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沃淩的老鼠搬家之外,于艮留下来的财货,主要就是那一大包金银,应该是原酋长家的积财吧。其余的小包金银,于艮没有动,留给了同志们分赃。
最值钱的却是那两盒东珠和一包老山参。想在沙家浜站住脚,没点硬货不行啊!老山参就自用了,东珠却是要拿到汴梁去的,以为起家运作之本。
不折腾一下汴梁,好意思宋穿一趟吗?明年开春以后的吧。
至于那些金银,于艮也懒得仔细分辨。按照金三银七的比例,大概有十斤黄金吧。估计金银总数也就是几千贯,到不了万贯,还不够蔡太师一顿饭的钱。古人有云,“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嘛,没有十万贯,不好意思说自己有钱。
铜钱也顺道捡了一些,其实是出于好奇。辽钱存世不多,有的只发现了一两枚,拍卖行能拍出十几万的样子。但现在它就是一枚铜钱。
看上去都是内方外圆大厚边,黑乎乎的,略带铜绿,磨之现橙黄。于艮辨认出一枚“大辽神册”,完全是汉字嘛!还有一枚是“天显通宝”,也是纯汉字。契丹文字的就多些,阳文阴文的都有。
宋钱就更多,于艮捡回来的三五十枚,宋钱大概占了八成。于艮找到一枚“大观通宝”,应该是宋徽宗的瘦金体,大宋现任皇帝御笔亲书的。这是新钱,黄橙橙的很有质感——沃淩的最爱。
看来辽宋钱是同时流通的,这就是金属货币的特色了。相对而言,宋钱的铸造工艺远远的超过了辽钱。
于艮突然脑洞大开——除了军火科技,或者可以铸钱?汇通天下……
“师父,你笑啥?”沃淩突然莫名其妙地看着于艮。
于艮摸了摸鼻子,嗯,一股铜锈味。刚才哥笑了吗?哈哈,单独和沃淩在一起,还真是身心放松的,哥找到一条发家致富的康庄大道啊!
“师父教你新字哈!你看,这个‘大观通宝’是大宋的钱。这个是‘大辽神册’,是大辽的钱。大辽在我们的西边,大宋在我们的南边,都是很大的国家。师父教你的字呢,就叫汉字,大宋和大辽都在用的。不过,师父的汉字更简单一些,写起来比较快。当然,拼音是为师所创,沃淩实是拼音第一人……”
教学进行中,乌央乌央地来了人。除温蒂、兀术和鲁库之外,还有新加入的越里吉老头罕奴。最后一个却是铁骊人博多。于艮从铁骊王子突离剌那里借了五十名护卫,博多就是这五十人的头目,也被于艮封了谋克的。
“刚才分配财货时,博多和罕奴两人,居功甚伟。”温蒂替属下表了功。
于艮分别点头嘉许。博多毕恭毕敬地抱拳为礼,罕奴却感激涕零地半跪炕下请安。
沃淩和于艮在火炕上坐着,兀术就要往炕上爬。温蒂和其他人在地上站着。这么多人就不太方便了,脚臭的,哥这刚装换一新。说起来这是哥的卧室呢,温蒂还要睡这儿呢!
“罕奴,进城时我看见了一个酒肆,买卖还做着吗?”于艮笑问罕奴。沃淩在摆弄钱币之余,翻译得很到位。
“回阿布卡赫赫!前些日子歇业了,但今天重新开业了。阿布卡赫赫降临,兀术新任酋长,越里吉万事大吉!”罕奴赶紧拱手回答,毕恭毕敬的。本来还要再跪一次,看了看周围又改了动作。
“好,诸位都是有功之臣,我请大家喝酒吧!这两天,也是辛苦了。”于艮笑呵呵地下炕,兀术刚爬上来一半,又赶紧下去。不过,师父的鞋子就被罕奴抢去了,点头哈腰地伺候着穿上。
罕奴头前带路,于艮抱着沃淩,一行人穿街过巷向酒肆走去。
一路上所遇见的越里吉人,均是面带喜色,寒冬腊月过去,枯木又逢春的样子。至少是信任了阿布卡赫赫和新任的酋长,能护佑一方平安。
行礼都是半跪,类似于辫子戏里的打千吧,等阿布卡赫赫一行过去了才起身。盆奴里并没有打千的规矩,或者跪在地上磕头带响,或者是搓着两只大手傻笑。
不过于艮并没有打算移风易俗,全都是面带微笑地颔首回礼。兀术则昂首挺胸地路过,然后摆一摆手。
路上也有奇观。主街道颇为宽阔,道旁有树。古怪的是,树身周围堆了一个大土丘,只露个树冠,枝枝桠桠的不多。
见阿布卡赫赫驻足,罕奴连忙上前介绍,“好叫阿布卡赫赫知晓!这是桃树和李树,大江解封时先开花,后长叶,入冬前果实成熟。这是从遥远的大宋迁移过来的,可惜此地苦寒,入冬后必须覆土,否则就冻死。开花时好美的!”
如此说来,原越里吉酋长也是个妙人啊!可惜稀里糊涂地死了。还斩草除根,只留下桃李下自成蹊。哥不知不觉中,改变了不少人的命运,造孽了……
越里吉人早就和宋人打过交道吗?
“阿布卡赫赫,越里吉地处交通要道。向东进入五国部腹地,向北进入铁骊国。向西进入女真境,由女真境入辽。由此向南,车马行月余,可达大辽之南京,由南京可至宋境。”博多见阿布卡赫赫若有所思,也上前解说。
“博多,这些地方,你都去过吗?”于艮微笑着问道。这博多说话,条理清晰,语速不疾不徐。大辽南京,就是燕京,后世的首都。
“宋辽边境关卡甚严,未曾进入宋境,实心向往之。据说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类似这种桃李,大宋遍地都是。仕女踏青,才子摇扇,实是人间胜景。”博多果然是心向往之的神情,看来是个见多识广之人。
“明年开春,我带你们去吧。自辽境泛舟渤海,可达宋之登莱。”于艮微微点头。宋金“海上之盟”,不就是走的水路吗?博多这个人才,也不打算还给铁骊王子突离剌了。
说话听音,博多果然一怔。见阿布卡赫赫已经稳步前行,连忙跟了上去。
酒肆店面不大,六张粗鄙木桌。此时不是饭点,店内并无酒客。柜台后面转出老板娘,看不出多大年纪,总是韶华渐逝,风韵犹存。一张大脸赛银盆,倒也干净。
老板娘虽然没有去过小广场,但也知道越里吉又变了天,“阿布卡赫赫”地齐呼一天几十次。上午就有人来买酒吃,都是很有钱的外地人,说的都是阿布卡赫赫传奇。看这位客官剑眉朗目,鼻直口阔,器宇轩昂,不怒而威——莫非真的是阿布卡赫赫亲临?
“恭迎客官!”老板娘连忙半跪福拜,察言观色总是店家的看家本领。
“阿布卡赫赫亲临!翠花,有好的尽管上!”罕奴替阿布卡赫赫吩咐了下去,回头又替老板娘恭迎贵客,拿袖子擦了擦长条木凳子。
众人围坐一桌,没过多久,就有四个冷切端上来,反正是各种酱肉吧。这一盘,是腌萝卜条?艾玛,好吃!“翠花”这个名字,是于艮自己翻译的,发音差不多。
酒肆里也没有筷子,用的是木勺。不过沃淩带了自家的银勺过来,呃,这孩子就带了三把……
紧接着,两大坛酒抱了过来。老板娘自己抱了一坛,抱另一坛的是一个小孩,看上去和沃淩差不多大,甚至更小些,穿得也算干净。于艮摸了摸他的头,让沃淩给几个小费。沃淩从羊皮小口袋里捡了三枚最旧的递了过去。
“哈里,快谢谢爷!爷啊,这可是上好的‘醉倒驴’,产自大辽中京的。我托人从宁江州带过来,可是不容易!就剩了这两坛,早先兵荒马乱的,奴婢偷偷地埋在地下,才刚刨出来!”老板娘看阿布卡赫赫慈眉善目的,也就褪去了畏惧,热情地招呼。
那个叫做哈里的小家伙,利索地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好么,一枚钱一个。
沃淩倒是没把银碗带出来,罕奴拍开酒坛的泥封,倒进了木碗里。于艮尝了尝,酒味挺冲,但估计也就是十几二十度吧。对喝惯了高端白酒的挂职副县长来说,还真是寡淡。
“醉倒驴”?对了,前面喝过一次的,斡离不带到盆奴里的礼物,主要是这酒名有特色。
看来,蒸馏白酒的技术还有待来哥发明啊!这冰天雪地里,高度白酒应该能卖出高价来。还真是百废待兴……
“喝,喝啊!”于艮放下酒碗才发现,众人都有点目瞪口呆的。这一碗酒,也就是三四两吧,很多吗?
“哦……哦!”众人连忙再次端碗,不分好歹全都一饮而尽。喝完了再咳嗽不迟,连温蒂都咳嗽上了。
于艮又郁闷了,哥没让你们干啊?还是沃淩比较乖,专心地吃着腌萝卜条,清脆爽口带点甜。
罕奴满上酒,这回于艮没再干了,示意大家随意。哥也吃两口萝卜吧,好歹算是蔬菜。
“罕奴,温蒂说你居功甚伟,说说看,你都做了什么?”于艮貌似才刚想起这个茬来。
“回阿布卡赫赫!”罕奴老脸一红,连忙谦虚谨慎地自我表功,“罕奴就是路头熟,了解越里吉人。在确认苦主和受害程度时,罕奴想到了让三户邻居作证,但不允许互相作证。大家都觉得公平合理,对阿布卡赫赫及新酋长感恩戴德。越里吉从来没有酋长给补偿一说,足见阿布卡赫赫宅心仁厚,天下归心。”
嘴皮子挺利索,说的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或者是沃淩在翻译时进行了艺术加工。
“酋长府邸里,还缺一个总管,帮着酋长处理一些具体事务,罕奴你来做吧!一切都听酋长的命令。”于艮点了点头,对罕奴的能力表示认可——这老家伙人老成精啊!
“谢谢阿布卡赫赫!谢谢酋长!罕奴一定好好干!”罕奴赶紧离席,又是一个脑袋磕在地上,梆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