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军吞并海军第二舰队的事情被拿着支票出走的原军官传播出去,随即遭到以直系为首人员的攻讦,只是官面上的文章王子安早就不在乎,至于民间,大家伙近期受到的刺激有些多,已是审美疲劳--中央都换人了,一支部队掌控权的易手也就无所谓,加上他在去年北出外蒙赢得的名声太大,一时半会儿也消耗不完。
甚至于有声音传出,海军既然天天跟着军头打东打西,还不如让这位匪帅收编,怎么看,全中国范围内能表现出积极向上风貌的地区也就他那儿了,而且他对国土的热爱也超出一般人的心理预期,绝对配得上爱国将军美名。
至于不听中央号令行割据地方,那都是小节,再爱国也得有地盘来养军,反观北京政府,天天换来换去还不能给大家提供和谐美满的生活,早就对其失望透顶了。此声音刚传出时影响有限,只几个非主流的政客文人咋呼,随即在有心人推动下呈蔓延全国之势,等直系反应过来,这种说法已经得了许多人的认同,再压制已是力不从心。
不过民间声音再大,军头不听也是没用,而此事事关直系核心利益,中央政权的合法性与对各地的掌控力度,甚至于张作霖都出来喊上两嗓子以表示鲁军这事儿干得不地道,怎么说北京政府有他入股的部分,不过因为还需在流民、白俄等问题上借助其人,他的反驳力度明显要小。
东北边境与俄国接壤,现在白俄大规模溃散,流落到附近各国者无以计数,跑到东北的有部分给张作霖收容,但仍有少数转职成马贼—说是少数,只相对于他们之前庞大的人数作对比,实则还是能凑出个几千人。
他们平日多分散于各处,以打劫勒索为生,遇到驻军来剿就远遁他方或合伙跟人干一仗,而张雨亭的东北军前段时间便很不幸就遇上这么一出,派到外蒙的杨宇霆所部被哥萨克们胖揍一顿,损失一个团,让老张愤恨异常,随即大规模调动军队,在前出外蒙两个师基础上又增加两个,速度快得很。
可白俄溃兵见到自己的对手势力越来越大,也便不与其正面交锋,四处流窜骚扰,东北军撑不住,接连跟鲁军联系要求他们进入车臣汗部剿匪,并通过进入到哈尔滨的白俄与远东残余俄国政府交涉,督促其节制己方人马。
不过这会儿王子安自己在外蒙的兵力都不足,给白俄搅的头疼,哪有功夫给他干活,现下只能派出部分侦察机帮其找寻对方踪迹—要知道如今还不是白俄进入中国的最高峰,苏俄虽取得对高尔察克跟邓尼金政府的胜利,可多数与中国交界的边境地区处于白卫军残部手中,等到了明年,远东地区的各军阀派别垮台,那才叫一个热闹,东起黑省,西到新疆,就没有一处安宁的地方,全都出现过白俄踪迹。
只是双方嘴仗打的热闹,谁也没动真格的,鲁军还在进行着外蒙建设与图谋新疆,无力开辟下一个战场,直奉双方忙着接收皖系地盘,消化战争红利,腾不出手,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两方面当会在不久的将来再重复先前老路,跟直皖一样分出个胜负才能消停。
“你说胡子有多大可能同直系合起伙来跟咱们干仗?”办公室的地图旁,王子安跟夏威指指点点讨论着如何应对他们的窥视。
之前本以为拿出车臣汗部会让张作霖承自己个人情,交好两方关系,没成想这人跟他一样也是拔鸟无情的狠人,现在有求于己方的时候都敢暗地里下绊子了,要日后跟直系干起来,依着那人性格绝对会落井下石。
“这要取决于你跟日本人的关系如何。”夏威已经理顺了各国关系,在参谋之余当上了时政分析人士:“皖系被直奉干掉,日本人前期投资基本完蛋,说句不好听的,他们现在处于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境地,只能加大对张作霖的支持力度。”当下中国各军头虽都有国外势力支持,但洋鬼子也无法完全掌控,顶天在经济、武备方面给点援助,因此当为了利益两家同属一个国外势力支持的军头打起来,他们也是无法直接干预的,最多拉拉偏架。
比如在直皖战争中,虽有张作霖南下支持直系,可日本人却在战争中以条约不允许为借口驱逐直系沿京汉铁路作战的曹瑛所部,不过这事儿应该也有刚在民国八年改名关东军的原关东都督府与国内政策不一致有关。
关东军虽尚未发展到后期独走的境地,但对国内以经济手段侵略中国的政策有极大不满,因为按照国内意思,他们之前所做的关于满蒙独立计划说不得就得搁浅,至于说帝国所做决策以当下外交环境而定,这些陆军的马粪是绝不可能在乎的。
“说详细点。”
“你跟日本人的关系好,他们肯定会支持咱对抗交好英美意的曹吴,约束张作霖的行动—当然了,张胡子肯不肯听是一回事儿,但最少能跟直皖战争差不多,他也只能敲敲边鼓牵扯咱们精力,不会大规模派兵交战;可反过来,张胡子肯定得派兵出关从天津南下,或者攻击我军在热河、外蒙的军队。”夏威指着地图说道:
“而从实际看,现在日本人在关内的势力基本被拔除,就剩下个福建还得受着英美法的掣肘,咱行的又是远交近攻的国策,跟欧美列强关系明显好于日本,因此,到时日本肯定会鼓噪张作霖南下。”
“加上张胡子本身对我方的忌讳比较深,依照现下形式看,我军发展后劲强大,直奉只要不是瞎子,肯定会合起伙来先把咱们拔除。”
“参谋署对此如何做的预案?”和平时期的参谋署没事儿干就得做各种各样推演,其中就有被全国势力围攻一项。
“要与奉系干仗,必须加上直系,因此我们做的预案是直接与两方同时开战,主战场在关内,关外作为次要战场。我军现有辖区,鲁苏皖浙,四省区没有明显的纵深浅薄处,也就不用防备给人插一刀断成两截,而依着直系现有兵力配置来看,主战场当在河南、河北与我交界的地方。”
“战场确定,战术也很简单,此两地大多属于平原,适合发挥我军重火力优势,参谋署的决定,打钳形攻势,合围对方主力,短时间内将其解决掉,直系虽然接收了皖系的大量战争福利,现在又通过意大利洋行购买军火,可一来他们的造血能力不足,二者对方也没有足够钱财购买太多,与我军经年积累压根不能比。”
“你们信心挺充足的啊,直系加奉系总兵力有可能高于我军。”
“不是有可能,是肯定,我军可动员兵力高于对方,但现下并不能立刻大规模扩充,不过也无须担心,到时只需前出天津防守,再有热河、外蒙的牵制,海军陆战队做出北上截断他们退路的姿势,足以保证挡住战斗力低下的东北军,打好了甚至能反攻对方,可惜日本人在东北利益纠葛太深,短时间还不敢越界。”
“只要奉军被挡住,关内直军可动用军队数量不比咱们多多少,他们是有一票的地方守备师跟中央编成的师旅部队,可现在不是清末民初,各师不管装备抑或战斗力都有大幅下降,就拿河南来说,供给吴佩孚就嫌困难了,能有多少钱来买装备?这要再打不过一群联络不畅、火力差劲、编制乱七八糟、士气低落、意志薄弱的军阀部队,那咱们这些年费劲巴拉练起的练兵有啥用?”
“湖北王占元、江西陈光远呢?他俩可一个对着安徽,另一个威胁江苏。”
“王子春不足为虑,按照这位白虎精的性格,他那群拿不到军饷的兵油子能有多大战斗力,最多有个孙传芳比较能打,可也独木难支,此地能作为次要的突破口,进而从南方对直军后路造成威胁。”
“可惜了蔡锷啊。”王子安突然感叹道:“枉我给他治病救人的,就想着哪天能帮帮咱们,要有他在,王占元估计能给他一波带走。”蔡锷病情反复,川省名医对此束手无策,王子安接连派去数波医生都不带见好的,差不多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真真枉费心机。不过他也对蔡锷本人发出邀请到山东治病,王靖帅打算再一次的亲自出手,这要能延缓生命一两年,日子就好过的很。
“蔡督军就算帮着除掉王占元,也只可能为自身利益出来抢地盘,而且有很大可能对我方日后攻略西南造成恶劣影响。再说下陈光远,赣省地瘠民贫的养不起多少部队,有跟没有没啥区别,而且现下他的主力还在清剿李泽轩部农军,一时半会儿也腾不出手。”
李泽轩民国七年跟在王介山屁股后面捞了不少好处,势力成滚雪球的发展,而且此人似乎也跟王子安一个样,喜欢拉人凑场面,但此举成功让陈光远注意到他那尚未成熟的民军,双方霹雳乓啷干了几场仗。
起先李泽轩部士气高昂、民众归心得了情报支持,加上陈光远还需分兵把守各处,监视湘省赵恒锡部、鲁军驻扎皖南的军队,给他抽冷子取得胜利,造成阖省震动,一时间他是风光无两、名声大噪,更夺了几个县城又补充一番。随即南北方停战,鲁军也消停下来消化新占地盘,陈光远广发英雄帖邀请到不少助力一起进行围剿。
此刻李部人才培养初显成效,又广泛展开运动作战,跟优势敌军转起了圈圈,打的是有声有色,当不得赣军到底也是地头蛇,兵力多粮饷足,长久相持下农军慢慢拖不住,部队与地盘相继缩水,现在给对方逼回大山里打游击,虽还在勉力支撑,但财政基本到了崩溃的边缘—其人已数次联络驻皖南的王璞请求支援,都给其搪塞过去。
“倒是他们的存在怎么说也是一根钉子,若彼时我方先开始进攻,当直接派出军队拿下赣省,驱逐陈光远;若直军先动手,在本地摆上一个师的部队就可以保证对方不敢有异动。”
“既然你们已经做出了详细计划,那我也不多说,但我方高级将领根本没有指挥大兵团作战的经验,从现在起,各部要加强演练,军级对抗也要提上日程,好在不光咱们,国内军头都没有此种经验,可先行一步,也能保证咱对他们的优势。”
国内军头太多,也没有几家的兵力可以上几十万人,平日里打来打去多在师旅一级,看直皖就能看出,双方只是沿着铁路线一字排开,分出左中右,然后靠着各路司令官指挥,相互间脱节问题十分严重,而且韧性不足,一路被打散很容易演变成全线溃败
“明白,我回去就让他们对军级以及更高一级的演习做出规划,虽有可能赶不上双方大战的步伐,可临阵磨刀不快也光,总能取得稍许经验。”夏威合上笔记本准备离开,临走时想起一事:“我孩子要出生了,到时有空就去喝喝喜酒?”
“放心,只要不忙我肯定过去。”
……
民国九年五月底,王子安又一次的收拾行装,南下去往浙省,其地初占,人心不稳,当要进行安抚。其实这会儿已给占据大半个的新疆按理也要去一次的,当不得路途遥远,与直属地盘又不搭界,估计等他可以去了,得到彻底打垮直系拿下北中国,也亏着他早早建立政教系统制衡军队主官,否则依着当下民国的德性,保不齐有人就得生出自立心思。
“《狂人日记》?”王子安拿起摆在书桌上的一本书翻开看去,里面赫然有周树人先生在新青年杂志上发表的第一篇现代体白话文,再翻上几页随手扔到一旁,边看书橱里的书籍边说道:“这玩意儿内里含义你看得懂么?字还没认全呢就研究思想了…这才对么,没事儿干多研究下莎士比亚等人的作品,与你身份也符合。”
他现下身在上海的二奶家中,长时间不来,还真有些想念此位女贼出身的情人,而且安娜回来后两人滚床单又给弄怀孕了,其人在济南看他比较紧,没法子,只好趁着公干顺路偷下腥。
小别胜新婚,何况两人都有半年没见面,乍凑一块儿直闹得天翻地覆,好在靖帅龙马精神,姑娘累瘫在床上,他却还饶有兴趣的围着整个房屋转悠,也好看看她整天窝家中干嘛。乍看之下也让他吃惊了一把,女贼是打算彻底从良了,桌上摆满书籍,从康熙字典到现下最流行的鸳鸯蝴蝶派的文学作品应有尽有。
他可不想培养出一位左翼文学女青年,那可不是个好名声,不过姑娘显然不领情,估计性格如此,双方又是已经坦诚相待了,说出话来有些无所顾忌:“你又不来陪人家,我只能找些书打发时间,而且也没人告诉我什么书能看、什么不能看的。”她撅起红彤彤的小嘴,让王子安忍不住上前辍了一口。
“找些风花雪月的读物,这等宣传思想的少接触。”他掀起被子爬到床上,一双大手又不安分起来:“但可得给我注意,里面的东西,基本都是假的,千万别当真。”思想方面的书籍看多了容易变得比较前卫,进而引发妇女本身的解放运动,可这风花雪月的玩意儿接触过多,也是能让人想入非非,自己又不可能把她娶回家,也没法天天在其身边,要给他戴个绿帽不得哭死。
“恩,都听你的。”姑娘给他摸得娇喘连连,却又碍于之前做的太多,已无力再去奉承,亏着此时有人前来救驾,床头电话叮铃铃的响起,拿过来接起,是他贴身卫兵的声音:“大帅,马副官刚才来电话,事情安排妥当,闽省督军李厚基的使者已在市府等候。”
“行,我这就下去。”
挂上电话,姑娘有些不满,这才多长时间就又要离开,撒娇的跟他打闹着,只想把朝思暮想的情人多留在身边一刻,也不管身体受不受得住,反身趴过去……
翻云覆雨完毕,两人都是大汗淋漓,王子安也终于感到劳累,想想,把电话挂回去:“给马副官回电话,事情推到明天…就一督军的联络员,让他等着。”那位族亲出身的卫兵可能平日里接触靖帅过多的伟光正一面,十分惊讶自己的决定,多问了一句,王子安心下愤愤,春宵苦短,再多嘴就让你回山寨守基地。
“微微,给爷说说你家里情况,还有我小舅子,我可听说他现在有点儿不学好,拿到钱就去花天酒地。”这只是找个由头聊天,姑娘的身世早给人查了个底朝天,那位便宜舅子的信息也有存档,只是为先前记忆他就一直叫着姑娘假名。
微微正给他刚才拿督军不当回事儿的霸气话语惹得花痴病反复,闻言一个激灵,不禁暗自骂起让人头疼的弟弟:“爷您别怪海风,他以前过惯了苦日子,突然间有这么些钱根本不知道怎么花,我以后不给就是了。”海风是她弟弟名字。
“花不花钱无所谓,我也不在乎那点儿,但你得让他把嘴捂严实了,我可不想听到什么风言风语。”虽然在床上说这种话大煞风景,可预防针得打足。
“恩。”姑娘没什么让他欢心的手段,只能再次将身子俯下。[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