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镜中的自己，双目还有些轻微的红肿，筱心不由叹了一口气。
都说晚上不能哭，果然现在眼睛肿了。
在找冰块冰敷和出门之间，筱心选择了墨镜。
她找出一副墨镜戴上，匆匆离开了家门，上了一辆出租车。
“小姐，要去哪里？”
“东市人民医院。”
“小姐，去看病人吗？”
司机大概是不甘寂寞，开启了出租车司机必备的聊天技能。
“嗯。”
筱心淡淡笑了一下，表情疏离，明显地拒绝攀谈。
她虽然外表平静，但内心的情绪却在不断翻滚，思绪飘来荡去，并不想跟司机聊天。
司机却没有被筱心的冷淡所吓倒，反而继续津津有味地说起来：
“我看也是，你看着年纪轻轻的，气色也蛮好的，肯定是家人朋友生病了吧。”
“嗯。”
“哎，这人吃五谷杂粮，咋能没有个三灾六病呢。不过啊，这东市人民医院的水平还是挺高的，名医很多啊，还有什么心脏和脑袋的学科。前几年那个谁，咱们东市那个大企业的老板，不就把家里的老人送去人民医院了嘛……”
“……司机大哥，你说的应该是苏氏的总裁吧？”
筱心压下心底的苦涩，语气没有起伏。
司机说了半天，终于得到了她的回应，不由兴奋起来：
“说得就是啊，姑娘你也看了那新闻吧，啧啧那阵仗可大了，还从国外请了专家会诊呢，不过啊……”
他想起来什么，摇了摇头。
“不过什么？”
“那么有钱的人了，终究还是逃得了病逃不了命啊，平时再怎么精心保养吧，还是说倒就倒了，也就是用的药比咱们老百姓好些。”
“谁说不是呢……”
筱心轻声呢喃，怔怔地望着窗外。
司机顿时犹如得遇知音，兴致勃勃地说起关于人民医院的各种传奇故事。
一直到了东市人民医院门口，司机还一脸地意犹未尽，对筱心这个忠实听众依依不舍。
“到了姑娘，保重身体啊，注意健康啊。”
“好。”
筱心径直穿过了熙熙攘攘的门诊，往住院部走去。
作为东市最知名的医院，这里也收治了各式各样的病人，说话声哭闹声不绝于耳。
越往上走，就越安静，一扇扇病房的门，隔绝了喧闹的人声。
病情严重的人，家属或在走廊悄悄抹泪，或在商量着解决方法。
医生们匆匆忙忙地来回走动，应对着家属的各种问题。
她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的第九层，这一层空空荡荡，走廊里连个闲坐的人都没有。
这里是人民医院的高级病房，一整层也只有两间病房，设备齐全且精良，护士医生全天待命，观察着病人每时每刻的动向，费用昂贵非平民阶层可以承受。
但是，这里面住的病人也往往是需要全天候监护的重症患者。
比如……
现在这里住的唯一一位病人，在这间医院也住了好几个年头了，大面积脑出血陷入昏迷状态，几乎与植物人无异。
可以说，医生和家属都对病人能够清醒不抱什么希望了。
事实上，这类病人若不是靠着药物和各种仪器吊着，基本上很快就会走……
“喂，你是干什么的！”
筱心刚走到病房门口，还没来得及推门，却听到一声严厉的低吼，只见一旁的休息室中，走出几个身着黑色制服的健壮男子，过来挡在她的前面，一脸狐疑地打量着她。
“我……就是路过这里想看一看……”
筱心嗫嚅着嘴唇，神态有些不知所措，她已经看到了里面的病床，薄薄的被子下面盖着一副干瘦的身躯。
保镖们见她不过是一界弱女子，倒也放下了防备和戒心，态度稍微温和了一点：
“这里不是你能看的地方，快走吧。”
他们很坚决，筱心不想在病房门口吵闹，只得转身离去。
她没有想到，这间病房竟然会被严防死守，还派了保镖在这里把守着。
几人一直看着她离开，直到她拐进了楼梯间，这才散开。
两分钟后，筱心的头再次出现在楼梯间的门外，从玻璃处往刚才那间病房看。
在这个角度，她连病床的一角都看不见，只能看到几个监控电脑屏幕，显示着病人的生命指征。
上面的数字在不断地跳动，让她的心脏也不由跟着那节奏跳起来。
监控屏幕往上，是一**药液，正一滴滴地通过管子往下流。
能看见的就只有这么多，筱心却一直站在那里不动，痴痴地凝望着，像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病房门口有一块铭牌，上面写的是病人的名字：杜宁言。
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水已经从她脸上不断滑落，掉到了地面上。
筱心终于跪坐在地面上，压抑地抽泣起来。
她不敢放声大哭，生怕被其他人听到，只能将头埋在膝盖里，低声哭泣。
经过多少苦痛的漫漫长夜，她以为自己已经熬过去了，她的心已经足够地坚硬，可以应对任何情况。
但是眼前的景象，却让筱心内心深处那个角落再次坍塌。
看着跪坐在下面无助恸哭的女人，卓煜枫的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竟是难以言喻的难受。
没人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的嘴尖舌利，她的长袖善舞已然统统消失了。
此刻的筱心，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童，屡屡受挫之后的痛苦。
“咳咳。”
卓煜枫忍不住干咳了两声，示意筱心楼梯上有人。
筱心的哭泣戛然而止，她警惕地抬起头，却没有看见任何人。
有人发现了自己吗？
以她现在的身份，她是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的。
她的眼神活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在仇视地打量着周围可能出现的捕猎者。
然而她一无所获，为了不再横生枝节，筱心强撑起哭得力竭的娇小身躯，迅速地逃离了此处。
卓煜枫这才悠然从上一层楼走下来，眼神却不自觉地凝视着地面上若隐若现的水渍——筱心的泪水。
这个女人哭得这么惨，不会一下想不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