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飞快地驰骋在乡间小道上,卷起一阵阵尘土飞扬。
秦明月坐在晃荡着的马车里,拼命地往嘴里塞着各色点心,吃相甚是狼狈。
昨儿白天一惊一乍,昨儿夜里又累又饿,直到昨儿夜里才吃了一只烤野兔腿。清晨只喝了一小碗的地瓜粥。这一回到沁园,还来不及吃饭,遇到沈氏发病。这又要匆匆忙忙地赶去双溪村请大夫。
是以,她赶紧利用好时间,趁机补充能量。早上,从沁园到双溪村,可整整走了半日路程。
“小姐,你慢点儿吃。奴婢备下的可都是小姐最爱吃的。慢慢来,别噎着了。来,喝口热参茶。”桑椹一面递上一盅热气腾腾的参茶,一面忙着劝说着秦明月慢着吃。
秦明月接过桑椹递过来的参茶,“咕噜咕噜”地猛灌下肚。因着喝得太过着急,小半块糕点呛在喉咙里,惹得好一阵咳嗽。
她这副猴急的模样,直惹得于妈妈和桑椹又是担心又是好笑。她们二人见秦明月能吃、能睡、能说话了,悬着许久的心也算是着了地。二人便对视放心地笑了起来。
“小姐,去双溪村有好几十里路呢。你要不先靠着歇息歇息吧。”于妈妈示意桑椹扶起明月后,她便往秦明月腰部塞了一个缠枝腊梅的软枕。
腰部垫着软枕,秦明月伸了个懒腰,朝于妈妈微微一笑,“嗯,好。”她虽然恢复说话了,可是她担心自己说话会露陷,所以打定主意,尽量少说话!
马车晃悠悠的,秦明月觉得一阵倦意席卷而来。她心下暗自推算,去双溪村大约半天。那么,小睡一会便应该可以到了。如此想着,她就舒舒服服地靠着软枕打起盹来。显然是累的坏了,所以过了没几分钟,她便沉沉地睡着了。
焦俊磊和马车夫一起坐在车厢外的车辕上,他一直侧耳静听车厢内的动静。只闻得车厢内桑椹打趣儿秦明月的声音,而后又传来秦明月好一阵咳嗽声。他的心揪了一下。继而隐隐约约传来于妈妈和桑椹的声音,没过多久车厢里变得安安静静,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焦俊磊冰冰冷冷的面上,不禁浮上了一丝笑意。如此大大咧咧的秦明月,才是他记忆中那个秦明月。他依稀记得,幼时的她既聪慧伶俐,又古灵精怪。他性子内敛,不喜形于色,却特别地喜欢喜形于色、爱疯爱闹的明月。
不知从何时起,那个古灵精怪的表妹,却变得清高孤傲、目中无他,连话都没有和他多说几句。
这些时日以来,他却忽然发现秦明月仿佛又变成幼时的模样,看似文文静静,其实却处处透露着刁钻古怪!的确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可是,她的刁钻古怪却又勾起他的心思,他深深地喜欢她如今的样子!
焦俊磊正想着,远处一阵车轮辘辘声隐隐约约地传过来。他练功之人,耳目沈聪,极目远眺,只见数丈开外,一个长长的马车队疾驰而来。
他低声嘱咐车夫让道。车夫便在一处宽阔地,将马车停妥,以避让迎头而来的车队。
焦俊磊压低戴在头顶上的帽子,侧过头,借着余光朝马车队瞧去。
一辆辆青锻缀暗袖顶双驾马车,飞快地从他们的马车旁疾驰而过。他暗中数了一下,足足有十两马车之多!
他心中甚是讶异,每辆马车看起来朴实无华,驾车的马匹却高大骏硕,绝对是千里挑一的良驹宝马。更引起他好奇的是,驾车的车夫是清一色的彪形大汉,他们的太阳穴略略凸起,抓住马缰绳的手,粗狂有力,绝对个个都是身负武功的高手。
他暗自思忖,如此有派头之人,到底是谁呢?前些日子,他随同秦伯堂四处打听秦家秘籍时,便从酒肆茶楼探听到不少小道消息。
有人说,难得踏入中原的王家,私下来江南,据说和宫中权贵有关。有人说,桑镇不太平了,有人发现泽理国的三王子的身影。又有人说,当朝明德帝微服私访而来!众说纷纭,却都没有真凭实据。
马车队疾驰而过,扬起漫天黄土。焦俊磊回头朝绝尘而去的马车队望了一眼,这些人派头不小,只怕是和传言中的人有着密切的关联吧。
他略略沉吟,尚想明白他们到底是哪一路之人。只得叮嘱马车夫快马加鞭地朝双溪村行使。当马车行入双溪村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青山如黛,炊烟袅袅,好一派温馨的景致!
双溪村村口,一只大黄狗弓着背,率领着一群大狗小狗,对新来的马车狂吠着。狗狗们愤怒地狂吠!今儿个是什么黄道吉日,竟然那么多气味各异的人,纷纷来到这里。
大黄狗弓着背,狗腿子不断地往后蹬着,全身的黄毛根根直立,朝着面无表情的焦俊磊一阵狂吠,“汪汪汪,汪汪汪。”驾车的马儿显然被狗的阵势给唬着,抬起头一阵嘶叫。
焦俊磊连忙和车夫一起扯住马缰绳,“咻”地一声,稳住了马儿。
焦俊磊蹙起眉头,心里犯嘀咕,这村以前他来时,也没有见到有这么多狗当道!难道今日这儿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了?他不禁联想到方才半路相遇的马车队。
大黄狗的狂吠声吵醒了车厢里熟睡的秦明月。她睁开双眼,抬起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出声问道:“到了?”
桑椹打起帘子,往外瞧了一眼。夕阳下,农舍炊烟四起。正是到了一处村庄。她的目光触及到马车前,狂吠的大黄狗,猛地吓了一跳!又高、又大的大黄狗瞪着一双狗眼,使劲儿地狂吠。
“小姐,估摸着是到了。但是,村口有一只恶狗挡着,还在一个劲儿地狂吠。”桑椹放下帘子,后怕地拍着胸脯。
秦明月打起帘子,朝外瞧去。一眼便认出,那只大黄狗正是清晨时欢天喜地迎接杜子腾的那只大黄!此时此刻,大黄狗却摆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带着一群大狗小狗,横霸住村口。
秦明月连忙扶着桑椹和于妈妈的手,下了马车。她疾步朝大黄狗走去,焦俊磊心中一惊,刚想伸手去抓回她,她却已经靠近了大黄狗。
秦明月弯下腰,对着大黄狗说道:“大黄,还记得我吗?早上我和杜公子来过的。”
大黄狗见有人欺身上前,它本要扑上去咬人。却闻到一阵略略熟悉的气味。它抬起一双狐疑的狗眼,紧紧地盯着她看。那眼神仿佛认出了她,却又不敢笃定。
秦明月转念一想,杜公子这个称呼,在这里应该很少人这么称呼他的吧。她眼珠子一转,立即改口说:“是那个杜子腾,肚子疼。”她说着,摸摸自己的肚子,装出自己一副肚子很疼得模样。
大黄狗低低地呜呜了几声,身上竖起的黄毛,慢慢地缓和下来。它迈着步子,走到秦明月身旁,在她身上仔细地嗅了嗅,这才摇着尾巴起来。它转身又朝狗群吠了几声,狗群各自散开。村口的关卡打开了!
秦明月蹲下身子,开心地伸出手,顺着大黄的光滑的皮毛,轻轻地摸了几下,口中说道:“大黄,真乖,你带我去见杜子腾吧。”
大黄雀跃地蹦跳,一溜烟就跑出数米之远。秦明月连忙跟了上去。
这一幕把于妈妈和桑椹看呆了!她们见大黄狗作势要扑上来时,于妈妈正要抢步护住秦明月,却不料大黄狗顿住了身形。后来,秦明月对着大黄狗又是说话,又是比划,好似很熟稔的模样。
桑椹不禁脱口而出,声音颤抖着,“小…小姐,你一向不是最怕狗的吗?”
秦明月却回头朝她露齿一笑,“是吗?我不怕狗了。其实,狗狗是一种很通灵性的动物啦。”
狗狗?狗狗?有这样的喊法吗?桑椹忍不住一个翻白眼。于妈妈也是一脸纳闷儿。二人不解地对视了一眼,见秦明月已经走出数米远,赶紧跟了上去。
焦俊磊乍闻秦明月口中喊着“狗狗”,他的额角一抽,身子禁不住微微震了震。他嘴角扯了扯,无声地念了两次“狗狗”!“狗狗”!他忽然发觉,这一声“狗狗”念起来听顺口的!
他再抬起头时,却见秦明月已经走出老远。他连忙交代车夫将马车停在村口等候,这才大踏步地追着秦明月而去。
秦明月伫立在一户农舍的半人高的门扉前,犹豫着该是敲门,还是直接推开入内。大黄狗却已经一头撞开了门扉,乐颠乐颠地跑入到院子当中。
丽娘正在灶间忙忙碌碌地做晚膳,她听到大黄狗欢快的吠叫声,便对阿思说:“阿思,你且出去瞧瞧。是不是子腾回来了?”
阿思一听到丽娘如是说,立即从灶间飞奔出来。却见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大黄在欢快地兜着小圈儿,追着自个儿的尾巴玩。
她抬起眸子,瞧向门扉外。只见门外站着一位穿着打扮富贵、容貌清秀绝丽的年轻女子。她的身边跟着一个丫鬟一个婆子。从丫鬟和婆子穿的衣裳来看,这位小姐出身非富即贵。
阿思心中嘀咕了声,不知又是哪家小姐为了子腾哥哥找上门来。哎!还是去告诉她,子腾哥哥真的不在这儿!最近这是怎么了,三天两头都有年轻姑娘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