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也不对。
于艮记得清楚,岳飞的武器是“沥泉神矛蘸金枪”,金兀术的武器是“螭尾凤头金雀斧”。什么样子就不太清楚,反正前者是长枪,后者是大斧。
而这家伙,手里抓的是一条巨大的狼牙棒。
于艮看过去时,小家伙早已领会了神之意图。立即踢开那条乌黑发紫的手臂,把狼牙棒拖了过来。
他倒是想用双手捧着奉上呢,怎奈力有所不逮。拖动狼牙棒时,雪地被犁出了一条沟,也是个重活儿。
真是个小机灵鬼……于艮又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发。
嗯,油太多。于艮改用两只手掌揉搓小家伙的两腮,直接给挤变形了。小家伙无可挣扎,却也是心情愉悦——嗯,因为神之心情愉悦而愉悦。
于艮提起狼牙棒,两手抓着掂了掂,怕有小五十斤吧?棒头是铁铸的,长度差不多一米。从底到顶逐渐加粗,周身布满血呼啦的尖牙利齿。下面是木柄,七八十公分长,手臂粗细。
即使不是金兀术,也应该和女真人有关吧?帽子上垂下来两条貂尾或者狐狸尾巴,于艮只知道金兀术有这癖好——哥读书少啊!
眼睛一瞟,却又有新的发现。
敌酋脑袋后面,是一条又粗又长的大辫子!前面约三分之一的头皮,刮得铮亮泛青!
艾玛,难道是我大清?这就太熟悉了,电视上天天辫子戏啊——四爷你好,格格吉祥,臣妾做不到,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于艮毕竟是第一次杀人——嗯,伯仁被我轧死——并不太敢端详尸体,更何况敌酋哥还戴着个大铁盔。现在仔细看来,周遭几具尸体,都挂着一条大辫子,也有缠在脖子上的。
不管是大金还是大清吧,早点晚点,总归是东北这嘎达,东北银都是活雷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兵器碰撞之声。
于艮抬眼看去,四五百米之外,也就是战场范围的外延,有十几个人在对战——貌似是有活口逃走?
刚才有不少人手巡查补刀,于艮并未放在心上。想来如果不是哥凭空出现,这个山寨很可能会被族灭吧?否则也不会老幼妇孺齐上阵。
西方有位哲人说过——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哥初踏贵宝地,无意涉足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好吧,你们分成两帮打打杀杀的,关哥什么事了?哥啥都不知道的,说不定待会儿就睡醒了……
现在于艮却改变了主意。或者是因为这个心思剔透的小家伙?哥恐怕跟这个山寨有些关联了。
或者说,于艮进一步认清了自己的处境。当前和今后一段时间,哥和这个山寨很可能是命运共同体?
好吧,老天爷把哥空投到这里,总是有他的道理。虽然老天爷经常不讲道理,哥也不好真去跟他讲讲道理……
已经有数十人朝着右下方奔去。其中就有一直拄刀矗立的带刀大哥。于艮本来觉得这家伙受伤颇重,或者是极其疲惫吧,都有点摇摇欲坠了。现在却提刀跑得飞快,打了鸡血一样。
“走!”
于艮拽着小家伙就往坡下跑。小家伙被拖得几乎双脚离了地,飞一般……
……
二百余骑扔掉武器溃逃,个个心惊胆寒,失魂落魄。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却是忍不住回头,向“阿布卡赫赫”多看了两眼。
好奇害死猫。少年回头之际,胯下战马踩中了一具尸体,脚步一虚,马身倏地前倾。那少年反应不及,竟摔落马下!
乱马如惊涛,眼见着就要被踩踏成泥!
旁边一条大汉狂呼一声,毫不犹豫地跳马扑来,正压在了那少年的身上!周围又有六条壮汉随后跳马,一股脑地扑来,叠成了一堆!
狂飙卷过,大地宁静,远远传来“阿布卡赫赫”的呐喊声。
那少年被众人压得七荤八素的,却是毫发未损。身上有两条壮汉在马蹄下丧生。率先扑落的大汉,也被踩断了右小腿。
断腿大汉捡了一截断矛支撑身体,冷静地组织逃走。战马早已跑散,六名幸存者,弯腰缩身地朝着坡下奔命。
战场上尸横遍野,六个人并不显眼,还都顺手摸到了武器。
两条腿的注定跑不赢四条腿的。到达战场边缘后,他们还要再逃出一箭之地,躲进一个小树林中,那时才有希望逃出生天。
可惜,“该干嘛干嘛”开始了。刚才的手下败将,提刀展开搜索。凡是没有死透的长辫子,一律补上一刀,不时有惨叫声传出。
该来的总归会来。
有人发现了他们,兴奋地呼喝着,急速追赶过来!
转瞬间,地上又多了三具新鲜的尸体。两具带辫子的,一具没辫子的。
追兵无法摆脱,眼见着越聚越多,远处更有人骑马追来!
断腿大汉一手拄着断矛,另一手挥舞腰刀,神情极为嚣张。最前面的骑兵果然冲了过来。没等骑兵挥劈,断腿大汉已经甩出腰刀,正中骑兵胸口!
骑兵惨叫着落马,那战马却依旧冲来。断腿大汉侧身闪过,猛地扣住马脖子,被战马拖行十余步后,刚好停在了那少年身边。断腿大汉把缰绳递给少年,急切地催促少年上马。
那少年脸色发青,嘴唇颤抖,却是一脸的倔强和愤慨——大伙儿因某而死,某亦不能偷生,无非是个同生共死云云……
腿瘸大汉无奈,呼喝了一声,正在搏杀的一条壮汉立即奔来,毫不迟滞地飞身上马,扯起少年,催马就跑!
还是迟了。
一条长矛远远地飞来,正中那壮汉的后心,透体而出,立扑。
投掷长矛的却是远远赶来的带刀大哥。长矛到了,带刀大哥也到了。长矛是随手捡的,带刀大哥当然带刀。
那少年也跌到了马下,爬起来后却不去追马,反而持刀返回,疯狂地扑向带刀大哥。这厮先后两次坠马,仍然生龙活虎,硬是一条小强命。
带刀大哥连刀都不屑使用,一脚蹬出,正中少年的胸口。少年被蹬了个四脚朝天,腰刀扔出多远。
聚集过来的追捕者已经二十多个,还有更多人骑马赶来。
少年再次顽强地爬起来时,断腿大汉已经知道奇迹不会发生。硕果仅存的三个人,背靠背站立,并不是为了克敌制胜,只是希望临死前多杀几个人垫背。
带刀大哥面无表情,缓缓地举刀……
“刀下留人!”
于艮恰如其分地赶到,大喝了一声——呃,哥也是古装片看多了……
“阿布卡赫赫!”
虽然带刀大哥诸人并不知道“刀下留人”是什么意思,却不妨碍利索地跪倒,以头抢地。
效果如此过分,于艮反倒是傻眼了——艾玛,你们正在火拼好不好?哥只是赶来抢活口的,那三个活口还持刀站在中间呢!要是趁机一通砍杀,这笔烂账算谁的?
“阿布卡赫赫!”
没有最傻眼,只有更傻眼。那三个活口犹豫了一下,居然也跪了下来!
双手伏地,额头贴手背,大家都是同一个姿势……
艾玛,哥居然这么牛叉的?交战双方通吃啊!这就是传说中的“虎躯一震”吧?
也不对。刚才那二百多人都打马逃跑了,没震住啊!
这三个活口贪生怕死?貌似也不对。
于艮从高处一路赶来,脚下还得留神着点尸体,速度就慢了,但基本情况还是瞧了个大概。
断腿大汉等人留下来断后,必然是有死无生的结局,也算是舍生取义吧。这少年确实有机会单独逃走,如果他理智一点或者说冷血一点。于艮边跑还边感慨来着。
好吧,原因暂且不明,给跪就是好事……
于艮放开了一直拖在手里的小家伙。小家伙喘息了一会儿,传达神谕令带刀大哥诸人平身。
带刀大哥诸人从了,恭谨地侍立一旁,反正一切皆由阿布卡赫赫决定就是。殊不知,于艮一时间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决定。
这少年无疑是三个活口的核心,铁盔下也挂着两条白色毛皮。其他人并没有。莫非这毛皮还是某种身份地位的标志?
总之,刚才被杀的三个,还有幸存的两个,都是甘愿为这少年牺牲生命的。
嗯,奇货可居……
于艮拍了拍小家伙的肩膀,手指向不远处的一匹战马。这是一个追捕者骑过来的,至则无可用,放之外围。
小家伙心领神会,立即跑过去,把战马牵了过来。
于艮则径直走向被围在垓心的三个活口,伸手拽起了那少年。少年分明是神色激动,无以言表。另两人随后站起,也是毕恭毕敬,并非装装样子的。
虽然接触短暂,于艮已经有所判定,这些人——包括交战双方吧——似乎并不善于作伪,都是直接把心思写在脸上的。或者是性格敦厚淳朴?甚至是开化未久?总之,一切都瞒不过一个副县长。连本不善此道的挂职副县长也瞒不过……
嗯,作为一个被跪拜者,被崇拜者,于艮不能多说话,否则就影响跳大神的效果。
好吧,语言不通啊……
于艮一脸的肃穆庄严,指了指那少年,然后指向山坡上的山寨。又指了指断腿大汉,再次指向山寨。最后指了指第三个人,这次不指山寨了,而是指了指小家伙刚牵来的战马,然后指向远方。
动作如此简单,大家都懂了,并且毫无异议。第三个人再次跪下,颤声喊着“阿布卡赫赫”,磕了三个响头。于艮坦然受之,四十五角仰望天空。
那人站起来后,接过缰绳,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断腿大汉昂然束手就缚。看他的表情,分明是服从“阿布卡赫赫”之命,否则唯有一死而已。今日之败,亦是因“阿布卡赫赫”之降临,并非败给了尔等……
嗯,是条汉子。于艮摆了摆手,阻止了捆绑。
那少年却梗着脖子争辩,手指向战场。很显然,交战双方并无语言障碍。唯有于艮不解其意,大家却都在等着“阿布卡赫赫”的神谕。
嗯,管他说什么呢,且答应了再说——哥是阿布卡赫赫呢,怕毬!
于艮一点头,旁边就有人递给少年一把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