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帝国历1514年1月，马维恩帝国首都马维恩星，城内某建筑
一栋普普通通的房间里，几个奇特的生物正在里面走动，有的相互交流谈笑，有的在一台庞大的机器上操作着什么，有的则站在窗前，看着楼下街道的车水马龙。这几个人全都形同人马，身披白袍，明显是柯尔人。
自从1512年亚莎出使“自然人”组织以来，“自然人”就派出了几个人跟随亚莎一路回到马维恩星，并被军部安排在这个特殊的建筑里，这里有适合柯尔人生存的环境，每天有专人提供饮食和生活必需品，拥有网络可以让他们充分了解马维恩人的世界，还有一台量子通信设备，可以跟他们的组织保持联系。
唯一麻烦的事情就是出门，柯尔人到底是马维恩人的敌人，在马维恩首都见到柯尔人是极不寻常的事情，但柯尔人的体型已经意味着他们不可能伪装成马维恩人，于是在维拉的要求下，他们出门必须穿上特制的太空服——跟拜尔人的很像，维拉没办法，只能让他们装成拜尔人出去，反正拜尔人的太空服是全封闭的，也看不到内部，加上交流全都使用翻译机，一般马维恩人也看不出太多异样。
军部其实也有自己的一群联络员位于“自然人”组织中，相比之下他们的环境可能还要好些，至少不用遮遮掩掩的出去，顶多会遇到一些相对异样的眼光，但起码不会引起骚乱。
这时门铃响了，柯尔人倒并不觉得紧张，走向房门，按下了开门的按键。
柯尔人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这栋建筑看似平常，实际上有军部特工把守，寻常人很难通过层层关卡进入内部并来到这里按门铃，来的人肯定是马维恩军方的人，一般是情报局的人，根据“自然人”与帝国签订的协议，“自然人”要定期向帝国汇报柯尔联合体的最新情报，而由于这里的网络系统不能直接接进军部，利用互联网传递又太危险，很容易被截获和破译，情报局索性用起了最原始的办法——每隔一段时间，帝国军部情报局的人就会上门来收取情报。
当然，“自然人”不会白给情报，作为“自然人”的联络员，这些柯尔人可以享受跟此地拜尔商人一样的待遇和权利，他们可以随便到处逛，除了一些军事禁区，不受限制，帝国的新政策、政治风向，甚至连大臣们的关系他们都搞得一清二楚，统统传回组织里去了。
门打开了，一名身着马维恩军服的军官出现在他们面前，肩章上一横两竖，军师军衔，进门后鞠躬敬礼道：“各位‘自然人’联络员好，鄙人奉军部情报局之命，前来收取最近一期的情报。”
那开门的柯尔人看完翻译，眼角皱了一下，马维恩军官微微一怔，但并不明白对方这个动作的意思，那柯尔人随后转身向另一个正在机器前工作的柯尔人发出光芒，随后对方拿着一个小小的片状物体，从机器中抽出，然后走过来，交给了马维恩军官。
军官看了看，果然是储存情报的储存卡，跟已往没什么两样，显然他已经干过好多次收情报的事情了，几个柯尔人也认得他，基本上没怎么废话，就把情报给他了。
马维恩军官再次鞠躬敬礼，说道：“各位果然守信，那我就不打扰各位，先回去复命了。”
两个柯尔人举手向他示意，这是情绪柯尔人打招呼的方式，军官笑笑，然后转身走了，房门又一次关上，几名柯尔人又回到刚才的状态，该干啥干啥。
军部会议室中，维拉和亚莎、彭齐亚等几个战略参谋正在仔细的分析最新的情报，以往几次“自然人”给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信息，比如柯尔建设行会换届、缅因特殖民地重建工程等，虽然也算是大事，但维拉看来这些并不重要，跟他的战略部署没有太多关系，而军事方面的信息寥寥无几，尤其是维拉最想知道的，关于柯尔宇军各集团舰队的最新情况，一直没有下文。这次情况有变，重要的信息来了，军事方面的——柯尔联合体军事行会的会长纽曼斯特在任上病逝，现在行会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维拉好不容易才抑制住自己想出兵的念头，因为他知道，无情的柯尔人根本不会因此伤感，他们只会在很短的时间内重新选出会长，然后团结抗战，现在出兵根本没有意义。
新任会长会是谁呢？“自然人”给出了几个候选人，并提供了他们的部分情况，维拉等人把焦点聚集在两个人身上，一是原后勤局的局长爱利特，二是原宇宙舰队局的局长潘纳姆，要论资历的话，潘纳姆是跟纽曼斯特同一级别的老将，爱利特则是他们的下属，应该来说，潘纳姆当选的可能性会大些。
“殿下，你觉得他们谁当选会对我们更加有利呢？”亚莎问道，她那幽蓝色的眼眸看着维拉。
“唔，这个嘛……”维拉并没有看她，只是低头看着案台电脑屏幕上这两人的信息，说道：“爱利特是个比较保守的家伙，如果他当选，可能会跟当年罗维因在任的时候一样，没完没了的搞骚扰，隔三岔五就给你来一次小规模的冲突，但就是不跟你打大仗。”
“这样不是也挺好的么，小规模冲突避免大规模战争，双方就可以相对平和的生存下去。”
“我还是觉得不好，小打小闹没意思，要玩就玩大的嘛，他们这样搞，其实我们也很难完全消灭柯尔主力，战争就只能一直拖下去，其实对我们是不利的。”
“那殿下是希望潘纳姆当选咯？”亚莎眨眨眼，仍然看着维拉。
“那就算是吧……这个潘纳姆看起来比较喜欢大规模攻势，反正从情报来看，他应该是在罗维因和纽曼斯特手下干的非常不爽，他如果当选，估计会按照他自己的方式，搞出一套大动作来。”
“我也赞同维拉殿下的看法。”彭齐亚道：“从以往的经验来看，柯尔人的战略部署往往会在他们军事行会会长换届之后出现重大调整，似乎每个会长都有自己的一套，都想尝试一下新方法，当年柯尔大反击之后，原会长下台，新会长一上任，攻势就停止了，变成了冷战政策，后来罗维因上任，也一直延续这个政策，然后到纽曼斯特，就是玩阴谋诡计了。”
“嗯，好了，现在其实讨论也没什么意义，反正也改变不了结果，听天由命吧，只是要命令情报局，让他们要求‘自然人’密切监视这个事情，包括新当选的人是谁，还有柯尔舰队的动向，一点也不要漏了！”
亚莎轻轻抬头，说道：“那，殿下，如果潘纳姆真的当上了柯尔军事行会会长，我算算看，开战大概会在年底左右，那时我们的第五舰队能投入作战么？”
维拉叹口气道：“恐怕还不行啊，前几天我才去打听过第五舰队的组建情况，现在舰船生产才完成一半左右，兵员训练和实战演练都不过关，尤其是现在缺乏能够灵活运用新型战舰的军官，这不是短期内能解决的，必然需要一定时间的磨合体会才行，即便是从其他舰队抽调老军官过去都不行。所以啊，第五舰队这次是不可能出战了，大战一开的话，还得靠老牌的四大舰队去抵挡敌军。”
亚莎一撇嘴，十分无奈，维拉继续道：“不过也别灰心嘛，第五舰队大概两年后就可以形成战斗力了，到时将比任何一支现役的舰队都强得多。再想想柯尔方面，以前我们跟柯尔人谁也不了解谁，对方国内的情况己方一概不知，只能靠推理和猜测，这个误差很大，经常搞错情况，现在不一样了，我们有‘自然人’组织提供情报，我们可以了解柯尔人在干什么，柯尔人却不了解我们，就相当于我们在他们国内插了根针，这个巨大的单向透明优势将会大大有利于我们的，他潘纳姆要是敢发动大军来攻击，我们肯定会提前知道，还能作出相应的准备，到时四大舰队一起出击，一定杀他个片甲不留！”
一个月后，“自然人”的联络员又如期发来情报，果然不出维拉所料，老将潘纳姆担任柯尔联合体军事行会会长，爱利特则由后勤局调去原来潘纳姆所在的岗位，负责舰队的管理和建设。
维拉等人又一次来到了那个“天能会”的活动地点，努昂斯特已经在里面等他们好久了。
一见面，努昂斯特就问道：“殿下是不是要准备打仗了？”
“哦？会长先生您怎么知道的？”维拉不免有些吃惊。
“呵呵，‘天能会’的能力殿下应该清楚啊，这点信息瞒不过老夫的。”
维拉陪笑道：“是啊，会长先生神通广大，的确瞒不过。柯尔人刚刚完成军事行会换届，我们预计很快就会有大规模的战事。我打算趁此机会一举歼灭柯尔舰队主力。”
“唔，我相信殿下有这个能力，不过，我想问问殿下，当你们取胜之后，会不会消灭柯尔这个国家。”
“那是当然，怎么了？”维拉被这问题问的有些奇怪。
“那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柯尔人？”
“呃……这个，我个人是认为，可以派出总督去管理他们的领土，解除武装，但给他们一定的自治权，至于父皇怎么想，我就不得而知了，到时具体的政策也很难讲。”
“唔……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妥善的保留这个种族，毕竟我说过，生命就是奇迹，是宇宙中最奇特的东西，不应该随便予以毁灭，每个生命都应该值得尊重。如果真是把他们的国家消灭了，你们也应该给他们留出生存的空间。”
“是，会长先生，学生记住了，我会尽力而为的。只是……这个真的无法保证，这么大的政策不是我一个军部部长能够左右的……”
“我知道，殿下，你肯尽力就好！”努昂斯特伸出太空服的机械手，在维拉肩上轻拍一下，继续道：“对了，天能之法殿下最近可有新的心得？”
“呃……会长先生，最近军部事务繁忙，光是柯尔人换届的问题我们就开会讨论了好几次，实在没有什么时间投入在这方面啊。”
“呵呵，唉……也罢也罢，这种事情不能强求的，也许是我太希望有人能够达到更高的境界，能够理解我的想法，殿下，你是个好苗子，我很希望你能学到我的所有知识和技巧，并把它发扬光大，做到比我更强！”
此时远在数万光年外，新上任不久的潘纳姆正在制定他的最新军事部署，自从72纪元359超时间单位（帝国历1509年）的大战以来，柯尔联合体两线开战，宇军损失惨重，虽然勉强打退两边强敌，自身力量也是捉襟见肘，没有力量再发动反击了。
还好纽曼斯特在自己最后的岁月里致力于恢复柯尔宇军的力量，现在第一、第二、第三集团舰队已经完全恢复，损失过半的第四集团舰队也已经将战舰数目补充到4500左右，新兵新舰的整合演练也十分顺利，而第五集团舰队在上次战争中并无损失，只是到缅因特白跑了一趟，浪费了些时间和资源，现在第五集团舰队又回到奇维尔星驻守了。同时，纽曼斯特还特意拨出一支小舰队来给卡尔斯堡要塞，加上原来的舰队，卡尔斯堡守军超过1500艘战舰，近4000架各式战机，舰队经常跑到卡尔斯堡走廊去巡逻游弋，对走廊形成封锁态势，以免拜尔人再次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们的领宇中。
果不出维拉所料，潘纳姆刚一上任就召开了最高军事会议，并当着所有新任军事行会的官员们，废除了原来纽曼斯特的战略部署，转而推行自己的这一套。
“还有什么疑问么？”潘纳姆望着一众冷冰冰的扑克脸说道。
“我有疑问。”爱利特道：“为什么我们不像以前那样，小规模的骚扰就可以了，而要调动大军，同时攻击马维恩的几个殖民地？这样恐怕不会有什么实际的效果，何况我们的防线会全面空虚，万一马维恩人或拜尔人的其他舰队趁机打进来，如之奈何？”
“之前小规模的骚扰，为的就是消耗马维恩人的力量，让他们难以集中全力大规模进攻，一次骚扰一个地方和同时骚扰几个地方其实都可以达到这个目的，何况对马维恩人来说，大规模的进攻会引起他们的负面情绪反应，对我们是更加有利的。至于防线空虚，我想不必过于担心，马维恩几大主力舰队都被我们缠住，拜尔人又远在天边，何况卡尔斯堡也增加了兵力，加强了巡航力度，拜尔人不大可能短时间内突破卡尔斯堡走廊，出现在我们后面。”
“那海盗呢？万一‘自然人’趁机作乱，如何是好？”爱利特虽然面无表情，但不难看出其说话前经过深思熟虑。
“还没有情报表明‘自然人’会跟马维恩人合作，何况我们还有第五集团舰队坐镇后方，利用奇维尔的超空间门可以迅速支援各个主要殖民地。再说，我们仍然是大规模骚扰，没有灭马维恩国的意思，战争点到为止，见好就收，不会持续很长时间，一旦战争结束，‘自然人’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他们要发动进攻，也要好好掂量一下吧。”
爱利特心中仍有些不服，但他知道继续争执下去没有任何意义，潘纳姆不但资历更老，还是上级，若不能以理服之，是改变不了任何结果的。爱利特只好退了回去，眼侧的发光器渐渐暗淡，不再说话，而脸上依旧没有一丝涟漪。
“既然都没有其他意见，那就下达执行吧。”潘纳姆冷冷的看着爱利特和其他下属说道。
然而，冰冷的目光背后，爱利特看到了一颗野心勃勃的心，潘纳姆说是骚扰，难道他就真的没有想过灭国么？这样的野心究竟是好是坏呢？这个新的战略部署，又会对整个星系的局势，造成怎样的影响呢？恐怕只有时间才能回答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