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心理作用，我只觉得张角一直盯着我，顿时脊背生寒。
而他两边的将军，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他的两个弟弟——地公将军张宝、人工将军张梁。
随着三人纵马前进，身后也有旌旗缓缓现出，源源不断。
不知道有多少人，只是一直从混沌中走出来。
左右望去，也望不到头。
“不，这是幻觉！幻觉。”队伍中一人突然高亢的喊道，而后声调又急转直下。
幻觉吗？
我确实也怀疑这是幻觉，毕竟我们刚刚还是在山的内部，但是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又是那么浓烈，那么真实。
张角身后的兵士仍然在集结，或者说在增多。
忽的从其中纵马跃出几十名裨将，而后面朝张角背对我们而立。
丝毫不怕我们会放冷箭，事实上，我们现在的武器几乎只剩下了手中的刀剑，是万万不可能将这保命之物交予出去的。
“三十六方渠帅么？”师伯微眯着眼，缓缓的一字一顿道，似乎在咬牙切齿。
张角创太平道起义，十余年间，徒弟达到几十万，连结郡国，于青州、徐州、幽州、冀州、荆州、扬州、兖州、豫州共八州中设立了三十六方人马，这方的建制和队相似。
而这每一方的将军便是称为“渠帅”。
我闻言，数了一下前方这几十名将军，果然是三十六人。
前方似乎张角在训话，三十六人静静肃立，只有马偶尔扬起尾巴甩一下。
眼看他们并不理我们，自然不愿意坐以待毙，而后就分出了两拨人——
主张趁现在他们不在意，摸上去以攻为守，先打乱他们的阵脚。
主张后退的，他们既然这时不管我们，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然而，两条路其实都是死路一条，因为我们忽略了一个事实。
但彼时看到对面一直在集结增多的人马，最少有十万之众，无论是不是幻觉，大多数人觉得还是先避开为上策。
两方人争执不下，而师傅和师伯为了英门的传承，自然不愿意去正面硬刚，主张撤退。
“这样吧，咱们分开，愿意撤的撤，愿意杀上去的人自行组织队伍。”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的那两人其中一人说道。
名义上师伯是这群死士的首领，但实权人物确实他们两个。
所以此言一出，刚刚在争执的那些死士立时噤了声。
而后的我们就按照此法来分开队伍，我们四人自然是属于撤退这一队的。
让我有些惊奇的是，留下了九个人，其中有五名死士，还有四名道士。
刚刚的那几名刺头道士除了一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跟在了我们这支队伍中，全部进了那支九人的敢死队。
只见他们旋开拂尘的尾部，从里面取出两只如寒月般冷峻的短剑，再将宽大的道袍褪下，里边竟然是类似夜行衣的款式，只是布是白色的。
正是：道风仙骨尽除，只剩杀手刀屠。
既然决定了以攻代守，便不再拘泥于两军正面相击的君子道，而是趁那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边的九个人就先出手了！
缺点是由于没有马，所以虽然看起来九人都跑的很快，但在广袤的战场上，还是如同蝼蚁移动一般。
幸运的是，张角那边的人似乎没有发现他们。
距离有些远，我这边的视角看来已经并不能很准确的判断。
但根据奔袭的时间来估计，大约他们还剩下四分之一的路程时，那些人才反应过来。
但是，似乎他们并不慌乱。
只看那三十六员裨将轻松调转马头，然后开始缓缓的移动，但是看起来行军极其没有秩序，不过几十人而已，竟然走不齐。
只见三十几人有前有后走的错乱不堪，我想笑。
然而师傅和师伯却是极其认真，上身隐隐有前倾的趋势，说的夸张一点，看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我不是很理解，但也只能能让他们两个都集中注意力的必然不是平凡之事，只好不打扰他们，也转回头继续聚精会神的看着。
只见三十六方渠帅分为九组，每组四人。以九为大形，以四为小形。
“这是，这是九鼎阵法？”师傅突然失声道，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有其势，但无其形。”师伯应道，但眼睛从没有离开前方片刻。
其形？
闻言，我仔细看向那个阵法，四人阵的上空已经有气出现，并且在慢慢的凝结化物。
“是四凶阵吗？”师傅有些怀疑的问道。
“看气凝的势有点像，但是，这种大凶之厄怎么会由太平道使出来？”师伯还是有些不能相信，末了又补了一句道：“许是我们认错了，再看看吧。”
那九人也没见过这种阵仗，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步，倒是那四个道士似乎认出了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在思考，手中的刀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气凝而成，现形——饕餮、穷奇、梼杌、浑沌——四大凶兽！
每四人成一凶阵，共九组。
三十六只凶兽在上空咆哮着，挥舞着。
“不好，快跑！”师伯和师傅异口同声地向那九人喊道，听得出来，已经拼尽了全身的气力。
那五名死士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看起来有些恐怖而已，但都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人，对于几团雾气并没有什么感觉。
但那四名道士显然知道什么，应该也是和师傅他们一样知晓其中利害。
刚刚我看他们的剑抖还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但现在已经很明显的能看出来他们的剑确实在抖。
师傅和师伯的话应该是传了过去，只见一名道士转头看了我们一眼这边，然后回头和其余几名道士在说着什么。
就见几人似乎起了争执，然而我们在远处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等着他们自己回来。
没有回来。
甚至他们都没有回头。
四人似乎是达成了什么默契，双剑一挥，八剑震鸣——
他们的剑，不再抖。
他们的脚步，向前，很稳。
四人如此，九人亦然。
远处的三十六头凶兽依然在上空吼叫狂舞，身形愈发巨大，气势愈加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