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蒋品一只是看着他却不说话,傅煜书也不勉强,朝她微微点头便提着那盏旧灯要进屋。
蒋品一看他那意思像是已经修好灯准备要用它,赶忙开口道:“等等。”
傅煜书停住脚步回头看来,眼神在她周身流转,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很少,目光冷淡。
“那个灯你最好还是不要用。”蒋品一沉吟良久,还是说出了心里话,表情不太好看。
傅煜书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灯,灯非常旧,是烛灯,款式也很古老,他稍稍思索了一下,重新抬起头时淡漠地说了句:“多谢忠告,再见。”语毕,转身进屋去了。
“嗳!”蒋品一有点焦急地朝前走了一步,走出去之后又停住了,握紧拳头矛盾了半晌,还是转身回了自己家。
没多会,一个拎着手提箱的中年男人走进了她家,蒋品一从楼梯中央低头望去,低声说了句:“爸,你回来了。”
蒋嵊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口道:“嗯,今天没上班?”
蒋品一道:“没,天气不好,停课了。”
蒋嵊只是颔首,并不言语,拎着手提箱进了一楼最里面的房间,上锁的声音随之传来,蒋品一站在二楼中央怔怔地望着那个地方,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涩然。
回到自己的卧室,蒋品一忽然间又想起了附近新搬来的那个人,他说他叫傅煜书,这名字听起来总觉得特别耳熟,她心里疑惑,便打开电脑在百度上搜索了一下,结果还真的有他。
前些日子就听说话剧团的方团长要排一个大作家的作品《催眠》,蒋品一因此不可避免的对这本书有了一点了解,原来这本书的作者就是傅煜书,难怪她觉得耳熟,那天又在那见到他。
蒋品一沉默地将百度上所有傅煜书的资料看了个遍,又跑到谷歌继续掘坟,过了半个多小时才从电脑里抬起了头。
“原来是个写侦探悬疑的作家。”她抬手摸摸下巴,喃喃自语道,“京城人搬到平江这个穷乡僻壤来住,难不成是知道些什么?”
思及此,她不免忆起了那日那个帮他指挥搬家的年轻人,那人跟他关系一定不浅,百科上说他还是个物理教授,得过号称世界最奢侈物理奖的尤里物理奖,那个青年会是他的学生么?
蒋品一看了看时间,缓缓合上笔记本电脑准备去做饭,傅煜书的事不急在一时,现在还没有真的发生什么,也许等真的发生了,看上去胆子不小的他就会自觉离开了。
设想是美好的,蒋品一的出发点也是非常善良的,但现实的发展就不尽人意了。
第二天一早,蒋品一准备去上班时发现斜对面那栋房子的大门开着,门口放着许多杂物,大概是打扫出来等着丢掉的,只是要丢东西的人却没在那。
蒋品一早就有预料,心里不免升起一丝担忧,难道是出事了?
她脚下不自觉朝那边走去,走到大门口都没发现里面有什么动静,她抬手敲了敲门开着的门,咚咚咚的敲门声并不小,可依然没有人回应。
蒋品一不禁有些着急,毕竟那是一个大活人,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出了事,不管是对那人还是对槐园都不好,她没有多想便踏进了小楼,站在楼梯处迅速将一楼扫了一眼,没有发现人或尸体后打算上二楼去看看,但当她转身时,却发现楼梯拐角处通往地下室的门开着。
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蒋品一顺着陈旧的楼梯朝下走,通道的两边本来应该很脏,现在却已经干净了,想来是傅煜书打扫过。
他既然来过,肯定已经将底下的东西全都看过了,蒋品一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但连她从未惧怕过什么的父亲都那样强调这里不能来,想必这底下也不会有什么好东西。
蒋品一心里想得比较多,包括这些年在槐园里外来人出事、里面人出去后在外面出事,那一桩桩一件件让她心有余悸,脚下走路也就没能太仔细,一不小心踩到了木楼梯的损坏处,她毫无预兆地朝黑漆漆的地下室底部跌去。
“啊!”
蒋品一忍不住尖叫一声,随着她身体的下坠,一缕光芒在她面前闪烁了一下,只不过一眨眼的瞬间,她已经被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稳稳抱住,除了脚踝稍稍有点崴到,毫发无损。
“楼梯年久失修,屋里采光也不好,虽然是白天,但不拿灯下来的话还是很容易摔倒。”傅煜书提着一盏灯将手臂松开,让她脱离他的怀抱独自站好,嘴上平静并理所当然地嘱咐着。
蒋品一有点窘迫地和他拉开距离,就着他手里微弱的灯光道:“你跑到底下来干什么?为什么不开灯?”
傅煜书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过了一会才回答说:“我在整理东西,地下室的电线老化了,灯不能用,我没带台灯过来,所以用了这个。”他抬了抬手里的烛灯。
蒋品一瞥了一眼,正是她那天见他在门口修理的那盏灯。
她抬头,对上他略带思索的眼神,他的面容贵气儒雅,气质淡定脱俗,很安静地站在黑暗与昏黄的交界处,沉默赋予了他无穷的魅力。
“这地方你最好不要下来。”蒋品一别开视线警告道,“你是新搬来的,这里有很多事你都不知道,槐园的很多地方都不能去,不要像昨天那样热情地跟其他邻居打招呼,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你这样的礼貌。”说到这她看向了他,神色复杂道,“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把这里的人当做和你过去遇见的那些一样,不要怜悯这里的任何人。”
傅煜书稍稍凝眸,眼睛里像洒了星星,他很客气地说:“我知道了,谢谢关心。”
蒋品一听他这么说不由一愣,很快否认道:“我没有关心你,这只是警告,我只是不希望你破坏这里的规矩。”说罢,她转身想要上楼,走了几步又担心会再次跌倒,那不比求助于他丢人,于是她硬着头皮转回头说,“楼梯太暗,麻烦送我上去。”
傅煜书点点头,走在前面为她照亮,并不在意她所思考丢不丢脸的问题。
蒋品一跟在他身后有点无奈地想,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最后结果如何全看他的造化了。其实她也不太清楚槐园到底藏了什么秘密,但她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几年,见过那么多离开这里的人莫名死去,又见过那么多不属于这里的人来了之后死于非命,实在无法对他的到来袖手旁观。这不是圣母,仅仅是出于一点良心和人道主义上的援助。
离开傅煜书的住处,蒋品一一身轻松地去舞蹈教室给孩子上课,回家的时候很不巧地又下起了大雨,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雨下得越多,平江市的天气就越冷,而槐园又临海,她顶着雨回来家时几乎已经冻到麻木了。
闪电照亮了整个夜空,巨大的雷从天上劈下来,豆大的雨点不停砸在地上,好像跟地面有深仇大恨一样。蒋品一举着伞角度不太舒服地开门,门还没打开,混着水声的脚步声便越来越近,她警惕地回头看去,见到傅煜书举着伞无奈地站在她后方不远处。
“屋顶没有避雷针,家里电路出了问题,我到隔壁去借蜡烛没有人开门,所以只能来麻烦您。”他身上的白色长袖衬衫都快被雨水湿透了,勾勒出他衣料下面迷人的肌肉线条。他穿着干衣服时宽宽松松的显得很瘦,可衣服底下却与看上去刚好相反,他无疑是件上帝偏心的作品。
蒋品一侧头看了看一楼卧室处的窗户,见没有灯亮着,想着父亲应该还没回来,便转回来对傅煜书道:“进来吧。”说罢,打开了门,合上雨伞走了进去。
傅煜书跟着蒋品一进了屋,鞋子在地板上留下带水的脚印,他后退了一步,似乎对此很抱歉,蒋品一瞧见他的动作,无所谓道:“不用介意,在这等一下吧,我去给你拿蜡烛。”
傅煜书点点头,朝她道了声“谢谢”,但她却斜睨着他道:“不用谢我,我并不是想帮你,只是不希望你大晚上再跑去打搅其他人,反正你已经到我这来了。”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傅煜书站在原地看着她被雨淋得略有些狼狈的背影,没有表情的脸上缓缓勾起了一个弧度微小的笑容。
蒋品一很快拿来了蜡烛,白色的蜡烛很贴心地用防水布包着,她一把塞给他道:“快走吧,一会我爸就回来了,看见你在这会生气的。”
傅煜书也发现了这里的人不喜欢跟外人交往,蒋品一也提醒过他,是以他也没多说,再次道了谢,便转身准备离开。谁知等他走到门口时,抬眼便见自己住的地方满楼的灯都亮着。
那些本该坏掉的灯随着大雨得加大一闪一闪,整栋楼都非常诡异,灯光明灭间,似乎有个黑色的人影在二楼窗户处飞快地闪了过去。
“有人。”
傅煜书说了这么短短两个字便拿着伞往回跑,蒋品一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冲进那栋危险的房子,心情复杂到无法用言语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