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炷香之后,施在白柒身上的术法,自动消失,白柒魂魄回归,六觉重开,身体刚一恢复,他便一道术法打来。
他的这道术法之中蕴含了他三成修为,尽管如此却是已经压的冥玖喘不过气来,但此生头都没抬,一杯茶水泼过去,直接将他那道术法化了个一干二净。
见状白柒又是一道术法打来,这次是六成的修为,冥玖已经被压的直不起身来,她趴在桌上,颇为费力的睁开眼,看着两人。
此生一手放在她背上,轻抚了两下,一手手腕一转,那道术法便跟着他转了一圈,朝白柒打去。
冥玖在他轻抚之下,压迫感渐少,看到那道术法打向白柒时,她忙喊道:“白柒!小心!”
她这一声,引得此生侧目,神色阴晴不定的盯着她看了许久。
白柒在看见他手腕翻转时,就侧了下身,所以那道由他打出的术法,并没有伤到他,但却将他身后的房屋连带着后面的林子,轰的粉碎,顿时尘土飞扬。
由于修为使用过度,白柒也跟着受了内伤,在一片残渣中,一口精血吐出,身形不稳的摇晃了几下,然后膝盖一软,往前扑去,好在他即使弯曲了腿,在即将接触到地面时,以单膝跪地的姿势,停了下来。
冥玖彻底能动时,忙起身跑过去扶住他的胳膊:“你怎么样?”
白柒伸手在她手背上轻拍了几下,安稳道:“无事。只是修为消耗过度而已,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冥玖皱着眉头,又问了一遍:“真的没事吗?”
因为之前白柒跟她说的话,让她不知为何开始担心起白柒来了,他怕白柒受伤,更怕白柒会死,然后消失在这世间。
白柒知道她这是担心自己,便强忍着体内的疼痛,起身笑道:“你看我真的无事!别担心了!我都答应了你不会有事的,就真的不会有事!”
冥玖点了点头,扶着他胳膊的那只手依旧搭在他胳膊上,从此生的角度看,像是她挽着白柒的胳膊似得。
此生冷哼一声,说道:“不得不说,你修为是不错的,但是脑子就有些不好了。但凡有点儿脑子的人都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你却偏偏想挑硬的来!怎么?非要长长记性才行吗?”
白柒擦掉嘴角的血迹,然后看向他笑道:“人嘛!不都是长长记性才会长大的嘛!若是能看清对方是什么人,受点伤也是可以的!”
此生目光一凌,看向他的眼神很不友善:“可你并不是人!若是个人的话,倒是说得过去,但是对于一个活了几百几千甚至上万岁的非人来说,就蠢得可以了!”
“是吗?我可不这样觉得!毕竟做一个有血有肉有真感情的非人,比做一个有血有肉但并无真感情的非人,要好的太多了!你说是吧!此生道长!”
冥玖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模样,开口道:“好了!别说了!先把你们破坏的地方处理了再说!”
白柒:“……”
此生:“……”
两人皆是修为高深之人,对于一个令东西恢复原状的术法,自然信手拈来。
冥玖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刚送到嘴边,喝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咽下去,那边方才被轰成粉末的房屋和林子,就恢复了原貌。
“噗——”一口茶喷出,“果然修为强大,就是好啊!”
两人走到桌边时,冥玖给他们各自倒了一杯茶水:“晏姑娘是不是也出去了?怎么这么大的动静,她也没出来看看?”
此生看都没看眼前的那杯茶,他伸手将冥玖面前刚倒满的茶水,拿了过来,这个动作引来了白柒的侧目。
但此生还是一副看似毫无察觉的模样:“她从你房里出来后,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就连萧如安那里她都没有去。”
冥玖问完扭头看了眼,一旁晏轶北的屋子,用神识探查,果真晏轶北待在里面,但她眼神中皆是迷茫,像是在想什么事,冥玖看了一眼,便笑道:“怕是连萧如安什么时候出去了都不知道!”
有了之前和此生的谈话,冥玖觉得现下最应该的,就是先按照他说的做,于是便问道:“既然圆吉已经来了,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去见一见?早日得知“忆世渊”的位置,好让我能早日恢复记忆。”
白柒在一旁眉头轻挑,看着她好一会儿,然后等此生将目光转向他时,他便看了过去:“此生道长,有何事吗?”
此生摇头笑道:“无事。不过是想问一句,被别人盯着看的滋味如何?”
白柒笑道:“若是情深似海之人,那便甚好!冥玖,你说呢?”
冥玖:“……”
明明在和她说话的时候,像极了一个长辈人,但怎么一遇到白柒,就和一个孩子似了!
两人目光凶狠的蹬了对方许久。
冥玖在一旁咳嗽了一声,拉着白柒起身:“我觉得你们两人不适合待在一处!此生你照顾好晏姑娘,若是司惜来了,你让她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先和白柒出去看看!”
此生原是想要问她一句“为何不是和我一起去”的,但觉得自己这样太幼稚了,便点了点头,说道:“早去早回。”
冥玖点头应道:“好。”
待出了门,白柒手腕翻转,反握住她的手,拉着她瞬移到了别处。
“你可知此生是何来头?”
刚一站住,白柒的问题便迎面而来。
冥玖摇摇头,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不管是在他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还是在以往的记忆里,他说起自己时,总是小小一修道人,一笔带过,说起来我现在挺怀疑他的身份的!”
“怎么个怀疑法?”
冥玖道:“在以前的记忆里,棠棣和他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茶楼里,然后冥玖和南忧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茶楼里。此生善酿酒,裴印也善酿酒。在棠棣生命里出现的人,在冥玖的生命中,也同样出现着,而且是以认识的顺序出现的,先是你,然后是裴连天,再然后是萧如安,最后是司惜。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她这么一细说倒真是处处都透露着奇怪,柒玖告诉他,棠棣是因为受了天罚,所以魂魄才会落入人界的,需要历经人世种种,方能重新归位,但现在却有人推着她,让她再次经历着以前的事!
虽然期间有些事是存在出入的,但大体来说,是和她所知道的,以前经历过的是一样的。
想起柒玖之前说的话,他便说道:“柒玖跟我说让你防着些此生,还有那个银铃,不要让他看见,还有就是……”
他突然停下来不说了,冥玖伸手在他眉心点了一下,说道:“你快些说完!不要像之前此生似得,说一半留一半!”
白柒抬头瞥了她一眼,说道:“还有就是你以前的那串银铃,现在在此生手里。”
“!”
冥玖眉头紧皱:“为何我的银铃会在此生手里?”
白柒当时也同样问了这个问题,但柒玖回答他的话,他不想告诉冥玖,所以便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冥玖倒是对他没有丝毫怀疑,她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去找萧如安吧!”
白柒看她有些痛苦的模样,便伸出食指放在她眉心,掌心仙气丝丝溢出,顺着眉心,从上至下,进入她体内。
冥玖只觉得头疼顿时缓解了好多,白柒的手指还在她眉心放着,仙气也还在往她体内输入。
冥玖伸手握住那根手指,将他的手强行拉了下来:“你才刚使用了那么多修为,体内正需要这些仙气,我无事,只是有些头疼而已,不要再往我体内输送仙气了。”
白柒盯着她,没有说话。
“你看我做甚?”
“你好看。”
“无聊。”轻笑。
“我说的是实话!我家掌柜的在我心里堪称一绝,样貌生的极好,性子生的极好,就连生起气来,也是极好的!”
“行了啊!你今日怎么话变得这般的多!”
他的神色突然变得落寞了起来:“因为我怕有一日我不在你身边了,虽然那时候你应该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身边也有很多人保护你,陪着你,但我还是放心不下。”
“我以前有找司命问过我的姻缘,也看过我命定之人的特征,虽然只有一眼,但我记得很清楚,她额间有一个和你一样的印记。虽然对于命中注定这种说法,我是有些不信的,但在我第一次见你时,我便信了,这一信就是好久。”
冥玖有些无奈的看着他:“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我知道!但你能不能听我说完?”
冥玖叹了口气,点点头应了一声。
“那时我什么都没有说,一是因为知道你喜欢裴印,二是不知道自己对你的心,究竟是什么样的,所以我便等着,等到我弄明白自己的心时,我便将陪在你身边的南忧诳走了,然后以何幸的身份,出现在你面前,我原是想就那样一直陪着你就行的,但被你识破了身份。”
“那之后我们一起去了好多地方,看了好多东西,也经历了好多,后来我历了劫,从那时候开始,事情就偏离了轨道,但我还是坚信只要我一直坚持,总有一起你会明白的!”
“直到我看到了些你和柒玖的记忆,直到我见到柒玖,我才知道原来你不是我的命定之人,而是他的。尽管我本来就是他的一部分,但我还是觉得好难过,一想到今后这世上就没有我了,所以我便想着给我这么多年的喜欢做一个交代。”
“冥玖,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是何心意,都不要告诉我,你只需要知道我喜欢你就是了!你只需要知道白柒喜欢你就是了!”
从冥玖打断他的时候开始,他的眸子就红了起来,虽然他强忍着自己的情绪,但冥玖感觉的出来,而且早在很久之前,就感觉出来了。
喜欢她的白柒,会在她心情低落时,给她带喜欢的吃食来,喜欢她的白柒,变得很幼稚,却又很成熟,他会在危险来临前,挡在她身前,也会在别人靠近她时,别扭的盯着他们,喜欢她的白柒,胆小的很,只敢在她没有意识时,偷偷亲上她一口,然后惊慌失措的离开。
那次在浮黎山,她醒来了,但没睁开眼睛,所以白柒并不知道,其实他做的小东西,早就已经不是秘密了!
所以在他咬她时,她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因为冥玖知道,白柒是喜欢她的,而她也是喜欢白柒的。
是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感情,冥玖不记得了,但在她真正意识到时,却是在小院看到白柒吐血的时候。
人活一世,跟着自己的心走,不是正好吗?
要不了多久她的记忆就能全部恢复,到那个时候,她就是妖王棠棣了,棠棣的心是如何,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现在是冥玖,所以要跟着冥玖的心走!
白柒说完他想说的话后,就低垂着头,看着地面,冥玖看着他这副样子,叹了口气,上前将他的头板正。
虽然抬了头,但那双桃眼还是看着地面的,他眼角有泪光点点,冥玖仰头在他眼角亲了一下,白柒的身体瞬间僵硬。
“你何时变得这般矫情了!一点儿都不像我认识的白柒!”
白柒终是抬起了眼,他眸子发红,看向她时,满眼都是震惊之意。
冥玖笑着在他眉心点了一下,说道:“方才表明心意时的那股勇气呢!是不是都随着说出口的话,飘走了!”
白柒已经恢复了过来,他垂在两侧的手,颤抖着抬了起来,冥玖瞥了一眼,主动又往他那边走了一步,白柒见状,不在犹豫,伸手将冥玖紧紧环在怀里。
“我以为是我一个人一厢情愿了,没想到原来……原来你也是如此的!”
冥玖下巴放在他肩膀上,笑道:“傻不傻!还我是何心意不用告诉你,只需要知道你喜欢我就是了!若我真的不告诉你,你不后悔啊?”
白柒将她抱的更紧了些,力气大的,冥玖都有些喘不过气,正要让他松开些,便听他说道:“后悔!如果你真的听我的什么都不说,那我就后悔死了!到死都会后悔!”
冥玖重重的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忘了你答应我什么了!”
白柒松开她,笑道:“这不是这样说更能表达出我的后悔之意嘛!”
冥玖白了他一眼,伸手又在他眉心上点了一下:“闹够了吧!现在该跟我去找萧如安了吧!我们要是回去的晚了,让此生心疑就不好了!”
说起此生,白柒便想到之前冥玖问他的话,为何她的银铃会在此生身上,他没有告诉冥玖,是因为柒玖告诉他,早在万年前,此生是棠棣的恋人。
被白柒这么一闹,他们找到萧如安时,圆吉已经离开了,不过好在萧如安的修为还没有恢复,那便说明圆吉还会来的。
“萧公子,好巧啊!你在这里做甚?”
冥玖和白柒本不想打招呼的,但没想到萧如安看到了他们,没办法白柒只有带着冥玖走了过去。
刚一走到萧如安面前,萧如安便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冥玖,他眉头紧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冥玖见状,便礼貌性的对他笑了笑。
谁知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冥玖的笑直接僵硬在了脸上。
“阿棠,抱歉,我将你忘了!”
萧如安第一次来到竹清境时,是在他五百岁那年,那时他刚跟着圆吉修行不久,身上稚气还未脱,因为在家里娇生惯养的很,所以那时的他脸肉肉的,看起来像极了婴儿肥。
棠棣那时刚被裴连天拉着回来,被散道天尊罚了禁闭,成日里关在屋子里出不来。
散道关着她,一是惩罚她私自外出,二则是为了让她集中精力修炼,早日修成正果,但奈何她懒散惯了,就算被关起来,也还是不好好修炼。
被禁足的第四日,散道来到她屋里,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
棠棣睡眼惺忪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懒懒的叫了声“师父”,然后勉强坐直身子,时不时晃几下,摇摇欲坠。
散道走过去伸手拖着她的脑袋,棠棣看着他,问道:“师父,何事?是不是要放我出去了?”
散道手上用力,在她脸上捏了一下:“你想的倒是美!快些起床,今日圆吉要来,虽然你被禁了足,但我可不想让人知道我有一个这么邋遢的徒弟!”
棠棣被捏的清醒了一阵,她问道:“圆吉是谁?”
散道空着的那只手在她眉心点了一下,棠棣只觉得浑身一冷,仿佛掉进了冰窟一样。
“啊!冷!冷!!师父!”棠棣这下彻底清醒了过来,一个劲的往后退,奈何她的脸还被散道捏着,怎么也退不了。
“砰——”门被猛的推开,柒玖从外面冲了进来。
他一脸慌张,进来时差点站不住,散道回头看了他一眼,呵道:“冒冒失失的!站好!”
棠棣见他如此模样,便笑了起来,散道回过头来,手上力气加重,待空着的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之后,才放开她:“圆吉是我一朋友,是和道人,跟着前来的还有他徒弟,他这人死板的很,规矩有多,你这事日子给我好好的,要是惹出点什么事,我就让他将你带回去修道!”
棠棣忙道:“不敢不敢!师父,他徒弟叫什么啊?”
散道瞥了她一眼:“你要做甚?”
棠棣笑道:“好奇!”
“好奇会害死人的!”
“我不是人!”
“……”散道默然。
“所以他叫什么?”
“萧如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