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雪起身一开门便看到有两个黑衣蒙面的男人晕倒在地,旁边笔直屹立的是自家护卫褚非言。
褚非言刚刚与其它护卫颇费了些力气才击倒四个意图偷偷闯入她房间的贼人,这会却看到她衣衫整齐的打开门,神色如常。
心念电转,原来她早知今晚有人来袭。
不禁抱怨:“小姐,您为什么故意激怒那位参领?他一看便是心胸狭窄之人,这次不得手恐怕还有后招。”
澄雪暗道:就怕他为人大度,没有后招!
褚非言及其下属都是背后之人派来保护她的,她即不满背后之人诱惑逼迫她去奉天参加军需招标,总要给他找些麻烦,故而今日才对一同竞标的智参领语出挑衅。
不过,桑寄小姐确实也于她有重用便是。
此番心思不愿多言,她面带无辜:“我怎么知道这行伍之人反而越发小气,不过抢了他一个美人,他竟要对我暗下黑手,真是太卑鄙了!”
言罢还小心地拂了拂胸口表示害怕。
“行伍之人才更要面子,您不止抢了他的美人更扫了他的面子,他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褚非言看着她红润的脸蛋,丝毫没看出受惊。
“是吗?受教了,以后还是得辛苦你了。”
褚非言见她并不在意的样子,一口气堵在胸口。
只是她到底是小姐,他也无法再口出指责,只能道:“您对那位绎少爷有救命之恩,他竟不能好好约束下属,纵容下属加害与您,真是狼心狗肺。”
“我救他一命,他也给了十万酬金,我们已经银货两清了,从此自然也没什么干系”,澄雪淡淡道。
何况那位“表哥”可不是什么可以任由他人予求予取的人。
褚非言同样为军伍之人,自然知道姓智的底细。
不大不小的军官,想要摆平还得和上级汇报,以他之力又不在自己的地盘上很难抵挡,想到上级的脸色,不仅开始头痛。
澄雪却不管那么多只管自己睡去,明晚与国民小姐共餐失什么也绝不能失了美色,而女人的美丽绝对和睡眠有很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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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层甲板为贵宾层,大半的船壁由玻璃做成,顶部零星挂着点点的小夜灯,衬托着低沉夜幕,似繁星如梦。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为角落里两个绝美女子吸引。
一个白衣胜雪、清灵绝俗,一个红衣姣姣、摄人心魄。
似世间秋菊春华之美色全在此二人之身,倾国倾城不外如是。
忽而看到白衣女子不知说了什么,红衣女子微微一皱的眉峰令在座男子恨不得倾其所有只为佳人一笑。
“实不相瞒,妹妹拍下姐姐的晚餐实在因为姐姐倾城之姿,家中叔父仰慕已久,不知姐姐是否愿意与他一聚?”澄雪道。
因如今的桑寄是影视界的著名女星,过往也有许多人或慕名而来,或托相熟之人相邀,但这家中小辈出面牵线的却是独一个。
桑寄微微奇怪:“你叔父仰慕我?!”
澄雪正色道:“正是,我叔父幼年便在军中效力,如今人到中年位居都统之位,家有一妻却多年无子,叔父常看桑寄姐姐的影视作品,心中十分仰慕。姐姐若愿一见,不论你出什么条件无有不允。”
竟是都统之位?比之今日那大板牙参领尚高两级,桑寄心中微微一动。
但又低叹一口气道:“多谢妹妹美意,但恐姐姐配不上这样的贵人。”
澄雪道:“姐姐何须自谦,以今日姐姐的美貌和盛誉,这天下权贵有谁是姐姐配不上的?”
“何况,我观姐姐此时虽红透大江南北,一时风头无两,却已心生退意,想要丝萝托乔木,对不对?”
桑寄:“妹妹如此聪慧,姐姐也不必遮掩,世人只见我如今的地位和盛名,哪知我经历了多少坎坷歧路、世态炎凉,已觉筋疲力尽。”
如今多少男子对她的容貌才华倾倒、又有多少女子对她心存羡慕嫉妒,但随着年岁的增加,夜深人静她却常常觉得凄惶。
“既如此,姐姐何不干脆息影趁着风华正茂找个可以托付的良人,相夫教子过一辈子?何况以我家叔父的权势绝对可以护的姐姐一世平安。”澄雪说完紧紧盯着桑寄的表情。
桑寄妩媚的双眸中有光芒闪过却又迅速恢复平淡:“扪心自问,我确实有此想法,天下女子谁不想嫁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锦衣华服美满生活?”
见她逐渐袒露心声,澄雪心中为自己此行的目的多了几分把握。
“不知姐姐有什么担忧?”
桑寄起身离桌,走到风行号的栏杆旁。
微微带着湿咸的海风里她的声音若隐若现:“曾经我身边的许多姐妹凭借一时美貌和名誉嫁入豪门,虽衣食无忧,却仍然步步艰难。而待到年老色衰时,生活更是凄凉,我又怎能步他们的后尘?”
何况她想要的绝不仅仅是嫁入豪门,而是即使嫁入豪门也不必如其它姐妹一般委曲求全。
海面零星的波光拂过桑寄的眉梢:“说我贪心也好,不自量力也罢,这世间的权势富贵和自尊自我,为什么不能都要?”
澄雪闻她此言才彻底放下心来,这样的桑寄才是自己心里真正的国民明珠,纵使追逐富贵也绝不委曲求全、泯灭自我!
澄雪取过桌上水晶瓶里的红玫瑰,起身走到桑寄身侧。
她盈盈的双眸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仅凭一时美貌自然无法让姐姐同时得到权势和自我,自然需要其它依仗。”
桑寄听出她似有深意,纤手不觉抓紧了冰凉的栏杆:“妹妹的意思是?”
澄雪却莞尔一笑,背靠着栏杆,一手轻掐花茎,一手把玩花冠,转了话题:“姐姐难道不觉得,今天的我比昨天更美丽几分吗?”
桑寄想继续追问,但见她似不想再谈。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便随口附和道:“确实,妹妹确实是世间难得美貌女子。”
“姐姐,你并没明白小妹的意思,我说的是我比昨天更美。”
澄雪看出桑寄并未理解,便眨了眨眼开口道:“在这样星星点点的夜色下,我穿了白色西式的晚礼服,拉高的腰线显得我身材修长,蓬松的裙摆前短后长行走间宛若步步生莲,上身设计简单贴身,只在胸口绣着蔓延而上的米色花瓣,一字肩设计又凸显了我锁骨精致,让人想咬一口,姐姐难道不觉得吗?”
倘若这样的话由别人自夸,桑寄会觉得对方傲慢自大。
但不知为何由澄雪所说便让人觉得她字字句句都是真理。
“妹妹说的十分有理。”
澄雪见桑寄此时还有点心不在焉,似乎还对前一个话题有所牵挂,心中暗笑却不点破。
只将手中的玫瑰递到桑寄面前,面带惋惜。
“只是荧光难与皓月争辉,今天在姐姐面前,我与这娇艳的花儿都难及姐姐万一呢?”
“妹妹过谦了。”此时桑寄仍不明白她何意便以不变应万变。
澄雪继续道:“妹妹向来实话实说,姐姐自然十分美丽,引天下英雄竞折腰,只是今日一身红裙的姐姐却是十二分的美丽呀!”
“姐姐这身红裙既有西式的简约爽朗,又有中式的雍容华贵,贴合的设计衬着你身姿娇娆,减一分则太瘦多一分则太肥,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真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啊。”
先夸自己漂亮,再夸衣服漂亮,又说人漂亮是因为衣服漂亮。
今晚桑寄突然收到陆澄雪着秋兰送来的礼服,并得知她希望自己一定要穿,心中便有些疑惑。
但此时已有些明白她的心思,便开口道:“的确,妹妹送的衣服确实美丽至极,不知是哪位设计师所做?”
“还没向姐姐介绍,我家做些小生意,女儿家的衣饰方面,四锦记称得上独树一帜。”澄雪示意冬夏递上名片。
“原来是四锦记的东家,失敬失敬。”桑寄心中微微吃惊,眼前看似不谙世事的纤弱少女竟是四锦记的东家。
对四锦记她早有耳闻,一家颇有名气的家居铺子,据说在大江南北有几十家分店。
因她长居奉天,也去过四锦记奉天的分店,虽不是最好的店铺,但女儿家的衣饰方面确实独具特色远胜其它店铺。
“桑姐姐客气了,我才是对姐姐仰慕已久。”
澄雪道:“既然姐姐觉得我们家的衣饰尚能入眼,我与姐姐又觉投缘,想让姐姐常常穿我家的衣服不知可否?”
“妹妹这是在向我推销自家的衣服吗?”
桑寄微微皱眉,难道她要自己买她家衣服才告诉自己有何方法可以将权势富贵和自尊自强全握于掌中。
“是,又不是。”澄雪。
“愿闻其详。”桑寄。
澄雪将希望她做代言的事情缓缓说来,听到一年四季为她提供免费的最新最美的衣饰,桑寄略有吃惊。
以她如今在电影界的地位,时下倒也有些商家会提供衣饰,但未如澄雪所描绘的代言合作这般权利与义务分明。
桑寄到底见多识广,听闻西方国家多有这样的合作方式,心中不禁细细思量。
“妹妹当知我是一名影星,我的衣服不仅要漂亮更要质量,一年下来只是衣裳的费用恐怕都要三五万,何况首饰。妹妹又能得到什么呢?”
“姐姐,我即这样做自然就有我的用意,姐姐身为当之无愧的国民明珠,当代巨星本身的生誉名望就是最大的价值,我们的衣裳会使姐姐美貌更上层楼,而姐姐的盛誉也可以使四锦记更上层楼,这本就是双赢的事。”
“……”,被一个貌美的女子真心的夸赞,不能否认桑寄内心很愉快。
只是她素来谨慎,沉吟半晌,却并未开口。
“何况姐姐不是刚刚还在担心依仗吗?妹妹这就是要给姐姐握在手里的依仗啊!”
桑寄心中似明非明,“妹妹的意思是?”
“姐姐与我合作可以不只做代言人,还可以参与设计,不出三五年,姐姐与我定会将四锦记推向全国甚至世界!到时姐姐手握财富、名利、美貌、才华,不论是政界权贵或商界英才又有谁能逃过姐姐的魅力?!”
澄雪将红酒举起,歪头而笑,湖水般潋滟的双眸里是引人致胜的光芒,坚定而骄傲。
如果此时桑寄还有丝毫犹疑,也被陆澄雪接下来的话击得粉碎。
“甚至我可以让姐姐成为四锦季的东家之一,此后姐姐若高兴可以嫁入豪门做当家夫人,定无人敢欺你侮你!若不高兴便招个美少年入赘,绝无人敢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
无人敢欺你侮你,无人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
这话如暮鼓晨钟狠狠撞入桑寄心中。
是啊,她想要的便是嫁入豪门也不必委曲求全!
一个遍及全国的商铺东家和一个仅靠一时美貌的明星,自然是前者更能令她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有一个问题,不知澄雪是否愿意回答?”
“姐姐尽管问。”
“为什么是我,符合你条件的当红影星也不少,为什么是我?!”
甚至为了与她合作,不惜以1万大洋的高价标下她的一顿晚餐。
“妹妹不要说是因为你的叔父仰慕与我,恐怕你的叔父仰慕我是假,妹妹想让我与你一起经营四锦记才是真!”
话到这里桑寄若还看不透对面女子的意图,那就枉费自己多年在娱乐圈沉浮了。
澄雪微微一怔,的确,前面所谓“都统叔父”都是托词,她之所以不直言,便是让桑寄看清想要得到自己所要的东西,她尚且缺什么。
“什么都瞒不过姐姐,妹妹向姐姐道歉,我之前的谎言不过是想看清姐姐的志向,倘若姐姐就是为了嫁入豪门甘愿委曲求全的平庸女子,我又怎会愿将四锦记相托?”
“至于为什么是姐姐?”澄雪眨了眨眼,举杯道:“因为姐姐是窈窕淑女啊,我怎么能让姐姐落入那些不懂风情的臭男人手里?!”
这答案令桑寄不能当真,过往的她习惯了凡事抽丝剥茧,因为唯有如此在人心晦涩色的名利场,她才能能够保全自我。
但望着眼前盈盈而笑的女子,她却不想深究。
澄雪给她提供了一个希望,一个也许可能的希望,但却值得她不顾一切赌上所有!
轻轻地碰了碰杯,两个美丽绝伦的女子便在这个夜晚达成了美好的约定,在这个乱世里期许着未来。
澄雪顺利与桑寄达成协议,心中愉悦。
又见天幕沉沉、月色疏朗,便不想早早回船舱休息,在船尾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欣赏夜景。
只是初秋夜晚的海风微凉,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凉风便从发梢吹进了骨子里。
裹了裹身上的外套,正在贪恋着难得的静谧又犹豫要不要回船舱,却听到身后有闷哼声传来。
她迅速从角落走出,就看到有人在打斗。
有几个人一身黑衣居于下风,另有几个人均为中山装拳脚生威几欲将对方制住最后又被对方逃脱。
你来我往双方都挂了彩,只是不知是否不想惊动宾客,双方至此刻都未动仓。
澄雪目光掠过打斗的众人,站在光影交界后方默默看着的人竟又是那位自称“林绎”的表哥?!
这人莫不是土匪黑道,不然怎么每每相遇都是与人斗殴?!
往后退了几步将自己完全隐入黑暗,她今日盛装打扮,没带任何可以做武器的东西,只能脱了高跟鞋,拔了绾发的水晶簪子紧紧握在手里。
澄雪一面微微带着焦急和恐惧地盯着前方的打斗,一面止不住心中懊恼,早知今日就应该时时刻刻带着手枪!
现在连个匕首也没有,如果一会真有歹人逃往她的方向,她这花拳绣腿,怕只有任人鱼肉的份。
正躲在黑暗角落,内心求神拜佛这群人快点分出个子丑寅卯,便听到了清脆的枪声。
一声传来便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紧接着几声仓鸣,便见猩红的血流了满地,又有喧闹声、惊叫声、大哭声。
电光火石之间,不及反应她便被人暴戾地拖出,紧紧卡住脖子,随后太阳穴被顶上了一个冰凉的物件。
“嘶……”
澄雪被捏住喉咙,喘气短短续续,不由地一只手抓住颈前的手,而另一只手却被扭在身后动也不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