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旧敌重现
43、
银标历1355年6月，银河共和国宇军第二舰队战列巡洋舰“格尔森”号，位于距离卡普恩特斯恒星系外围
近半个月异空间航行终于结束，“格尔森”号再度冲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洞”入口，回到正常三维空间，很快AI便给出当地位置——卡普恩特斯恒星系附近。
虽然有过异空间航行经历，此番依旧是惊心动魄，险象环生，毕竟这高维空间乃是未知之物，尚无系统科学研究，只有上次航行所得那未经证实的猜测，而要将自身航行安全性建立在这种猜测之上，恐怕无论何人，非到万不得已而不能为。
只是“格尔森”号别无选择，此乃其出入银心唯一之路，曲速航行虽疾如光电，然宇宙尺度之宏大，远非光速能及，船员们无不认为，与其曲速航行去到未来数百年后未知世界，不如放手一搏，在黑暗异空间中开辟回家之路。
命运之神似乎一直庇护着“格尔森”号与其船员，此番虽有波折，终于还是找到脱离异空间的出口，重新回到银盘附近正常空间。“终于安全的回来了……”就连最刚毅最彪悍的科尼夫上将，亦不禁感叹一声。
“终于结束了……”“噩梦苏醒了……”“总算回来了……”舰桥内一片感叹，科里萨人相互拥抱，地索尔人长吁短叹，阿拉玛人则感天谢地，林薇儿也忍不住一把搂住旁边的克里奇，一月来每日神经紧绷，如今方一脱险，便觉全身松软，轻轻说道：“啊……终于没事了……”
克里奇毫无防备，已被抱住，初时略显惊愕，只觉林薇儿全身重量几乎都压在身上，方知参谋长这一个月来劳心劳力，此刻方才放松，已然疲惫至极，转念想道：“就让她靠会吧……”嘴上却啥也不说，只是那招牌式咧嘴坏笑。
舰桥终于平静下来，林薇儿也松开克里奇，对他微笑，可所见却非克里奇方才笑脸，反是微带愁容，正在思索之脸，只听克里奇道：“恐怕这不是个结束，而只是个开端……”
林薇儿亦收起笑容，郑重点了点头，克里奇所言她再清楚不过，“格尔森”号虽脱离险境，然尔提人已走出银河中心，不久将会重现银河，谁也不知共和国高层将作何反应，而做出这个决定的“格尔森”号指挥官和参谋部，又会不会被要求负责，成为千夫所指？奥尔加人则更加麻烦，这隐患完全可能通过高维空间进入银盘，以其诡异战法和古怪科技，加之共和国各族均难以理解的目的与思维方式，又何以保证，银河系不会再度陷入全面大战？倘若真个如此，共和国有把握能胜么？
“尔提人没有跟上来么？”科尼夫上将询问着AI，得到了否定回答，尔提人于异空间内便没有跟上“格尔森”号，已经完全不知去向了。“这样也好……”科尼夫喃喃道：“让他们在漆黑的异空间里乱闯吧，最好几百年都别出来，这就跟他们曲速航行出银心效果一样了。”
科尼夫上将收起心绪，开始关注眼前状况：“为什么我们出现在卡普恩特斯星附近呢？难道不应该出现在我们来时的波特斯星附近？这个异空间看来还不止两个出口，搞不好其他地方也能出来，尔提人莫不是从其他地方出去了？这麻烦可就大了！”
“‘格尔森’号，马上设定到卡普恩特斯星的航线。我们的通信系统出了毛病，先到那去借个量子通信设备用用，给上面报个平安。”
此处距离卡普恩特斯恒星系不过数百天文单位，当“格尔森”号进入恒星系外围重力圈时，正巧是卡普恩特斯星轨道交通控制站休息时间，卡普恩特斯人一贯懒散，不似其他种族那般可以长时间集中精力投入工作中，加之其天性喜多相睡眠[注43.1]，因此休息时间较之他族，要长出许多，零散分布于工作时间中，每隔两三个小时便可休息半小时左右。两卡普恩特斯监控员正无事可做，将触手抵在对方身上，阵阵微电流在两人所构成回路中无声传递着信息——其实不过闲聊而已。
轨道交通控制站便是指挥附近飞船出入空间站或行星轨道之处，类似机场空管塔台，毕竟宇宙中飞船航速极快，诸如卡普恩特斯星这等母星级殖民地，轨道交通异常繁忙，若无指挥，极易发生碰撞事故，故而每个空间站均设有轨道交通控制站，主要交通控制任务由AI负责，工作人员并不多，只需盯紧AI，处理应急事件足矣。只是这卡普恩特斯星与他处不尽相同，别处轨道控制站往往位于空间站内部，然此控制站独立位于卡普恩特斯星与其卫星“卡普恩特斯0号”之间拉格朗日点处，而两空间站本身却处于与卫星“卡普恩特斯0号”相同轨道，各自与卫星卡普恩特斯0号保持60°角相位。
不明舰船警报信号出现，一监控员好似被电击一般跳起来，细细电流通过其触手传递至另一人：“那是什么啊？”
“格尔森”号出现在距离卡普恩特斯星5光时位置上，监控员透过光学感应器看到它时，已是5小时前影像了：“光学感应器显示那好像是一艘‘星空’级战列巡洋舰。”
“哦？‘星空’级啊？”那人丝毫紧张感也无，十分惬意的再度传回电流：“自己人，没啥好紧张的，不明白怎么回事的话，叫‘星芒’号去看看不就完了。”
“一艘不明的‘星空’级战列巡洋舰出现在恒星系外围？！”维拉接到轨道交通控制站所发通信，愣了一下，感到略微疑惑，继而却露出如儿童般天真笑容与喜悦表情。自1355年3月，“星芒”号升级改造完毕，正式交付宇军以来，首个任务便是接替第三舰队旗舰“奥尔森”号，驻守卡普恩特斯恒星系，几个月来维拉倍感无聊，卡普恩特斯恒星系毕竟是加盟国母星之一，开发程度极高且防备森严，海盗不愿光顾，卡普恩特斯人又一贯懒散不爱来事，久而久之维拉似乎也被感染，每天驾着“星芒”号在恒星系中随意乱转，过上了得过且过的生活。
克里奇所在“格尔森”号失踪，这消息早在上个月便已随着量子通信网络传遍全军，维拉难掩自身震惊和悲痛：“一艘如此庞大的战列巡洋舰怎么可能失踪？！”维拉当时几乎在咆哮：“不会的！不会的！克里奇你一定还活着吧？一定有办法带着你的船脱离困境吧……”
与其说祝愿，不如说只是单纯的情感发泄，可维拉毕竟是战将，不可因个人情绪影响正常任务执行，很快他恢复情绪稳定，至少表面上如此。亚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深知维拉不会如此轻易放下，克里奇不是龙骧、杨文，非是这简单的上下级关系，也绝非拉弗尔那种政治伙伴关系，更非柯尔“自然人”组织头目安提哥那般相互利用的关系，维拉心中，为克里奇所贴标签，有且仅有一个——朋友。只是她却不知如何安慰他，归根结底，安慰心痛者最有效之法莫过于釜底抽薪，改变这令人心痛之局面，可显然，亚莎对此无计可施。
“星芒”号当前位置乃是卡普恩特斯恒星系另一端，靠近卡普恩特斯2号行星，“格尔森”号出现方位正好被恒星挡住，无法直接观测，维拉接到通信后不得不率领舰队绕过恒星，迅速赶来。
“不明船舰已经靠近卡普恩特斯5号轨道，距离12186光秒，并未发现其有任何护航船舰。”“星芒”号AI汇报着情况，而维拉到现在依然不习惯这共和国加装之物，以往马维恩舰队中汇报情况均是副官职责，具体到“星芒”号，便是亚莎，如今执行此项工作者不再是亚莎那柔和而富有感染力之声，变成了AI冰冷的合成音，纵然AI出现使得“星芒”号于信息处理、电子战、精确操控等方面均大大提升，维拉仍然不喜欢这东西。
“还不能确认到底是哪艘船么？”维拉对AI道，却转身对亚莎笑着道：“我赌就是‘格尔森’号，克里奇那小子一定有办法出来。怎样，要不要赌？”
亚莎却努起嘴道：“不赌！殿下太坏了，我也认为那是‘格尔森’号，却逼着我赌不是，那不十九是输？”
果然，不多时，常规电磁波通信传入，对方已经表明身份，“格尔森”号历经万险，终于平安返回。
情况迅速上报到第二、第三两舰队旗舰及共和国国防部，最终等来的指示虽有些不近人情，但维拉还是可以理解：“‘星芒’号护卫‘格尔森’号前往卡普恩特斯星空间站，同时观察一切异动情况，于卡普恩特斯星空间站派出陆战队登舰全面检查，所有人员暂时隔离，检查无异样后方可重新归建。”
“什么？还要检查？！”“要把我们隔离？国防部那些家伙疯了么？连自己人都不信任？”收到信息后“格尔森”号内部传来阵阵谩骂，船员们大难不死，归心似箭之心无论科尼夫还是林薇儿均深有体会，现在还要让他们接受检查与各种调查，身为舰长和参谋长，自是比普通船员只多不少，科尼夫心中亦是十分火滚，只好以理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接受“如果我是国防部官员我也会这样做”这种想法。
“星芒”号展开整个战斗群，令护卫舰与驱逐舰分布于外围，巡洋舰与航母则靠近中心，“星芒”号本尊贴近“格尔森”号伴行，距离不过千余公里，保证常规电磁波通信无延迟。不多时，“格尔森”号舰桥全息投影中出现维拉身影，维拉一见科尼夫，敬礼后道：“上将！下官为第三舰队‘星芒’号独立战斗群指挥官布里?维拉?马维恩少将，依照国防部命令，本战斗群将为‘格尔森’号提供护航。……”
维拉又说了些客套话，以掩饰自己见到克里奇所在“格尔森”号安然无恙时那兴奋心情，科尼夫上将却十分不耐，他知道维拉此行目的，自是对维拉无甚好感，只是冷冷道：“那就有劳了。”
克里奇却是一脸兴奋，他作为参谋，席位在舰桥靠边之处，全息投影进行通信时自然不会把他的影像传过去，维拉看不到他，只见到科尼夫那张板结面孔。
“那就是你以前的上司么？”林薇儿看到克里奇异样表情，想起之前克里奇私下里曾对她言及维拉与“星芒”号，不觉心生好奇，小声问道。
“是啊，我们刚好出现在卡普恩特斯恒星系，也真是运气好，我就知道会见到他的，3月休假的时候他就说过，他们这次的任务是驻守卡普恩特斯恒星系。”
“见到他你应该很开心吧？”林薇儿嘴上似乎有些明知故问，实则不断打量投影中这马维恩人。克里奇与其下属马维恩人在“格尔森”号服役一年有余，林薇儿对马维恩一族也有所了解，此番终于见到马维恩人首领——拥有马维恩皇子、军部部长、帝国大元帅等众多头衔的布里?维拉，自是免不了多看几眼，一边思索着：“他就是维拉？果然英俊威武，颇有科尼夫上将的领袖气质，不过……怎么总感觉他身上有一股难以解释的戾气？难道只是外貌的问题么？”
“那是当然，不过嘛……”克里奇坏笑两声：“这不是主要原因，本来脱险就已经很开心了，加上一想到之后又可能可以放大假，嘿嘿……见到维拉殿下算是意外吧，双喜临门。”
“格尔森”号缓缓停泊于卡普恩特斯星卫星轨道上空间站，超主力舰对接架上十六条锁扣缓缓伸出，扣住这艘近三千米长巨舰侧舷，将其稳稳固定，随后主对接口伸出，对准“格尔森”号接驳舱，卡扣锁死，空气灌注，对接便告完成。“星芒”号战斗群则并未停泊，维拉只受命护送“格尔森”号入港，过后还要继续执行驻守任务，故很快便带领舰队离开，继续巡航。
“殿下应该很快就能见到克里奇了吧……”亚莎随口说道，维拉却只是苦笑道：“我们现在还得去巡航啊……再说，克里奇他们也要接受隔离检查，以防受到不明外星微生物感染，或是有间谍奸细混入，又或是有人遭到洗脑之类的精神操控……总之，要一切都没问题，我们才能见到他。”说罢维拉叹了口气：“现在啊，还是专注眼前的工作吧……”
注43.1：多相睡眠，亦称为达芬奇式睡眠，就是不像正常人那样一次性睡6-8小时（单相睡眠），此后其他时间均为清醒状态，而是一次睡一小段时间（比如半小时或一小时），而后醒来，几小时后再睡，再醒来，如此反复，即非每日一次长时间睡眠，而是多次短时间睡眠。卡普恩特斯人便是如此，每日需多次短时间睡眠，故有时十分麻烦。（顺便说一句，人类生理虽然可以支持多相睡眠，但毕竟不适合，很多实验表明这种方式对人类产生很多如焦虑紧张、免疫下降、认知能力下降等不良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