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宣机被胥不骄一句话堵得气无可气,失了语。
胥不骄又走到永乐宫的宫妇身边,质问,“刚发生什么了,公主怎么成了这个模样,”
宫妇垂头禀,“谢御侍听说公主不适,好心进来请安,还特意给公主喂食鸡汤,不慎撒了些。公主的侍婢跑出去拿帕子,手脚慢了,公主心急,一下子摔了,以至于有些头青脸肿。”
“笑话,脸上的巴掌痕也是摔出来的?”祝宣机忍不住插嘴。
胥不骄没理他,又转向公主的侍婢:“当时就你在场,怎么,你两只眼睛是不是亲眼看见有人对公主行蛮?”
那侍婢刚刚趴在地上,被宫妇挡得严严实实,就听见耳光摔得飞天响,并没见到实况直播,也不敢撒谎,唯唯诺诺:“倒是没有,但是……”
“够了,”胥不骄要听的话已经听到了,手一挥,“这不就成了,没证没据的,一场意外,公主也没说什么。”朝那内侍使了个眼色:“这回会向太后交代了?!”
内侍知道胥不骄是铁了心维护谢福儿了。胥不骄背后是哪个,不就是皇帝下的指示?还能说什么,只能巴巴儿点头。
胥不骄甩甩袖子,又盯住谢福儿,佯装斥责:“谢御侍,怎么永乐宫的事还不多?要你拨冗跑来樊门殿分精力?公主这里是没人伺候吗?还不快回去,皇上正等着叫你伺候呢。”
谢福儿嘴角一弯,行了个简礼:“是奴婢不分轻重了,这就回。”拉了宫妇就离了樊门殿。
众人接连也散了。
胥不骄三下五除二解决了麻烦,正要带下属回去给皇帝报信,后面传来高环环的声音,这回倒是没哭了,透着股冷意:
“这是欺我孤寡么,胥大人?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就此一笔带过?大人到底当我是皇上的妹妹,还是个任人糟蹋的山野村妇?”
胥不骄回过头,慢慢说:“公主,不是老奴说些犯上的话,做人总得有些眼水,看清楚形势,您在外人眼中是金枝玉叶,不能损不能伤,可圣上心里的金枝玉叶可不一定是您啊。再说了,您已经得了好处,都快嫁进谢家了,还容不得人家的女儿为她亲娘出一口恶气么?太后那边,您也可得说些好听的话,否则到时吃亏的,”口气意味深长,“还是您自己,可别怪老奴没提醒您。”
高环环听得三分明白七分糊涂的,谢福儿几级跳,升到皇兄身边当御侍,确实说明这丫头受天子喜欢,可金枝玉叶又是什么意思,再受宠,也不过是个宫奴,胥不骄却在威胁自己不要追究,若是追究了又怎么样?难不成自己还有罪?
她揪住手帕,一口气堵得心难受,愤愤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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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福儿领着两名宫妇出来,心潮起伏着,一时还没平静。
上辈子有个同窗的老爸出轨,小三各种渠道秀恩爱,气得同窗的老实老妈一时没想通喝了药,同窗跟她几个表哥堂哥当时就闯上门去暴揍了那三儿一顿。这记忆太久,本来都淡了,现在想起来,谢福儿才觉得,真的是针不扎进自己肉里不知道疼,被人欺负到鼻子眼皮下了,就该从道德制高点上下来,做做人该干的血**。
在永乐宫外停下,谢福儿想了想,对一名宫妇吩咐:“你去查一查祝侍中在宫中的值勤表。”又跟另一名宫妇说:“您人脉广,在宫中熟人多,想法子找个嘴巴严谨手脚利落的内侍去当班官员的寝所,混到祝宣机的房间去偷偷拿几件贴身的衣物,最好是经常穿的。”
两名下属虽然不知道上级打的什么算盘,还是照着嘱咐,匆匆下去办了。
谢福儿进了宫殿,赵宫人一脸着急迎面过来:“您可算回来了,圣上传唤御侍过去。”指了指正殿:“在书房里头。”
完了,来算账了。
虽然胥不骄来解围肯定是他的主意,但那些关禁闭,挨藤条,再也不想来一次了……人前他保了自己,人后指不定怎么罚呢。
谢福儿到了他那儿就淡定不起来了,今天更加气短。
书房门口,谢福儿狠狠掐了手腕一把,硬是逼出了些泪。
低头进去,半天没个声响,谢福儿也不敢抬头,隐约见皇帝背着手,站在卷草纹格子扇雕花窗前面,声音低嘎:“打完架回来了?”
谢福儿额头一抬,泪就哗啦啦飚出去了。
“你就会哭。”皇帝快速走过来,攒着两条黑黢黢的浓眉毛,手一抬,举在半空。谢福儿豁出去了,把他手腕子抱过来,脸就往他袖子上蹭:“呜呜。”
皇帝见她不解释,只会哭,倒是有点急了,抬了她脸:“不是打输了吧?!你这没用的,大肚婆都打不过?来让朕瞧瞧,哪儿受伤了?”
胥不骄后脚赶回,在书房外听到皇帝一声斥,脚下一滞,皇上,您还能再偏心点吗!那可是你妹啊,不带这么护短的……
谢福儿不讲话,就往他龙袍上擦泪擦鼻涕:“呜呜。”皇帝摸了几处,又端详了半晌,没见伤,心胸一阔,看她一张脸蛋儿红兮兮,皱巴巴,哭得都快喘不上来气,又端起了脸:“再哭朕就火了。”
谢福儿可而止,哽咽:“奴婢就是气不过,奴婢家里闹成那个样子,娘都差点儿没命了……”
皇帝心眼儿老精贼亮,听她这开场白,估计又要缠着自己取消谢敬乔的婚事,不讲话了,默默转过身子。
谢福儿追过去,轻轻拉他宽袖子,眨巴眼:“皇上,其实奴婢今天没白跑,也不是光给您丢丑了,奴婢觉得公主怀孕铁定不关家父的事,不信的话,奴婢找出证据就给您看——”
“胡闹。”皇帝侧过半边脸,轮廓还是刚骏英毅,瞳仁却是乌冷瘆人,“你这是一心要给谢敬乔开罪。”
谢福儿好不容易逮着个可疑的线索,还没说就被他否决,跺脚:“要真不关家父的事,家父就是被冤枉的!怎么不能开罪了?谁弄大的肚子谁去负责,凭什么叫谢家顶黑锅啊!奴婢的娘更是无辜!”
皇帝盯着她:“你这是在暗示荣淑j□j宫闱,情夫不止一两个。这事闹大了,皇家的面子何存。”
谢福儿冷笑:“面子?人都快没了,还顾什么面子,皇上不管,奴婢自己去查!”说着连个礼都没拜,提了裙子转身走了。
书房外的胥不骄眼瞅着一阵风从身边刮过,也不惊奇,哎,也不是第一次,甩圣上脸子啪啪响,连皇上都纵容,自己还出什么头呢?
他走进去,拜了一拜,将樊门殿那边的事重复了一次,又说:“公主是个明白人,应该不会张扬这事,太后那边应该也无碍。”
“唔。”皇帝嘴一张。
胥不骄见他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迟疑了一下:“今儿谢御侍确实也是闹得出格,亏得公主没事,万一真伤出个荤素,闹大了,皇上就算想袒护也是为难。要不要还是给谢御侍一些小惩大诫。”
皇帝剜胥不骄一眼:“她小孩子气性,打了心里舒服就让她打。小童打架,难不成朕还去拿小孩儿正法?”
胥不骄哑口无言,好吧,随您自欺欺人,带劲儿地惯吧,总得有一天骑在您自己头上,可别叫苦。
皇帝沉思俄顷,开口:“给荣淑赐婚下旨一事,停住。太后和公主那边要是问起来,你就回说公主既然摔了跤,就先养几天再说,免得耽误了孕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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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两名宫妇不负众望,给谢福儿带了查询结果回来。
谢福儿拿了值班册子的拓本,又将祝宣机的几件贴身内衣带回汲芳馆。
她是狗鼻子托胎,一嗅,就嗅出了重点,心里沉着的猜疑,浮出水面。
幸亏赐婚的圣旨也是怪了,迟迟没下,倒是叫谢福儿庆幸,就琢磨着赶紧跟皇帝再碰一面,可这几天没值班,没由头见皇帝,皇帝那儿也是早出晚归,忙得脚不着地,并不是时时呆在永乐宫。
这天黄昏,谢福儿听说皇帝回了正殿,再坐不住了,出了汲芳馆,刚到正殿外面的长廊,见到萧充媛。
万寿堂出来后事情太多,谢福儿还没跟萧充媛打过照面,揭露宋霰罗装病的事更还没来得及谢她一声。
两人沿着长廊一齐朝里殿走去。
互相问候来意时,萧充媛温和答:“本宫代替郦贤妃来给皇上请安。”
郦贤妃被皇帝冷了许久,没有得皇帝召见,也不敢贸然跑来,只好叫手边的萧氏来探探风,说两句好话。
谢福儿话里带话:“充媛两边跑腿,辛苦了。”
这话一出,一般人只当“两边”指的是皇上和郦贤妃,但萧充媛却身子一震,明白谢福儿暗指自己吃两家饭,同时给皇后和贤妃做事。
应该是那张揭发宋采女的纸条,叫她看出了破绽。
这女孩看起来混混沌沌,却还是在宫里磨炼出了些主见。
萧充媛也不否认,笑了一笑。
万寿堂禁闭时萧充媛偷偷送来的纸条,谢福儿事后也想过。
萧氏一个没依靠的寻常宫嫔,哪儿能知道宋氏那一派暗中使的手段。
就算知道,又为什么非要告诉自己?后宫没友谊,自己跟她的关系,可没好到那一步,她也没必要巴结自己到那一步……无非是后面有人暗箱操作。
宋霰罗一事,蒋皇后是受害者。
操作人,是皇后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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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心照不宣,前后走进了内殿。
皇帝听内侍通禀安处宫的萧充媛和谢御侍一起求见。
他刚要出声,隐约听见那丫头片子的声音从廊柱后传来:“……不妨不妨,奴婢不急着见皇上,萧充媛请先,您跟皇上慢慢说,奴婢不急哈。”还大方得很。
嘿,还客气起来了?不急见朕?那就叫你这妮子等个够本儿!
皇帝小腹痒到了牙齿缝,沉着嗓门开口:“先传充媛觐见。”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还是在巴心巴肝地给福儿考虑,也在背后默默做事,人家就是稍微闷骚傲娇了点=v=哎,不懂得口上说山无棱天地合我爱你啊乖乖心肝的人就是吃亏。
然后……可能又要渣一次了--
谢谢=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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