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平渊刚回到府中,就有丫鬟迎上来说:“少爷可算回来了,小姐等了你好长时间了。”
郑平渊一面解下披风递给丫鬟:“鸢儿还没有睡下吗?”一面又吩咐,“让庖厨准备些晚饭。”
那丫鬟吃惊地问:“少爷还没用饭?”
郑平原面色疲惫地点点头,说:“太晚了,也不用兴师动众的,让他们随便准备些饭菜就是了。”那丫鬟忙答应着下去传话。
郑平渊折转身向郑鸢儿的房间走去,果见房中还亮着灯,门也半敞着,郑鸢儿手里拿着一本书歪在床上。但她面色忧愁,很明显心不在焉。郑平渊进来关切地说:“折腾了一天了,你白天又受了惊吓,怎么还不歇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是一样。”
郑鸢儿见兄长回来,忙放下书,坐起身来问:“事情怎样了?”
郑平渊坐下说:“放心,魏家那对父子如今已经身在缧绁之中了。”
郑鸢儿听了这句话,方轻舒一口气,点点头说:“这就好了。”她又问:“怎么这么晚才回?吃过晚饭了吗?”
郑平渊饮了一口茶说:“我去见那位姑娘了。”
郑鸢儿很快反应过来“那位姑娘”指的是谁,她立刻来了兴致,脸上残留的阴霾也立时一扫而空,忙说:“呀!你去见侠女了?怎么个情形?快说说。”
郑平渊看了妹妹一眼,说:“这位陆姑娘救了你两次,尤其是这次,若不是她,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如果魏大雄得逞,你日后的生活也许会被全部改写。可是我今天去了才知道,我们似乎也给这个姑娘平添了一些麻烦。魏家雇了杀手要对付她——今日说来也甚是巧合——若非我及时赶到,她已经收拾好包袱准备明天一早就远走他乡了。”
郑鸢儿有些吃惊:“有这等事!”
郑平渊轻轻叹息说:“真正想不到乡野鄙陋之地,还有这样侠肝义胆的人。说起来,这个姑娘的心性人品实在是没得挑的。当世之间仗义行侠已是难得,她明知是因我们而引火烧身,却要独身承担后果而丝毫不愿连累我们。天下之大,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若论及女子,更是挑不出几个来。”他说着,看着郑鸢儿,郑重地说,“鸢儿,这位姑娘对你的恩情,你绝不能忘记。”
郑鸢儿点点头说:“我知道。哥,你一定要好好谢谢这位侠女。”
郑平渊思忖着说:“我刚刚路上也一直在想,怎么酬谢这姑娘才好。今日太晚了,明天我再问一下祖母的意思。”他想了想,忽然微微一笑,“鸢儿,你总称她为‘侠女’,可一般能当得起这两个字的,既要有侠义之心,又要武功十分了得才好。平心而论,我两番见这姑娘,都觉得她是再和顺不过的,丝毫不见凌厉和霸气。若非她一再救你是不容否认的事实,我实在不敢相信,这样一位看似单薄、柔弱的女子居然身怀武艺。”
郑鸢儿诧异:“你说她单薄、柔弱?哥,我们两个说的不是同一个人吧?我也是两番见侠女,她给我的印象可是大不相同呢!哥,你是没瞧见,在市集那次,侠女只是简简单单几个招式,就把魏家那些家仆轻轻松松地打倒在地。再拿今天来说吧。我当时被盖头蒙着,虽然看不到她,可却能感觉到她原本在离我十丈开外之处怒斥魏家父子,谁想到顷刻之间,她就已经飞身到了我的面前。你说,她的轻功得有多好啊!侠女今天倒是没有动招式,可那气势实在不凡,只几句话就把魏家父子驳得哑口无言。说实话,我觉得她倒真的有几分像唐传奇里面的侠客形象。”
郑鸢儿说这番话的时候,她那位兄长十分专注地听着,似乎唯恐漏掉一句,时而微笑着说:“这实在是意想不到的。”只是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郑平渊忽然皱了皱眉说:“鸢儿,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以后在他人面前绝不可提到唐传奇。若是给爹娘知道,我暗地里拿唐代传奇给你看,你我都免不了要受责罚。”
郑鸢儿笑着说:“我知道!”她想了想,又饶有兴趣地问,“哥,你今天去见侠女,她的住处究竟是什么样?是不是陈列着好多刀剑?”
郑平渊摇摇头,笑着说:“你都说到哪儿去了?爹也是习武的人,你几时见他在房中到处摆着兵器?说起来人家陆姑娘屋子收拾得齐齐整整的,比你布置得更像女孩子的闺房。”
郑鸢儿难以置信:“不会吧?哥,你一定又在哄我!”
郑平渊微笑不语。
郑鸢儿想了想,又凝眉说:“不过说实话,像侠女这样的姑娘,日后谁若娶了她,既是一大福气,又不一定是福气。”
郑平渊问:“这话怎么说?”
郑鸢儿耐心地分析:“是福气呢,自然不用说了,这辈子都不会被人欺负。不是福气呢,谁娶了她,只怕要整天为这样一位娘子担惊受怕,岂不麻烦?依我说,若是她能嫁一个比她武艺更高强的侠客,志同道合的,那才好呢!”
郑平渊摇摇头:“你这又是些什么谬论!”他说着站起身,“鸢儿,你早点歇着吧。若是晚上害怕,就让秋菊过来陪你。”
恰好有丫鬟来回:“少爷,晚饭已经备好了。”
郑鸢儿惊呼:“呀!你还没吃饭呢!”
“陆姑娘,我来看你了!”
陆丝清一抬头,便看到一个少女拿着条绢子站在客栈门口。她穿着玫瑰紫牡丹花纹细锦衣衫,外面罩一层轻薄的纱衣,下着双蝶绣罗裙,裙边系着玉环绶,手背间绕着一条长长的紫色披帛,衣料名贵程度不言而喻。发髻上插了一支做工十分精美的步摇,上面的流苏遥遥曳曳。她脸上带着俏皮的微笑,眼眸中闪动着灵光,脸上略施粉黛,显得容光照人,十分娇美。
这姑娘正是郑鸢儿。
陆丝清停下手中的活儿,脸上带着微笑说:“郑小姐,你怎么还这样到处乱跑?还没得了教训?你家人怎么就放心呢?”
郑鸢儿笑吟吟地走了进来,颇带几分娇气地说:“这两天我哥总不许我出门,不过今天我跟他说我是来看你的,他就没拦着。”
陆丝清微笑着轻轻摇头:“原来我竟有这么大的面子。”
郑鸢儿笑着说:“可不是!连我们家从来只是吃斋念佛、不问世事的祖母都知道你啦!你的名字在我哥面前尤其好使,我一提你,他就放我出来了。”
陆丝清微微蹙眉说:“这可不太好。若你再有个什么意外,岂非因我而起?”
郑鸢儿用手指了指门口,笑着说:“陆姑娘你瞧。”
陆丝清这才发现,门口候着四个家仆模样的人。陆丝清点点头说:“正该如此。你出门必得有人跟随才好。”
郑鸢儿笑着说:“我相信就算我真的再遭人劫持,陆姑娘你还会像前两次一样赶来救我。”
陆丝清含笑说:“真是傻话!以前都是赶巧了,哪能每次都那么及时?”
郑鸢儿仰头问:“陆姑娘,上次我哥请你去我们家,你为什么不去呢?本来我还想请你看看我新近画的画呢。”
陆丝清抬头淡淡一笑,没有应答。她总是如此,如果遇到自己无法正面回答的问题,往往报以一笑,而不愿费心思去找别的理由。
公门富贵之家,随便说一句邀请赴宴的话,原不过是客套之语。若果然当真,便是自己愚笨了。
郑鸢儿也是聪明之人,便没有多问,只拉着陆丝清,左一句右一句地说着些闲话。不知什么时候,陆丝清忽然感到店里好像不似方才那样嘈杂,不经意间回头看时,这才发现不少人的眼光都在看向她们这边。陆丝清立刻明白过来,便对郑鸢儿轻笑着说:“郑小姐,你倒是快回去吧。你看看,我们店里的客人都被你吸引住了。”
郑鸢儿也低笑着说:“那不是很好?正好帮你们客栈招揽钱财。”
陆丝清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郑鸢儿:“这是什么话!小姐可是正经的大家闺秀,在我们这种小客栈抛头露面的,岂不有损你的名声?若是给令兄郑公子知道了,怕是要点着名的骂我呢!”这姑娘也真是的,上次还哭哭啼啼的,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陆丝清的最后一句原本只是脱口而出的玩笑话,却没想到郑鸢儿听到后,却凑近身来低笑着说:“我哥是什么人,他哪里会骂人?”郑鸢儿笑着闪开身来,一蹦一跳地走到门前才回头说:“陆姑娘,我下次再来看你!”
郑鸢儿美丽的身影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后,有人忙问陆丝清:“陆姑娘,刚刚那个姑娘是谁?你什么时候结交了这么一个贵气的小姐?看着倒是面生,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吧?”
陆丝清回头笑着说:“那是只真正的凤凰,你们还是别打听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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