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汗河两岸,三箭之地,你我兄弟共之!”
阿骨打慷慨地给出了承诺,简直是没成本的嘛!
女真一族虽然渔猎为生,辅以农业,但只是下河摸鱼而已,并无水路运输的概念。即使阿骨打天纵奇才,其眼界也脱离不了当下的物质基础。
胡里改人的独木舟,于艮是见过的。十余米长的巨型独木舟也有,以空心巨树简单加工而成。载上七八个人“船儿满江鱼满舱”则可,要想运兵运粮运货物,那还差得很远。想来女真的独木舟,也是独木舟。
阿骨打的心术还算是正派吧,心眼却是不少。条条大路向南开,阿布卡赫赫为何单单选了忽汗河呢——其中必有蹊跷!
既然是有兄弟之谊,阿布卡赫赫的利是,阿骨打当然有份分享,虽然尚不知这利是在哪里。嗯,先占下位子比较妥当。现在阿布卡赫赫无论说什么,阿骨打都是宁可信其有的……
“阿珲痛快!”于艮和阿骨打击掌为誓。三通掌毕,协议就算是送达了皇天后土存档。
“豆,混同江两岸,三箭之地,一如忽汗河之例如何?”阿骨打这时才突然想起了什么,决定做一点小小的补充。击掌方落,手掌犹疼,对吧?
于艮先是若有若无地摇了摇头,终于略带无奈地举起了手掌,“混同江一如忽汗河,三箭之内兄弟共有。土民任其择主,两军不动刀兵。着为永例,兄弟既逝,子孙继之!”
沃淩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先是挠手心,后来又抠手心,现在就变成了掐手心。翻译起来也是漫不经心的,好在有急于表现的兀术作补充。
于艮基本上能够听懂女真语,知道兀术的翻译大致靠谱。阿骨打略作琢磨,也觉得没什么不妥当,兄弟两人的大手,再次高擎三击掌。
阿骨打的第一句话,算是答应了于艮的要求。第二句,算是补充协议,也是扩大了协议范围。而于艮那句话,只是操作细则和时间界限——那就是一万年……
会盟至此,双方终于达成了一个略有操作性的协议。
阿骨打还真是不吃亏啊!忽汗河大部,目前掌握在阿骨打手里。让给于艮用,甚至双方共有,也算是付出代价了吧。
不过呢,忽汗河才有多长?混同江也就是松花江又有多长?忽汗河只是松花江的支流而已,还不是最大的,其长度、流量和流域面积均是不可同日而语。
而越里吉地处混同江中游,整个五国部都在混同江的中下游讨生活,至少是拥有半条混同江吧。越里吉至阿勒楚喀这一小段,就算是双方共有吧。而阿勒楚喀之西之南的混同江,却在大辽的领土内。
呵呵,阿骨打拿了大辽的半条江,换了于艮的半条江,算盘打得精啊!
换言之,忽汗河流域,只占女真领土的一小部分。而混同江中下游流域,却是五国部的全部……
所以,于艮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协议,以全兄弟之谊。
实际上,于艮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哥要的就是混同江哦!
沿混同江,也就是松花江逆流而上,可直达其南源长白山。
而东北排名第三,全国也能排入前十的辽河,其支流与松花江支流最近处相距不过百公里。最重要的是,辽河注入渤海湾,渤海湾何处去不得?
松花江没有沟通辽河,实在是造物主留下的遗憾。
若是松辽沟通,则水路运输可以起于渤海湾,止于北海和日本海,贯通整个东北境,直达任何重要区域。古代居民都是逐水而居的,重要城市当然也建在河边。
如此一来,中央政府对东北三省的控制力将有质的提升,东北三省的历史也将安全不同。最起码,应该没有我大清努啊尔哈赤什么事了。
历史上的我大清康熙朝,倒是实现过松辽联运,由辽河运军粮直上瑷珲。瑷珲也就是后世的黑河市,因瑷珲条约而闻名于世。瑷珲条约是清末各不平等条约中割占我国领土最多的一个。
不过,康熙朝的松辽联运,在两河支流之间,尚有五十公里陆运,并未开挖运河。正式提出松辽运河概念的是孙中山。孙中山在其“建国方略”中,把在辽河与松花江之间开凿运河,作为全国实业计划的一部分。当然,孙中山的事情,也就是说说而已。
新中国成立后,政府十分重视辽河航运,五十年代有《松辽运河开发可行性报告》。八十年代又有东北地区“北水南调”提议,也就是调松花江水济辽河……
于艮了解这些,是因为一个天涯热帖,东北的筒子们火大了。康熙朝的五十公里陆运,此时已经沧海桑田变成了百余公里。即使百余公里的运河,放在国家层面也不是多困难的事情,参考近两千公里的京杭大运河。
松辽运河始终未能开挖,自然是因为国家忙不过来,边边角角的小事先搁一搁。从湖北调水入京,这多大场面,首都人民不是已经喝上长江水了吗?当然,黑龙江的筒子不愿给水,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结果就是辽宁的筒子喝不上松花江水,一直渴得不行。
呵呵,哥来到古代了。虽然没去实地考察,但想来此时沟通两河,距离肯定是低于五十公里的。古代好啊,没有拆迁成本,老百姓的苦力也不要钱,阿骨打也不吝啬水源。哥何不就此解了辽宁人民的千年之渴?
渤海湾那是什么地方?环湾皆是宝地啊!出湾则经略黄海,运营辽东半岛、山东半岛、棒子半岛,殖民大倭奴国……扯远了。
于艮设计的宏伟蓝图,就是以渤海湾为核心的。由渤海湾直通越里吉,这是一条重要的运输命脉。而越里吉将是东北地区物流中心,也是北方的大本营。
越里吉早已是区域交通枢纽,西南通往阿勒楚喀,北上通往铁骊,东北通往盆奴里直至极北的剖阿里。现在的交通,当然指的是陆路。
于艮则更看重水路交通。水运的规模和成本,远非陆运可比拟。后世当中,从美鬼海运到上海的成本,还低于上海到北京的陆运成本。待商业王国建立后,各种东北资源就要在越里吉聚集,尽可能的利用水路运输……
“沃淩,带纸了吗?”于艮觉得,口说毕竟无凭,还是落在纸上比较好。
“没有!”沃淩没好气地回答。出来打雪仗,带纸笔干嘛?
“师父,我备了!”兀术又一次大声叫喊。今天实在是太长脸了!
与阿玛会面之前,兀术绞尽了脑汁。带上纸笔,其实是为了给阿玛演示拼音文字的。师父说过的,“文字是文明与野蛮的分界线。”也就是说,文字对女真人的后续发展,具有脱胎换骨的巨大效能。
而沃淩发明的用拼音来书写胡里改语,当然也被兀术学到。女真语和胡里改语,本来就系出同源。所以,兀术要向阿玛显摆,显摆之后要向全族推广。兀术相信,以阿玛之智慧,完全可以看出文字的重要意义……
兀术以最快速度取了纸笔过来,于艮就把执笔的重任交给了他。而且用的不是惯常的铅笔,于艮从自己口袋里取了签字笔给兀术。搞得阿骨打等人直愣愣地看着于艮的迷彩服口袋。
协议内容就是刚才那几句话,兀术先用汉语书写了一遍,又用女真语书写了一遍,当然都是拼音,然后得意洋洋却又一本正经地解释给阿骨打听。
阿骨打果然眼前一亮。这东西要是学会了,在行军传令中太有用了!应该不难学的吧,兀术这种脑瓜子,也才学了一个来月……
兀术书写之后,沃淩验证无误。于艮又让兀术抄了一遍,算是一式两份,反正就是从数学作业本上撕下来两张纸。可惜没个章子啊!阿骨打也不像是个有玉玺的。
“那个谁,你过来!”于艮指了指阿骨打背后的壮汉。那壮汉立即“Duang”、“Duang”地走到阿布卡赫赫跟前,浮雪上留了数个深深的脚印。
“你叫什么?”于艮问道。
“回阿布卡赫赫,我叫娄室。”壮汉恭恭敬敬地回答。
“哦,那个谁,把手伸出来!”于艮吩咐道。
娄室虽然不解其意,却是毫不迟疑地伸出一只极大的巴掌。于艮从兀术腰间抽出小刀,比量了一下。娄室的眼珠子一直跟着刀尖转,嘴角抽抽却不敢稍动。
“嗤!”于艮终于下刀。还好,只是揦开了娄室的中指。五指连心嘛,娄室疼得一咧嘴,却赶紧咬住了嘴唇,手的位置一动也没动。
鲜血流得还挺快。好像割得狠了点哈,谁让这厮吓唬哥来着?长得跟个黑瞎子似的,从中间剖开,都能顶哥两个了……
于艮拿自己的食指蘸了蘸,在两份契约上摁了手印。
阿骨打有样学样,也蘸了娄室的血,卖女儿一般地摁了手印。阿布卡赫赫的仪式,果然是非同寻常。据传先祖盟誓,也是要用血的,背盟必遭天谴。
随后,在场所有人士,全都蘸了娄室的鲜血,见证了女真和胡里改历史上的第一张成文契约。连娄室自己也苍白着脸,完成了这个光荣的使命。倒是省了蘸别人血这道工序……
本来于艮没打算让温蒂和沃淩参与的,但沃淩手脚挺麻利,蘸血的力道还挺大,也不好拒绝不是?
“兀术,好好招待你阿玛。粘罕那边,也都放了吧。一切由你负责!”
于艮把两张契约分别给了兀术和斡离不收好,指示了兀术一句,就带着沃淩和温蒂扬长而去。
新收的弟子斜保,本来应该跟着师父走的,想了想,觉得还是先见过阿玛再说。兀术二师兄不也没跟着吗?貌似不错哎,出来一趟,还长了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