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老大倒下后,女人的身形也有几分踉跄,她的手在自己的小腹处停顿了片刻,良久才慢慢放了下来。
“好心的女士,请问您是来救我们的吗?”几日的煎熬磨难让彭斯家的大儿子迅速成长起来。眼瞅着女人就要走近自己弟弟的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挡在了发呆的阿尔瓦面前,带着几分紧张的询问道。
莉迪亚沉默不语的走向他们,漆黑一片的木屋里,她的行为乃至她染血的白裙都让孩子们瑟瑟发抖。他们近乎惊恐的看着她走近,想要逃走,却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一样,动弹不得。
“这、这位女士……请、请问您是来救我们的吗?”詹姆士鼓足勇气继续大声问道。他的全身都在微微颤栗,看向莉迪亚的眼睛也充满惊惧。
——再怎么说,他都还是个未满七岁的孩子。
莉迪亚依然没有开口。
就在詹姆士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撞见了童话故事里的幽灵的时候,一阵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詹姆士只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被一根冰冷的手指轻按下了下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哥哥……”抱着安妮躲在后面的西尼尔大叫着扑了过来。
莉迪亚面色不变的将像小炮弹一样朝自己撞过来的孩子单手拎起,又是轻轻一按,西尼尔的脑袋耷拉了下来。看到这一幕的安妮发出刺耳的尖叫,不用莉迪亚去做些什么,自己已经把自己吓晕了过去。
看到女人的第一眼起,就觉得对方有些像自己妈妈的阿尔瓦还在愣神,他用力揉着眼睛,试图看清女人的真实面容,但无疑,这只是徒劳。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将手里拎着的西尼尔放在詹姆士旁边,轻轻地将他拥进了怀里。
那是一个冰冷的几乎让阿尔瓦打哆嗦的怀抱。
阿尔瓦迫不及待地抬头,仰仗着近在咫尺的距离,就要去看对方的脸容。
一根冰凉的手指从他后颈拂过。
“妈妈……”阿尔瓦在昏过去的时候,因为饥饿和伤风引起的苍白的嘴唇无声开阖了两下——拼出了一个代表母亲的单词。
莉迪亚嘴唇翕动了两下。她定定地凝望着怀中昏厥过去的幼儿,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阿尔瓦,伸出冰凉的指尖碰了碰他被人打得浮肿青紫的小脸。
就这样定定看了好一会,她才起身陆续把四个孩子小心翼翼的放到木屋里唯一一张床上横放着用被子盖好,又将外面的史丹·托比拖进木屋,抽出餐刀,简单包扎了两下——避免对方失血过度而死——随后又把他和另外两个被她击昏了的恶棍捆绑在一处,用餐刀割下一块布来,沾着史丹·托比后颈缓慢渗出的鲜血写了一行字迹在布条上,绑在了餐刀的刀柄处。
等到做完这一切,外面天空的颜色已经变成了浅浅的鸽子灰。
莉迪亚以最快的速度下山,径自往镇上走去。
这时候镇上的人们绝大部分沉浸在黑甜乡中,少部分则在为那几个生死未卜的孩子辗转反侧。此时距离四个孩子失踪已经将满一周,这不论对家长还是孩子们或者关心他们的人来说,都是一种无法解脱的煎熬。
彭斯和迪福两位先生正处于后面的这一小撮人中间。
为了孩子们的安危,他们已经好几天没睡过一个踏实觉了。
“这么晚把您找来是因为我刚收到了一封从伦敦来的信,”双目熬得赤红的彭斯先生振了振手臂,把信纸递到对面的迪福先生手中。“我认为很有必要也让您读上一读。”
迪福先生面色发窘的接过来,喃喃道了声谢,迫不及待看了起来。等到他小声读完,疲惫的脸容彷佛被阳光照射般的闪闪发光。
“哦,上帝,这是真的吗?”他患得患失的抬头,眼神渴盼的凝注着彭斯先生。
彭斯先生微笑点头,“是的,我们很幸运,加德纳先生获悉此事后,以最快的速度邀请了那位先生——您知道,他是全英国数得上名的好侦探,有他在,我想我们很快就能够把孩子们平安救回来了。”
“……这真是太好了,”迪福先生大力攥着信纸,泪水从他眼眶里不停的往外涌,“哦,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他唏嘘着,无法控制自己澎湃的情绪。
彭斯先生分外理解迪福先生此刻的心情,刚收到信件的时候,他也控制不住的泪水夺眶。
“希望您不会怪罪我打搅了您的好眠——”彭斯先生看了眼起居室的落地钟,半开玩笑的说。现在的时钟短针恰恰指向了五点。
“不,您千万别这么说,亚瑟,”迪福先生用充满感激的语气说,“您能够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对我来说只有感激,而且……这几天我根本就没享受过什么好眠,一直夜不能寐。”
彭斯先生心有戚戚焉。
“相信我们很快就能睡个好觉了,”他真诚的祝福彼此,“只不过,这次我们恐怕又要破一笔大财了,那位先生的薪酬可高的吓人。”
“只要能把安妮带回来,让凯瑟琳重新变得快乐,我就是付出再多的钱,也不会眨一下眼睛。”迪福先生毫不犹豫的说。
“我想我们的心情是一样的。”彭斯先生感同身受的再次对迪福先生的话表示赞同。
迪福先生本人脸上的神情却变得不自然起来,不经意提起妻子的他想到了昨天的那场冲突。
“……哦,抱歉,”他喃喃说着,“昨天我和凯瑟琳的行为……真的是太失礼了,我们为我们做过的事情感到歉疚,”他不安地动了动身体,“我来的时候,凯瑟琳也让我、让我代替她对威克姆太太说声对不起,她说她是焦急的失去了理智,才会口不择言的说出那样的话来——希望、希望能够得到威克姆太太的谅解。”
彭斯先生苦笑一声,“如果真要道歉的话,我想我们都需要道歉,毕竟,不止是你们,就是我和席妮亚也——”也在心里生出了怨愤之心。
话还未说完,一抹炫目的银色从窗户外直射进来。
“小心!”
彭斯先生脸色大变,直直朝着迪福先生扑了过去!
哐!
一声锵响。
彭斯和迪福两位先生迅速抬头往声响发出的地方望去——只见一柄锋利的餐刀已经深深刺入了起居室的一副野餐油画内,正不住震颤着发出细微的嗡鸣声。
“上帝啊!这、这是怎么回事?!”两位先生手足无措的跳了起来,迅速往悬挂在壁炉上的油画前走去。
“这上面有一块布!”眼尖的迪福先生大声说。
彭斯先生迫不及待把餐刀从油画里拽了下来,解开了布条,上面用血写成的字迹让他像个疯子一样嚎叫出声。迪福先生彷佛意会到什么般,以最快的速度将布条夺了过来,半秒钟后,他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用平生从未有过的最快语速说:“我这就去请探长先生!我这就去拜托他和我们一起上山!哦哦!我的安妮!我的孩子!”他疾跑着冲出了威克姆家!
这个威克姆宅都因为这块沾满血迹的布条沸腾起来。
在所有人闹哄哄的汇聚到起居室里的时候,莉迪亚重新攀窗跳进了卧室。卧室里的烛光已然全部熄灭,那个叫苏珊的女仆还在沉睡。
就着外面隐隐发亮的天光,莉迪亚缓步走到房间里的梳妆镜前,安静得注视着镜子里五官漂亮精致的女人。良久,她才轻轻摸了摸自己还未隆起的小腹,嘴角弯出一个生涩的弧度。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响,熙熙攘攘的,彷佛盛载了成千上万人的热闹,莉迪亚侧耳倾听了一会,金色的鬈发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不顾血痕泥泞的双脚,重新回到床上,就这样沉沉睡去。
“噢噢噢,我真想和亚瑟一起去,”彭斯太太喜极而泣的捂住脸,“上帝啊!我真感谢那个神秘人!他救了我的命!”
知道孩子们成功获救,绑匪们也全部被擒的女士们亟不可待的表示她们要和男士们一起前往树林——被她们的丈夫严厉拒绝了。他们说只要他们这些男人还在,就不会让脆弱的女士们受到惊吓。
“他不止救了你的命,席妮亚,”迪福太太的激动不比彭斯太太少,她身上还穿着一件晨衣,“他也救了我的命,救了我们大家的命!”
“是的,他救了我们大家的命。”特兰太太虔诚的在胸口划着十字,“这是上帝的恩悯,他派来那位神秘的先生拯救了我们所有人。”
“特兰太太,我真想去把莉迪亚叫起来,”彭斯太太迫不及待的说,“她肯定想和我们一起分享喜悦。”
“哦,亲爱的席妮亚,放过那个可怜的女人吧,让她再多休息一会吧,还有什么比她醒来看到她的儿子就站在她床头更让她喜悦的呢?”
“是的是的,特兰太太,您说的太对了!”彭斯太太赞同的连连点头,她接过福斯特太太端来的红酒喝了好大一口,脸腮瞬间变得酡红,“还是您了解莉迪亚,哦哦……哦哦……”彭斯太太快活的简直想要跳起舞来。她拿着酒杯和起居室里的每一个人干杯,大家的脸上都是劫后余生是的喜悦和期盼。
前往接应的彭斯先生一行,似乎很理解女士们迫不及待的心情,从树林到镇上他们只有了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
当彭斯太太们看着孩子们被她们的丈夫抱着大步流星往屋子里走来时,她们几乎是连哭带爬的扑了上去!疯了似地把自己的孩子用力搂进了自己温暖的怀抱里!
她们搂得是那样的紧,几乎把自己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都用了出来!她们的丈夫满眼温柔的张开双臂把他们的妻儿拥入怀中,旁若无人的相互亲吻着,诉说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煎熬和思念。男声的低哑和女声的啜泣以及童音的嚎啕大哭给威克姆家的门口骤添了几分感伤的气息。大家静静的看着他们,不约而同眼眶潮湿。
阿尔瓦被许振兴抱在怀里,他难掩羡慕的看着被双亲拥在怀中的小同伴们,四处寻找着自己母亲的行踪。
特兰太太和福斯特太太还有卢比小姐她们一窝蜂围到了他身边。亲吻的亲吻拥抱的拥抱,她们的脸上在璀璨发光,比天上渐渐升起的太阳还要绚烂夺目。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瑪莎奇朵扔的地雷,抱住啃个=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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