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银河太大，总是出事！
24、
银标历1354年5月，银河共和国宇军第三舰队战列巡洋舰“菁阳”号，位于原尔提人母星尔提恒星系内
庞大“菁阳”号及其下属战斗群正在尔提恒星系内游荡，显得漫无目的，整个战斗群排成一字长蛇阵，变成一颗颗“行星”，环绕着尔提恒星公转，而这F型主序星黄色星光，照在距离它数亿公里外舰船外壳上，一点温暖之感也无。
银标历1354年3月休整过后，“菁阳”号战斗群便接到国防部和第三舰队司令部联合发来命令，今年巡航任务是尔提星及其附近恒星系，同上次一样，不过是例行巡航，维持区域稳定，给当地人们带来一些安全感而已，并无甚特别作战任务。
不过尔提星这地方也并不十分稳定，作为尔提族昔日母星，这个位于人马座旋臂始端、靠近银心危险区[注24.1]的恒星系曾经十分繁荣昌盛，遍布尔提空间设施，或者已经不能称之为“设施”，因为那些尽是半生物半机械合成体，便是尔提人当年用于太空航行与居住的装置，一个特殊母体发育成庞大箱式结构，并长出异常坚硬，能够抵抗低温、辐射、高温等不良环境表皮，再在结构强度不足之处以金属或其他材料补足，并装上相应设备，如曲速推进器等以供航行。
而在尔提星地面上，尔提人将这颗半径6000余公里行星完全变成其自身世界——不但大气中含有大量二氧化硫、二氧化氮等有毒气体，还存在各种各样奇怪病毒，专门攻击左旋碳基生物，共和国其他任何种族均无法适应此环境，加之尔提人一向十分排外，外星人基本上不可能安全进入尔提恒星系，一切都使得尔提星一直处于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之状态，在共和国大军打到尔提星轨道上之前，无人知晓尔提母星是何模样。
银标历588年，尔提百年战争已经进行95年，尔提人防御已被彻底打垮，输掉战争只是时间问题，共和国大军乘胜攻入尔提母星，那些空间中各种“设施”自然被毫不留情一扫而空，“设施”生物体主体很快在爆炸中烧毁，变成残渣四处逸散，只留下极少数金属碎片仍漂浮空中，无声诉说着当年历史。
对尔提星地面攻击十分顺利，一看这颗行星环境如此恶劣，各个种族均无法殖民，共和国军压根就没想过进行强袭登陆作战，只是夺取轨道控制权以后，舰队进行轮番轨道轰炸，将整颗行星表面化为焦土，尔提人毫无反抗机会，很快便被全部歼灭。
尽管这种做法看起来不太人道，在当时引起了不小争议，许多人，尤其是科里萨人，认为只要赢得战争即可，不需要对尔提人进行种族灭绝；而另一些人，主要是佩恩人，基于之前血海深仇，自然要求共和国军以牙还牙，将尔提人彻底摧毁；还有一些人，比如地索尔人，则是基于战略考虑，认为应当完全消灭尔提人，以绝后患。
无论如何最终共和国军还是执行了大规模轨道轰炸之命令，尔提人抵抗完全被压垮，母星沦陷，残存尔提族只好准备举族迁移，逃往银心附近。银标历593年战争结束，这个恒星系完全被共和国控制，可是尔提星环境没有哪个种族可以适应，地面又基本上在之前轰炸中面目全非，谁也不愿意在尔提星殖民，因此此处在后来数百年间成为一个灰色地带，只有共和国官方设立几个研究所，对尔提人生理和文化、历史进行研究，有些建造在尔提星表面，以全封闭形式运作，有些则在被尔提人殖民过附近恒星系，加上尔提星轨道上补给所用空间站，来往船只并不多，其载有货物却往往价值极高，如特殊生物制品、昂贵新式研究设备等，很自然招来海盗觊觎。
慢慢许多海盗经常光顾此地，有些还在附近恒星系种建起了基地，而残存尔提势力也会时不时出来捣乱，虽然规模很小，但尔提登陆战能力在尔提百年战争中给人们留下阴影，一有警报难免人心惶惶。因此尔提星这地方虽然不像迪克雷星那般海盗猖獗，局势却一点也不简单。
纵然官方宣传如此，实际上维拉却一点感觉也无，今年4月初来到这个恒星系，生活一直十分平静，无非是在恒星系里瞎转，防备可能出现所谓海盗袭击，或是偶尔有船只过往，舰队进行护送等，维拉这个战斗群参谋长根本无事可做，唯有每日研究研究先前战例，偶尔综合一下现有情报，分析分析局势。
一晃一个月过去，至5月中旬，这天轮值军官是普尔特，维拉不在舰桥，而是正坐在自己办公桌前，翘着腿漫无目的浏览着先前战术记录。突然维拉收到一条信息，要求所有高级军官前往舰桥开会，发信人居然是舰长佩里上将。
维拉感到情况不妙，肯定出事了，否则舰长不会亲自召集所有人开会，尽管如此，维拉还是感到一股莫名兴奋：“终于可以摆脱这种百无聊赖的生活了！”维拉思索着，二话不说，便赶往舰桥。
不多时，众人齐聚舰桥，佩里上将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各位，刚刚收到消息，一艘地索尔人的‘长运III’级货船‘布里斯班’号于昨日失踪，它本是要从这里前往海拉迪星的，但不知为何，这艘船好像走错的航线，现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如今这事已经成了今日头条新闻之一被共和国的各大媒体大肆报道，而我们是这附近宇域唯一的共和国军舰，第三舰队司令部命令我们来承担搜索与救援的任务。对此，各位有何意见？”
普尔特面露难色：“唉！怎么有这种事……我们是附近唯一的舰队，一旦调走前往搜救，这里的安保谁来负责？万一出事，如何是好？”
佩里上将其实也有此顾虑，自己十分矛盾，但他看看下面众人，除普尔特似乎与自己有同样想法，维拉似乎已经磨刀霍霍，准备大干一场，而作为同是地索尔人，鲁宁大校显然不希望自己同胞被抛弃，自是恨不得亲自前往搜救，普尔特提出此等观点，鲁宁便一脸深沉，颇有敢怒不敢言之态。佩里只好叹口气道：“这个……如今也没有办法了，已经出了这么大的事，因为某些方面的隐患而不予处理是不行的，再说，这毕竟是司令部的命令，即便出了问题，也不需要我们负责。”
维拉其实非常希望执行这项搜救任务，开会之初便一直在思索相关方案，只是越思索脸色越难看，这时等佩里上将说完，终于有机会发言：“上将！我不反对我们进行搜救，只是……我们现有的信息未免太少了吧？那艘船的目的地是海拉迪星，距离我们这里有近两万光年，它可能出现在其中任何一处，如此广袤的空间，如何进行搜救？岂不比大海捞针还困难？”
佩里上将还未及说话，鲁宁大校便一把抢过发言权，急道：“我们还是知道一些信息的！首先，昨天尔提星空间站就已经发现，那艘船起跳的方向不大对劲，与正常的前往海拉迪的航线偏离了15度，曾有人提醒‘布里斯班’号航线方向问题，他们却说，要赶时间，试走一条新的航线；其次，空间站对每一艘船的跳跃方向和超空间引力波形都有记录，不知道这些能不能提供一些信息……”
众人听到此处，均望向随舰专家，胡堡大校一直在思索，并未发言，胡堡知道，宇航技术方面这些职业军人一知半解，他作为物理学家和工程师自然责无旁贷，胡堡呼叫“菁阳”号AI，调出星图，在尔提星与海拉迪星这一线放大，说道：“你们看，尔提星与海拉迪星之间隔着银心，直接跳跃无法通过，这我想各位都很清楚。”他举起左翼，用那翼尖爪子指着星图说道：“以往的航线是从尔提星首先跳跃到英仙座旋臂的银心段，然后转向跳往海拉迪星，如果为了赶时间而偏离15度，那么意味着他们打算擦着银心危险区的边缘过去。可是银心的超大质量黑洞不是好惹的，它的强大引力会使得整个银心附近的超空间航道变得不稳定，这艘船很可能在其中被巨大引力带偏，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被拖出超空间。”
普尔特道：“可是他们既然脱离了超空间，就应该可以充电后再度起跳啊，即便不行，联络任何一个空间站或殖民地也可以啊，不至于杳无音讯吧？”
胡堡顶羽微微竖起，但依然保持着原有黄色，说道：“这就不好说了，银心附近的情况十分复杂，他们被拖出超空间以后出了什么事我们不得而知。如今要想搜救，恐怕只有一个办法了。”
众人闻言，均凝神静听，望向胡堡，胡堡继续道：“我们有那艘船起跳时的方向和引力波数据，可以推算出他们跳跃的航线，我们跟着这条航线进行跳跃，看看会被带到哪里，会遇到什么情况，极有可能就能找到他们。”
佩里、普尔特还有其他不少军官闻言一惊，鲁宁、维拉则无甚反应，似乎正打算如此去做。普尔特说道：“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我们也被困住，或者干脆船毁人亡，岂不糟糕？”
鲁宁大校急道：“要想救援，这是唯一的办法啊！再说，它那只是一艘货船，没有任何武力而且行动单一，我们是一个战列巡洋舰战斗群，难道还怕遇袭不成？！”
普尔特没有说话，发言者却是从战斗群第二旗舰“临风”号航母舰长欧澜?斯诺姆?阿拉斯旺?阿拉玛少将：“可是万一它不是被袭击，而是直接毁于恶劣的宇宙环境怎么办？比如刚好冲进恒星，或者黑洞的视界范围，我们进去一样会出事的。”
鲁宁怒道：“少将莫不是对我们地索尔人有看法，欲置我同胞于不顾？！”
此语一出，满座皆惊，欧澜顶羽高高竖起，颜色变得通红，正是阿拉玛人愤怒表现。种族歧视在这种多物种混合社会中永远是敏感话题，倘若处理不当，某人一旦被扣上种族歧视这顶大帽子，无论其语言与行为如何正当，皆会被别人以有色眼镜视之，尤其是欧澜作为一阿拉玛人，与地索尔人本就有数千年宿怨，许多人表面上不说，心里却有意无意歧视对方，科里萨人对此亦无可奈何。佩里上将见鲁宁有些情绪失控，赶紧圆场道：“鲁宁大校，稍安勿躁！欧澜少将说的也是实际的顾虑，你想想，一个下水救人的人如果自己水性不好，恐怕不但救不了人，还会给别人平添麻烦，弄不好自己还会搭进去，不是么？”
鲁宁知道自己出语失当，稍微平静一下情绪，说道：“可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啊！我们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其他船只前来，少说得好几天，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再说，其他船只难道就不会遇到同样的问题么？大家都畏难而观望不前，谁人前去救援？”
场面陷入尴尬，佩里上将左右为难，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直到胡堡发言，方才解围：“我倒是认为不大可能是宇宙环境导致的问题，超空间航行的船只一旦遇到大质量强引力的物体，在靠近之前就已经会被其强大的引力拖出超空间，根本不可能迎头撞上去，除非你的超空间模块异常强大，能扛得住强引力场带来的时空扭曲，但显然我们目前还没有这方面的技术，因此不可能。最有可能的就是它被拖出超空间以后遭到了袭击，或是运气不好，被什么东西击伤或自身出现故障，既如此，我们过去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专家发话，职业军人根本无法反驳，于是一切问题烟消云散，佩里和普尔特顾虑打消，欧澜无话可说，维拉欲望满足，鲁宁也可以满怀希望去搜救同胞。
方案确定，舰队迅速起航，按照之前“布里斯班”号货船航线准备超空间跳跃，恒星系外闪烁着一个个银白色圆盘，维拉望着舷窗外美丽星空逐渐消散，取而代之者是超空间内部一片漆黑，心中涌起莫名兴奋与恐惧，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明确目的地之旅，不知道命运会将他们带往何方？
注24.1：银心危险区为共和国依照现有技术水平划定的危险区域，银心强大的引力会严重干扰现有超空间模块的运作，飞船一旦进入便有被困住难以跳跃的危险，这个区域大概为距离银心12500光年的球形，而实际危险区域比划定的更小，各处依当地天文环境情况有所不同，并非均匀球形。无论如何共和国交通部规定所有飞船（执行特殊任务之军舰除外）禁止进入该区域，若要跨越，必须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