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章绣锦看不明白章二夫人为什么想这样做一样,章大人也不懂,为什么章二老爷会在朝堂之上站到与自己完全相反的方向。
下朝之后,他将自己关在书房好久之后才出了门,提了酒去见章二老爷。
章二老爷面对不请自来的大哥,沉默一阵,迎了他进门,两人在庭院中对坐交谈了一阵,最后不欢而散。
章大人出门的时候,指着章二老爷新居的大门,指着骂了一句。
章二夫人胆战心惊地到章二老爷身边去,悄声问章二老爷有没有事,章二老爷抹了抹唇角刚刚被章大人一拳打出来的淤青,面无表情说没事。
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的章二夫人看着章二老爷这副模样,就什么都不敢说了。
她只是小心地让厨房准备好章二老爷中意的食物,自己殷切地让人去打听章二老爷的消息。等了一夜,到最后昏沉沉地睡去,章二老爷如同之前的任何一个夜晚一样,没有进她的房间。
过了两日,章大人率先弹劾章二老爷,违背人伦,将庶女送给和亲王长子做妾,乱了伦常。
章妃与章如琴是姐妹,和亲王与皇帝却是兄弟。这样的辈分关系……
若是在民间,章如琴当初只有悄无声息死去的份,可是现在章二老爷将人送进了和亲王府,事情就变得有几分微妙了起来。
因为这个原因,朝堂之上展开了一场辩论,章二老爷的脸色在这场辩论中越来越黑,看着章大人的目光几乎要冒起火来。
章大人却根本就不看他了。
这些事还是皇三子传到章绣锦耳朵里面的,他总能拿到第一手的好料,然后将这些事当做八卦讲给章绣锦听。在皇帝有意无意的纵容之下,他甚至最近连宫里面那个妃子喜欢什么,是因为原因都拿过来说了。
好在让皇帝满意的是,这些事进了章家那个女娃的耳中,仿佛从来就没有被说出来过,稳妥极了。这让皇帝对养出这样女儿的章大人也多了几分满意。
然后,夏天过去了。
秋天秋闱开始的时候,章妃又有孕了。
因为这件事,皇三子从章妃的宫室里移出来,独自一人占了一个宫室。中宫所出的皇五子很是可怜自己的这位兄长,求皇后将他搬到皇后的宫中来。
身体不算太好,只能在宫中当个摆设的皇后在听到自己儿子的请求之后,轻轻摸着他的头,柔声问:“小五,不是我不肯,是你这位三哥不肯。”
皇五子懵懂地看着皇后,皇后却只是苦笑,将儿子抱在怀中,不肯再多说什么。
想起皇帝对自己所言,皇后眼中泛起期盼的光。因为天家无情,所以若是一旦有情,那边是情深不悔。
只希望……
皇五子感觉到,皇后的手在自己身上轻轻地拍了拍。他不是太明白为何母后身上会有这么悲伤的感觉,但是他往皇后怀中偎依了一下,抱紧了自己的母亲。
章绣锦看着一个盒子。枣木的盒子雕着精细的花,清漆漆过,摆在膝头上有种质朴的美感。
这里面放着章汌从外面碰到的好东西,他特意买了来送给章绣锦,不过是为了求章绣锦一件事。
手指扣在盒子盖子上,章绣锦听完章汌的话,轻声道:“二哥当真是这样想的?我可以帮着出主意,可是……她不是我,我的主意不见得适合她。况且,如今你们两人的身份……若是二哥频繁去,只怕有了什么瓜田李下的名声……”
章汌的目光很暗淡:“我知道,只是她毕竟是我姐姐。当初若是我能争气些,让她能够依靠,她也不会……”
章绣锦将盒子盖扣了下来,将盒子盖上,推了回去:“若二哥一直都这样想,那这个主意,不出也罢。她的日子过得怎么样,终究是要靠她自己,若是老想着依靠旁人,终究是立不起来的。”
章汌低下了头,叹道:“三妹妹一向聪明,如今这些事也比我看得穿。我只是不忍……姐姐从小就要强,最后却不得不隐姓埋名远走他乡,这其中,未必没有我的原因。若是半点儿不帮,我心里头这道坎过不去。”
章绣锦沉默片刻,轻声道:“二哥还是休要叫她姐姐了。章绣茹已经没了,你也没了姐姐。”
章汌一怔,随后点头,却还是忍不住低低地叫了一声“三妹妹”,目光中透露出哀求之意。
章绣锦却狠心对章汌道:“人选是母亲当初亲自选的,若是她能守规矩好好过日子,日子断然不会苦到哪里去。若是还想着昔日的荣光,适应不了现在的生活,那也没有帮忙的必要了。如今身份地位已经是千差万别,除非她能够督促着男人一路向上,否则是回不到往日的那种日子的。”
章汌沉默良久,轻声说是:“我只是不忍心……”停了一停,他说:“况且,她现在的处境,也不全是她自己过成这样的。”
章绣锦挑眉,就听章汌道:“当初母亲选的人家确实是极好,只是如今那户人家却发生了一场大变。当家的顶梁柱因为一场意外没了,她的婆婆迁怒于她,加上族人无耻,所以才……”
章绣锦点头,脸上的笑意稍稍显得真挚了些:“若是如此,我倒是可以帮着想想办法。只是,不管我的办法如何,最后具体实施的毕竟还是她,况且我也不能完全理解人心,所以,这办法的结果最后如何,还不好说。”
章汌的笑一下子就喜悦了许多:“三妹妹能帮着出主意就是再好不过了。这后宅之事,我实在是……”
随后,他开始详细描述花了他半个月才调查清楚的,章绣茹现在的处境。
章汌带着章绣锦的主意离开的时候,秋闱已经快要开始了。这时候,章家大房与章家二房之间,也闹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在宫外其他地方章大人和章二老爷见了面,都是相互鄙视地看一眼,恨不得大打出手的模样。
族老们很是不安,趁着八月十五中秋的时候,族里派了德高望重的老人过来见章老太太,请章老太太出面调和一下章大人与章二老爷之间的关系。
老太太面色丝毫不改,三言两语就将族老绕到了坑里,说起旁的东西来,将这个话题丢到了一边。
等到丫鬟端茶上来,族老才醒悟过来,叹道:“他们两兄弟闹起来,又不是你不说就不是真的了,你现在跟我绕这些圈子,又有什么用。”
章老太太盯着脸上已经皱纹层层叠叠的族老,心中轻叹,脸上却摆出薄怒的神色来,道:“这件事本就是老二的错,要不闹,也该是老二过来给老大赔礼道歉才是。”
族老心中一跳,叹道:“你这样厚此薄彼,也难怪老二心里面不舒坦。”
章老太太挑眉,对族老恳切道:“七叔,非是我厚此薄彼。我本就不是他们的生母,许多事也只好劝不好硬压着他们做什么。很多时候我也只能帮理。况且这件事……”想起当初章二老爷对自己说的那些话,章老太太捏了捏眉心,浮上疲惫:“这件事,确实是老二错了。章家女儿从未有过做妾的先例,他这一手让章家的名声都败坏了。”
章老太太老态骤显的瞬间,族老也心有戚戚然。因为章二老爷这一手,如今居然也有人敢试探地对章家的女儿提出做妾的要求了。虽说都是写弱枝偏房遇到的事,免不了也有哪天有人胆敢对正房的人这样说。
念及此,族老不由得叹一声,不再劝章老太太要让兄弟和谐了。章老太太的意思已经很清楚,章二老爷自己劝不动,也劝不了。
“只是,老二这样做……”临走前,族老还是有些犹豫,“若是两兄弟继续闹下去……”
章老太太冷笑了一声:“说不定正如了他的意,闹着分宗出去算了。”
族老一惊,脚步匆匆地走了。
章老太太心知他过后必定会去问章二老爷是不是真的有脱离章家的意思,也知道这样一问,章二老爷是肯定就要顺势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她心底谈了一声,闭上了眼。
章大人知道这件事,也在心底一声叹,狠狠地将心中章二老爷的话又念了一遍。
章泽上门来给章大人一家送中秋的礼物时,因为想起了这些事,章大人对他也算不上多亲热。不冷不热地问过他最近的学习进度,又说了两遍下场的时候的注意事项,就将他打发出去了。
章泽转头就去找了章源,请章源这个早就已经得了功名的人来指点自己应该注意什么。
章沁在边上同样兴致盎然地听,在章泽走的时候送他出去,说一声自己今年也是要下场考试的,要和章沁来分个高下。
一句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显得很是高兴。
章绣锦和章绣妍远远地走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与章泽打过招呼,看他出门去了,章绣妍就好奇地问章沁方才在与章泽说什么。章沁顺势将两人的赌约说了,问章绣锦:“若是我赢了,妹妹有没有什么要送我的?”
章绣锦不防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一时之间居然为难起来。章绣妍在边上偷偷地笑。
晚上赏月的时候,章汌偷偷地给章绣锦使了个眼神,做了个感谢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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