他们也是嘻嘻哈哈,那是因为大家没有利益冲突,但是当有天,大家都往争和自己前途有相关利益的名额时,大家就不可能继续保持从前那种太平无事的同事关系了,你身边的人都是你的对手,而因为次竞争,我也成了他们不愤的对象。
快要下班的时候,我去找办公室文员李茹,她正在对着电脑化妆,大约是晚上要出去约会,看见我很好奇:咦,毛依兰?有什么事?
我不好意思的说道:那,昨天的考试成绩,你那里有没有结果?
你要这干什么?你不是已经有了名额了吗?
我想看下我的成绩。
她笑:不用看了,你有毛主厨做推荐人,就是考试通不过你也照样可以去北京,放心,你的名额是酒店经理早就给你内定下来的了。
我有些怔,早就定下来的?
你不知道?其实在决定选送职工去北京的时候就已经内定了有你的。昨天的考试,不过是走走过场。
这番子话说出来,我明白了。怪不得他们现在看我的眼神很怪,原来我真的是早就定好了的人选。突然之间,唾手可得的事变成了真的,我下却又有些不舒服了。
我和爸爸起回家,他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么好,居然肯陪着老爸起回来?
我挽着他的胳膊,心里也很满足:开心啊!我们父女俩多久没起走路回家了?
他笑笑。
其实,那名额是您早就给我争取的吧?
爸爸不以为然:是啊。
您怎么不早点和我说啊?多少我心里有思想准备。
这事儿还需要你什么思想准备!
可是,爸爸,您不是最讲原则的人吗?
原则是看放在哪里,你是我的女儿,其实你的心愿我很容易就能帮你实现,但是这些年来,我因为心里有偏见,我觉得做厨子没什么出息就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也从事这职业,现在想想,女儿,是我误了你。如果你喜欢这职业,又愿意把它当成自己的终身奋斗目标,我又何必要阻止你呢!既然我有能力帮你去实现,我当然要不遗余力。
我笑了:爸爸,您要是早几年同意,我就不至于去当那三年兵了。
呵,其实你去当兵也很好。
我点头,在他面前亮下拳头,目光决决坚定的回道:是啊,至少现在练的虎背熊腰,如果有人敢对我不轨,我三拳两脚就可以把他打的满地找牙。
我们父女俩都笑。
他却又感慨:依兰,从前时总遗憾自己没有儿子,但现在想想,有你这女儿和父这么贴心,我也没什么不知足的了。他又有些疼爱的问我:心里还痛不痛?还想治衡吗?
我赶紧打岔:爸爸,您看您,总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呢!我们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他又宽慰了,笑道:是,治衡是好孩子,不过他亲太坚决了,有这样重的座大山压着你,就算你跟了治衡其实也不会幸福。不要再想了!
我用力的点点头。
能去北京固然是件好事,我带着份期望也想去北京,但是如果代价是失去其他同事的信任和尊敬,这代价是不是有点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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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清梅告诉我:士大夫阶层向来标榜志趣高洁,也反映在饮食上,不屑于市井俗品。战国时的楚大夫屈原就有: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的名句,素食得自然之性,又接近神佛,所以士大夫文人对素食推崇备至。
我坐在她的私家厨房里,看她用纤纤玉手做漂亮的素菜。
看她做菜也真是种享受,人说厨师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其实不对,女人站在后厨,纤手素指,那才是道真正的风景呢!
她做了道芝麻藕丝,问我:怎么样?
把藕去皮切丝,加鸡蛋,盐,面粉,拌好了再粘了白芝麻,炸成金黄色,然后再加各种材料翻炒,做出来的味道咸,香,辣,味道确实不错。
我不由的赞:以前没见过世面呢,总觉得我们酒店的菜已经不错了,现在看看其实我们酒店也没什么特色菜。
她微笑:真正的特色菜都是在江湖中,有时候你看到的些江湖中人,象武侠里所写的,他们才是身怀绝技,不说别的,就说道打卤面吧,百饭店做出来的打卤面有百种味道,就算师傅教出来的弟子那也是各有特色,不而同。
认识赵清梅真是幸运,她这人性格也很怪,不太喜欢给人打工,但是呢,她却对厨艺有着天才般的领悟,常常的她出去旅游,尝遍外地的美食,而几乎每种美食经过她的细细品味,回来之后都能做的出来,就这点天分,我仰慕又没法做的到。
她现在准备开间私房菜馆,地方也不大,在栋写楼里,想象不出来吧?在高档的写楼中间开这么间格调高雅的私房菜馆?里面座位也不多,只设了四张桌子,最多也就只能容纳十几人同时就餐,想来就餐需要办卡,提前预约,专为高端白领人士量身打造。
她给我看私房菜馆的装修效果图,我突然问她:清梅姐,我想跟着您,给您做助厨,可以吗?
她有些意外:跟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股子筋生出的勇气,竟然能这么直接的问她这问题,但问题已经说出来了,骑虎难下,我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是,我很仰慕您,很想拜您为师,就算您不同意收我为徒,我也希望能跟着您学点东西。
她笑了,你跟我啊?我和你说,我这人其实是很懒惰的,做事又没有始终性,你跟我着,不怕误了你?
怎么可能呢?
她又想了下,其实,有人特别想和你成为搭档呢!
我好奇起来,谁啊?
董忱啊!
他?我哑然失笑,这家伙,我和他啊,真不知道算是刘备加张飞呢,还是韦小宝遇到了建宁,总之是相见三句话不到,逢见必吵,好在吵来吵去,倒也无伤大雅。
赵清梅看着我的脸色,忽然乐,问我:你喜欢董忱吗?
啊?我怔了下,她也问我这问题?
想了下,我黯然说道:我刚刚失恋,现在看所有的男人都样。
女人果然好奇心比较重。
她又问我:那不样,就算同样是萝卜,还有青萝卜水萝卜之分呢,你前度男友比董忱还好?
我毫不犹豫的回答:是,比他好些。
她下笑了,怪不得。这话要是让董忱听到了,他会伤心的!
我呵了声,他如果真会伤心,那他的心早不知道碎了多少回了。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按门铃,她要起身去开门,我先起了步,我来我来。
跑到门边看,我又怔住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外面站的还就是董忱。
他鼻孔里堵着块白色的棉球,看见我,先是怔,接着马上来了句,你怎么在?呵,终于找到我流鼻血的原因了,我说我怎么这么奇怪,下车就开始流鼻血,原来是我的煞星在背后说我呢!
我切了声,我是你的煞星啊?那你千万要绕着我啊!免了煞了你的鸿运!
赵清梅在里面高声问:可是董公子到了?
董忱进来,看我们的菜,他也笑:原来是在做藕,这倒好,我也新学了道菜,偏巧也是藕,赵姐要是不嫌弃,我献下丑?
赵清梅做手势,欢迎!
原来董忱是来送装修效果图,赵清梅想开私房菜馆,便找董忱找了相熟的人给她做了装修图。
董忱马上挽起袖子,他边切藕边和我说道:这道菜呢叫胭脂藕,
我仔细看他的做法,董忱手法娴熟,若是不看其他,单看他的这手技术,真的是名师高徒,令人叹服。
也难怪,他自小便在父亲的亲传下耳濡目染,对厨艺的领悟自然比我要早的多,而且,他确确实实也比我有天赋。
原来这道藕是要用黑加仑果汁粉加醋,白糖淹没了藕,把藕放在甜汁中浸渍,再放冰箱冷藏,艳红色的汁水中,白色的藕片被染成了片片桃花红色,看着确实让人眼前亮。
他问我:象不象?他眨眨眼:象不象女人嘴上的胭脂?
我奚落他,董忱啊董忱,你若是早生了几百年,那你真活脱脱红楼里的贾宝玉。
赵清梅在边逗我们,你们啊,真会在我面前对答如流,依我看,这不叫对答如流,这如果人生有这样的伴侣,那是件多舒服的事?
做伴侣?我们两人面面相觑,都是瞪了对方眼。
他咳嗽声,又问我:你去北京的事,有眉目了吗?
我们三人坐着,董忱因为和赵清梅也熟,他亲自给我们冲了芋香拿铁。
我说道:有,名额定下来了,有我。
他停了手,看着我,有点迟疑:真的要去?
是。
去半年?
对啊!
他不以为然的说道,其实真的要学厨艺,也犯不着去北京,你们酒店这是在签卖身契呢,等你学完了回来,纸卖身契,卖给酒店十年八年的。
得了吧你,要是你有这样的机会,你会不去?
他摇头,不去!
我白他,捧着杯子自己喝,我爸爸要是早点教我厨艺,我还会现在和你在这里拌嘴?唇枪舌剑?我自己也早成了名厨了。
从赵清梅家里出来,天已经黑了,我坐在他家里,他开着车,今天奇怪的是,他反而老实了,没有和我耍贫斗嘴,路上开车,乖巧的厉害。
路边有卖甘蔗的老汉,守着三轮摩托在卖甘蔗,特价贱卖。董忱叫我:妞儿,来,支援下农民伯伯吧!,原来他是要我下车买甘蔗,我们两人在人堆里挑甘蔗,终于挑了两根看起来比较水灵的,人手里拿根,舞在手里,跟丐帮弟子样。
让老伯给切好后,他把甘蔗装上车,却没急着开车,提问我:知道甘蔗可以做什么菜不?
我摇摇头。
教你道,要不要学?我教你做蔗香脱骨翅。
好啊!甘蔗和鸡翅也可以做成菜,这以前我真的没有见过。
他看着我,忽然口气变的凝重了,毛豆,你不要去北京了,到我们御煌楼吧,你到御煌楼,我亲自教你做菜,我保证把我生平所学全部传授给你,不要小看我,在厨艺上,我也是相当牛的厨子,做你的师傅,绰绰有余了。
切,我咕哝:又欺负我,我们可是平辈,你现在非要把我整成你的徒弟?你这不是欺负我吗?
他也不开车,只是坐在车里,手拄着玻璃,偏着头那么意味难明的看着我。
我被他看的浑身似起了毛般有些不自在,啪的拍下车喇叭,董公子?你不是答应教我做菜吗?那你告诉我啊!
他依然在看我。
有时候我觉得他眼神很怪,看我时,眼里总象有什么东西,那种有点情深似海的眼神,我不敢对视,看了又有点心虚,很怪异的事,当我看治衡时,我心里是坦坦荡荡的,治衡很温柔,我们好象都能看到彼此的心里,但对着董忱,我却不敢正视他的眼神,我象是总揣着份不安,很怕他的感觉。
真奇怪,我和这男人,亲也亲过了,而且还在起抱着睡了晚上,差点就连那件事都做了,但现在,我们却又象好朋友样,若无其事的在聊天?
过了好会儿,他才转过了身,把车玻璃放了下,又拿出了烟,问我:可以吗?
我有些奇怪他最近的表现,你怎么了?怎么对着我这么多客气的话?
他最终还是没吸烟,只是笑,有些自嘲,天知道,怎么越来越怕你了呢?你是猫我是老鼠吗?还是你是腐女我是吊丝男?
我们都笑了。
外面下班的人车来车往,人流如织。
他终于发动了车子。
问我:那么喜欢戴戒指?那我也送你份好不好?
我下意识的摸下脖子,治衡送我的那枚戒指,我用了根细细的链子穿了起来,挂在颈中,不巧却被他看见了。
我不作声。
过了好会儿,他才说道:毛豆,别去北京了,好不好?
不好!
我不舍得你走。
神经病!
真的!
又和我闹!
他忽然间踩油门,车子提速,我在车里坐着没坐牢,被晃了下,气的我不住的骂他。
他这人就是这样,有时候着调,有时候不正经,突然间来句话又莫名其妙,看似很情深,却又很花俏。我并没有接触过类型如他的男人,对于他的话,我也只好采用战术,半当真,半做假,信不得完全。
我把车玻璃也放了下来,风呼呼的吹过来,把我的头发下吹的乱了。
他却又给我把车玻璃按上去了。
来御煌楼吧!我让我们这里最好的大厨教你,还有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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