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一品有些局促的站在秦睿面前,他表面上风轻云淡,实则心里已经翻起了惊天巨浪。他是清倌,但男子毕竟不同于女子,自他进梨园开始,每日都有专门j□j的师傅将冰凉的玉势送进他的身体。
那是他最羞耻的时刻,他的手脚会变得冰凉,青筋都会冒出来。他无数次冒出过自我了断的念头,但求生的本能都会促使他忍耐下来。
他还未来得及尴尬羞耻,就看见秦睿从怀里掏出一小叠银票,秦睿一本正经的把那叠银票递过去,故作深沉的解释道:“原是打算晚些再给你,却想着你在这儿也无聊,你拿着这笔钱,随意做些什么。你若是想做生意,我便给你盘几个店子,若嫌这边熟人多,换了地方也没问题。”
原一品被秦睿的一席话弄懵了,他没搞明白秦睿什么意思,是拿这些钱来讨好他,还是戏弄他,抑或是真心对他好。
只是这种话,对在梨园待久了的原一品而言,已听不出真情还是假意了。
却听秦睿坦诚又言:“我于你只是单纯欣赏之心,并不想冒犯你。只等八个月后皇子降生,圣上大赦天下,我便央人给你脱了贱籍。那之后,你便成了自由身了。成了自由身,你便哪里都能去,在这之前,这些钱就当我赠你安身立命的本钱吧。”
虽然心里并不相信,但原一品倒是老老实实一脸感激的回答:“真是多谢秦少爷的大恩大德。”
可惜秦睿了解原一品,知道他口是心非,却不想争辩。他知道原一品有本事,聪明,可惜没投个好胎。
“你今夜早些睡,夜里风凉,被子厚些才是。自己多注意些身体。我来看看你,这便走了,若生活上有什么不方便,就唤你那小厮找我便是。”话毕,秦睿起身理了理衣裳,轻唤了声江孜,也不等原一品送,便走了出门。
那边江孜也早就候着了,他与原丹在角屋里说了些话,嘱咐了几句便早早的出来候着了,他知道少爷,他自认为自己太了解秦睿了。只要秦睿张嘴,他就知道秦睿要说什么话。他知道秦睿看原一品的眼神毫无色、欲,便笃定秦睿今夜不会在这里过夜。
次日,暖阳初升,大地穿上一层金纱。
秦睿伸了个懒腰,便唤丫鬟进来伺候梳洗。却见江孜急冲冲的跑进来,对秦睿说:“十三皇子邀您去百花赏呢,昨夜递的帖子,管家今早才给小的。”
一听到十三皇子的名头,秦睿便遍体生寒,脑子里一片漆黑,他想起众人的嘲笑,厌恶的嘴脸。他就头大如斗。可惜十三皇子的面子他是不能落的,于是对丫鬟说:“将我那件蓝色长袍拿出来。”
二人去向秦夫人请了安,便做了马车出门。百花赏是当今皇后邀皇亲国戚大家公子与未出阁的大家小姐们一同赏花,若哪家公子看上了谁家小姐,便将花枝递过去,成就一段美好姻缘。至于秦睿,他只听闻过百花赏,却从未出席过。
因百花赏除非皇后及皇子公主们相邀,轻易是去不了的。
而百花赏则是在皇后在北苑山庄办的,里面种满了各种名贵花草,看守严密,平常人连走近都不能。
江孜将帖子递给看守的守卫,就有专人带秦睿去十三皇子在的地方。
秦睿远看就知道坐在中间的正是十三皇子,他有些禁不住的腿抖,他在害怕。那是他一段不能回想的噩梦。
小厮跑去通报,俯身在十三皇子耳边说了两句话。就见十三皇子成旭站起身来,径直走向秦睿。
秦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成旭走到他面前,若非江孜在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角,恐怕他连行礼都忘了行。正当秦睿打算行礼的时候,成旭双手拖住他,笑着说:“你我之间何必行这些虚礼,你若有心,便多陪我说说话,常与我走动才是真的。”
秦睿没敢说话,他怕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成旭见秦睿没说话,便自顾自的说:“我常与人谈起你的时候说你不善言谈,现在才觉得我可真是了解你,快与我过去吧,与我坐一起。”
秦睿答道:“皇子厚爱了。”
成旭原本已转了身,听见这句话又转回来,看着秦睿的双眼说:“确是厚爱啊。”
话毕,便抬脚向前走去。
同成旭坐一起的是十二皇子与十四皇子,三人一般大小,出生不过前后三个月。当今圣上皇子众多,常为百姓津津乐道。
成旭笑着对自己的兄弟说:“十二哥,十四弟。这便是我常与你们提起的秦睿。我视他为知己,与我甚是亲近。”
秦睿向两位皇子行了礼,便听他们其中一人说:“听皇弟提起的时候就知是个俊才,却不知是如此倜傥。”
“正是,与本皇子想的相去甚远呢。”
秦睿埋头道:“二位皇子谬赞了。”
“别打趣他了,我这知己脸皮可薄着呢。”这般说着,成旭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又用眼神向秦睿示意,让他坐在自己的身侧。
秦睿坐在一旁,也不敢与成旭说话。他胆子历来就小,换了世界本性却未变。或是与小时候的成长有关。不被重视,被人轻视侮辱。他知道自己懦弱又渺小,在大人物面前,他连说话的胆子都没有。
无论喜欢上谁,结局都是悲剧而可笑的。
别人只当他是个笑话,没人会真心对他。
思及此,秦睿打了个冷战。他觉得自己是在梦里,梦里所有人都喜欢他,尊敬他。而醒来之后,只会变本加厉的看不起他,蔑视他。
成旭自顾自的在一旁说:“子辛近来似是与乔丞相的公子来往甚密。为兄原先以为按子辛的性子,是难得与人交好的。”
秦睿道:“哪里的话,承蒙皇子与乔公子看得起,草民不胜惶恐。”
“子辛不必紧张,不过随口问问罢了。下面的人总爱与我说些此类无关痛痒的事。”成旭转头笑眯眯的看着秦睿。
成旭长得好,他长相并不随大头大耳的皇帝,而是随了生母如妃。如妃是精雕细琢的美人儿,鹅蛋脸,薄嘴唇,一双美目勾人心魄。但成旭长的却并不像女人,看起来俊朗之极。
秦睿没敢回话,他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明白成旭做什么监视自己,又用这样的口气来威胁自己。似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不能违背他的意思。
“科举也不过这两个月了,子辛可有几层把握?”
秦睿哪里敢说自己一层把握也没有,他这样愚笨,莫说前三甲,就说不落榜都是个问题,于是老老实实的说:“草民已做好了听天由命的准备了。”
“子辛说笑罢,你今年必会拔得头筹。”成旭笑眯眯的让小厮给两人斟酒。
秦睿看着杯中酒,闻到一阵桃花香。
“桃坞坊的招牌酒,一年也不过二十壶。难得的很呢,十三弟面子果然大的很。”十二皇子笑着说,只是他眼神冰冷阴狠,没有丝毫笑意。
十四皇子接嘴道:“十二哥哪里的话,十三哥可是公认的好人缘。就连父皇都说十三哥颇有父皇当年的风范。”
秦睿坐立不安,他不傻,自然听得出这两位皇子嘴里的挤兑嘲讽。可是听着他们这样为难挤兑,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意。他害怕成旭,甚至有些恨。
“你们可别打趣我了,我哪里有父皇的风范,不过一句玩笑话,你们还当真了。太子殿下可一向知道父皇的心思,自然知道父皇不过随口一说,谁会当真呢。”这么说完,成旭轻抿了一口酒。
只有秦睿眼尖的发现成旭喝酒的时候端起酒杯的手,指尖在微微颤抖。那不是害怕紧张的颤抖,而是愤怒以及不甘心的颤抖。
秦睿呆愣愣的坐在那儿,看着各家的大家闺秀姗姗来迟,一个个轻纱蒙面,只现出一双双眼睛,有几个还好奇的朝男方这边看来,其中一个还与秦睿四目相视,一下双颊绯红。另几个也察觉到了,边附耳朝那女子悄悄说些什么。那女子的头越埋越低。
成旭也注意到了,他皮笑肉不笑的说:“这些女人,日后不是我兄弟的女人,就是父皇的女人。子辛,你可别把真心错付。”
秦睿心里一惊,马上回道:“草民怎么敢。”
“怎么敢?”成旭目光里充满了阴霾,“强权之下,谁敢?子辛,说得好。”
秦睿模模糊糊的能听明白成旭在说什么,但他不敢细想。他害怕被牵扯进任何复杂的事物里,因此埋头喝酒,对百花赏的好奇心也被洗刷的一干二净了。
说完了话才觉得失当的成旭看了眼自己的兄弟,确定他们顾着喝酒品谈对面的女人,并未听到他刚刚说的话。于是成旭才转头看着秦睿,他喜欢秦睿这样的人,不张扬,也不过分低调。说话做事总是恰到好处,怎么看怎么合心意。
于是小声的对秦睿说:“你等着看,几年之后,对你我而言,这世间就再无强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