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路雅是否有意无意提出与她一道如厕,她都是十分乐意的。
毕竟她也想从她那儿打探打探陈凌也的病况。
俩女人对着卫生间内的明镜整理衣装,最终江半先开了口:“他经常去你那儿么?”
“我倒是想他经常来,可他没有,他间隔时间挺长的,所以每一次治疗展开前都要花费一定心力来做更详细的了解和温故。”
“那他最近一次?”
“上个月。出现了比较严重的情况。”
“自残?”
路雅笑了笑:“看来你知道的。”
回想起他手腕的那些伤痕,江半仍旧心有戚戚,迟凝了片刻连珠炮似的发问:“他的躁郁症有没有彻底痊愈的几率呢?要花多长时间?有什么方法可以平稳他的心态避免出现之前那种情况呢?他在你那是怎么样开展治疗的?他——”
“江小姐,你别太担心了,慢慢问,一个个来,我就一张嘴,也只能一个一个回答。”
“对不起啊,我一时着急”
江半哂笑,她确实是太好奇了,迫不及待地想要解开陈凌也这团迷雾。
路雅也是奔着治疗好他的心态,才主动提出和她一道。
上回那小年轻说他是暗恋她?但看方才俩人相处,看她如今为他担忧的神态,倒不像是单向暗恋。
“是,我是和他在一起了。”江半解释。
“那挺好的啊。”
路雅心知此事,挑眉笑得温和,将以往治疗时在陈凌也面前提起她时,他所呈现出来的状况一一和她说了,然后又挑了几个相处时需要注意的点作陈述。
“应激事件、睡眠少、经济情况变化、与亲近之人吵架等都可能会诱发双向情感障碍的发作。突发性和易激惹是发作的特点,想必你是见识过了的,偶尔会精力充沛没有疲倦感,并且表现出谷欠望亢进,缺乏自知力。”
难怪啊江半不自在地动了动眼皮,难怪他有时候。
“我给他开的首选药物是氯丙嗪和奥氮平,出现急性状况可与锂盐结合使用。如果按量服药再加全方位全周期的心理支持和疏导的话,大体来说是没问题的。”
江半听得极其认真,恍惚有种上课的错觉。
路雅见她锁着眉头一脸凝重,淡笑道:
“躁郁症虽具有自限性,但极易复发,尤其是未经治疗的患者。未经治疗的患者中约有15的患者自杀,10转为慢性状态。维持治疗一般来说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因此日常生活中的管理措施显得尤为重要,那也就是说他身边的人必须得要有一个健全却良好的心态去面对。”
江半脸色更凝重了。
路雅:“我不想夸大亦或者缩小躁郁症的预后,我只是把事实告诉你,让你自己心里好有个大致的了解和准备,毕竟你和他在一起。”
“我明白。”
“嗯,明白就好。在这个过程中,你可能会有精神压力,但我相信,你足够爱他的话,就一定能克服的。像他说实在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放松的神态,站在你身边的时候。不枉我说服老秦让他带你来了。”
“是你?”江半吃惊不小,原来给他们开后门的是她?
“别误会,获得画展请柬是凭借他自己的实力。这孩子是天赋型的,心理这关过了,保不准以后大展宏图。”路雅浅淡一笑,又说:“我只是在听到老秦说他要带女伴来时,发挥了下好奇心,猜可能是你,所以就”
“谢谢你啊。”
“不客气,毕竟给他治疗我也收了钱的。”
江半莞尔,想起她提到过的“魅影”,问:“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让他改天跟你预约。”
“也得他愿意主动来找我才行,至于时间嘛,我方便得很。”
“我会说服他的。”
“我相信你会的。”
俩人会心一笑。
江半出了卫生间,视线在展厅内大致扫荡了一圈,就看到陈娇娇搂着个鲜嫩多汁的猎物、踩着妖艳的步伐偷偷溜去了偏厅,不由地摇头失笑。
她本来还以为她对艺术这方面不太精通,钓鱼会遇到一定阻碍从而进展地不太顺利,但她有句话说的还是不错的——男人不仅是视觉动物,也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她一回头,看见陈凌也单手抄兜,慢悠悠地踱步而来,眼里浮了点意味不明的笑。
江半也不打算隐瞒,说了一个字:“你。”
“我什么?”
江半顿了顿,揶揄道:“说你受躁郁症的影响,谷欠望亢进不知疲倦,我说难怪呢。”
陈凌也轻笑几声,搂过她的腰,压低了嗓音道:“有事姐姐干,没事姐姐”
“”这小兔崽子咋这么无耻呢。
也该怪自己嘴贱起了个调笑的源头,江半思量几番问:“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没告诉我?”
“什么啊。”
“路雅说你小时候有件事的冲击导致了你是关于什么的?”
江半不知道自己如此直白追问会不会造成什么不利的影响,但话已出口,且照路雅的话来说,他在自己面前,心境相对是较为稳定的了。
可她大概高估了自己的疗效,因为陈凌也一直都是沉默、缄口不语的,摆明了无声的抗拒。
江半只好换个方向:“我跟路雅约好时间了,我陪你一起去治疗好不好?”
他绷着脸,眼睫翕动地频繁剧烈。
“陈凌也,看着我。”
他默了良久才照做。
江半双手捧着他脸颊,直视他双眸,诚恳又温柔:“你一直劝我,劝我放下卫满,现在我做到了,那你呢?你还是深陷在过去。我不想看到你再为了过去而阴霾重重,因为我喜欢你,我想要你好好的,所以,就当为了姐姐好不好?”
好不好?
三个字的尾音轻轻扬起,宛若杏花春雨,晨光微熹,柔软中带了点媚,明明只言片语,却如冰锥,一点一点凿开高墙的缝隙。
于是冻结的心湖,有了丝丝皲裂的迹象。
陈凌也不止一次有这种感觉,五脏肺腑暖暖的,好似冬日里烧着壁炉,火苗燃烧暖和了肢体,血液伊始缓缓流动。
他望着她,似乎在思考些什么,良久后轻声道:“好。”
江半喜笑颜开。
谁知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有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