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钏的脸色更显凝重了,她刚刚光顾着诊受孕方面的问题,没有注意到其它的,倒是她疏忽了,还好有上官文姝的这一次诊脉。
她松开上官文姝的手,沉声说道:“你快去把小皊叫回来。”
“怎么了?那药对人伤害很大?”上官文姝见状也收敛起嬉笑的表情,严肃地问道。
穆云钏抬眸看她,凝眉说:“你的脉象和顾真的脉象很像,只不过没她的那么明显。”
顾真?
所以她和叶皊吃的药极有可能是致顾真疯掉的药!?
上官文姝脸色一沉,“我马上去把小师妹带回来。”
话音刚落,她起身快步跑了出去。
穆云钏低头看着眼前的配方,凝眉沉思。
顾真的脉象很乱,明显是被药物破坏了大脑中枢神经,以致产生幻觉。她抽取了顾真的血研究过,那种药物的厉害之处在于,它产生的幻觉不仅仅只是控制人的视觉神经,而是全面的侵蚀中枢神经,让人彻底陷入到自己营造出来的幻境中去。顾真的这种情况就是被逼过量服用后的后果,所有的脑补神经都被损伤殆尽,再也无法恢复。
刚刚她给上官文姝诊脉时,就发现她的脉象和顾真的有点像,但又有所不同。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的关系。
顾真被救回来的时候距离她服药的时间不超过6个小时,且她服用的剂量大,所以她的脉象很明显,血液中药的含量也很高,几乎能让她还原出那种药的成分。
叶皊和上官文姝不同,她们中药的时间已经过了好几天,体内残存的药量可能已经不多。
从顾真的状态来看,这种药对大脑的伤害很大,虽然叶皊和上官文姝现在看不出来有任何的问题,但为了安全起见,她必须要对她们做做详细的检查。
上官文姝很快就推着叶皊回来了,路上她已经说了药的事情。
“穆姨,七师姐说的都是真的?”叶皊进门便询问穆云钏,“我们吃的药和顾真吃的一样?”
穆云钏抬眸看过去,叹口气,觉得这姑娘还真是多灾多难。
“我现在只能说小七的脉象和顾真的很像,具体情况如何,还要对你们做进一步的检查才能确定。”
叶皊抿唇点点头,“需要做些什么检查。”
“我再给你诊一次脉。”穆云钏抬手再次搭上她的手腕。
不同于上一次,这次她诊得很谨慎,摸过手腕的脉门,又探手去摸叶皊脖颈间的大动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穆云钏的脸色稍稍好了些。
足足七八分钟后,她才收回手,仔细查问:“你还记得中了药后的症状吗?”
叶皊垂眸想了想,说:“记得,当时我醒过来,就看见一个男人走过来说要带我走,他长得和蒋蕴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他身上的味道和蒋蕴不一样,我当时就跟他走了。”
“还有别的什么症状吗?”
“脑子有些迷迷糊糊的,有点像在梦中的感觉。”
穆云钏点点头,又转向上官文姝:“小七有什么症状?”
上官文姝有些赧然,笑了笑说:“我一直在睡觉,六师姐到了以后一直在叫我,可没叫醒,我一直以为我只是中了一般的迷药。”
沉吟半晌,穆云钏说:“可能是因为你们以前一直有吃我熬的汤药,所以没有产生幻觉。”
按照叶皊的说法,她吃下去的药效果和顾真一样,会让人产生幻觉。唯一不同的就是顾真吃的那药,药效比叶皊和上官文姝吃的要猛烈得多。
顾真吃的药对大脑的侵蚀是全面性的,而叶皊吃的似乎只是对视觉产生效果,至于其他的嗅觉触觉和听觉都没有影响。
“我们会变得和顾真一样吗?”叶皊疑惑地开口问道。
顾真是当时就陷入了疯狂,可她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什么症状,是有潜伏期吗?
穆云钏摇摇头,说:“应该不会,顾真吃的药虽然跟你们吃的很相似,但比你们吃的药力猛很多,而且她吃的剂量很大,所以才会这样,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
“好,我现在就去备车。”上官文姝说完,转身就走。
穆云钏拍了拍叶皊的肩膀,安抚道:“从脉象上看没有什么问题,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叶皊抿起唇角,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穆云钏跟童雅说了一下情况,顾及叶伟卓的身体状况,童雅没有告诉他们。
准备好车后三人出发前往医院,童雅留下照看叶伟卓夫妇。
“不告诉大师兄吗?”
车上,上官文姝侧头看着叶皊,她听见叶皊上车前跟童雅说的话。
叶皊点点头,“现在情况如何还不清楚,他这几天都没去公司,这会肯定很多事情要忙,我想先看看结果再告诉他。”
情况还没有确实,叶皊不想这么快告诉蒋蕴,省得影响他工作。
坐在前座的穆云钏抬眸从后视镜看一眼她,心里有些感慨。
她自己也就二十岁,却用那么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替蒋蕴着想着。
蒋蕴遇到她,也算是幸运。燕城中心医院。
穆云钏领着两人去检验科做各种检验。
等待结果的时候,两人闲来无事,又不想去打扰简瑜和夏竹依,叶皊便提议去花园里转转。
五点多,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
瑟瑟寒风中,花园里冷冷清清的并没有什么人。
叶皊深吸了一口气,寒冷的空气吸入肺部,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
这段时间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让她有点应接不暇。现在正好可以趁着这空闲好好想一想。
上官文姝侧头看一眼她。
叶皊披散着长发,靠在轮椅上吹风,花园里的灯笼着她素净的脸,让人有点移不开视线。
就这样看着,实在看不出小姑娘的承受能力这么强。
差点遭人强暴、被发布在网上、比赛中差点被人废掉一手一脚、两次被下药,还差点被人掳走,这一桩桩一件件,换作是其他的姑娘,随便一件就崩溃受不了了,她却一次次硬抗了过来。
听大师兄说,壁虎过来的那一晚,她还拿着枪和他对峙了一段时间,甚至开枪射伤了他,在被挟持住的时候还能冷静地窥准时机,从壁虎的手上逃脱。
这么多的危险苦难,她半句怨言都没有,甚至说出不许分手这样的话来,有勇有谋,有情有义,遇上这样好的姑娘,大师兄真是好福气。
“七师姐,你们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过很多危险吧?”叶皊转过头来看她,若有所思地问道。
“嗯,”上官文姝收回思绪,笑了笑,“这是肯定的,很多次都是九死一生,有些穷凶极恶的凶徒是普通人想象不到的,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不熟悉国外一些恐怖分子的行事手段,好几次,都是大师兄及时赶到,带着我们几个杀出重围的。”
她看着远方昏暗的天空,眼神缥缈。
“啊!”叶皊愣了愣,有些不确定地问,“蒋蕴身上好像没有什么大的伤痕,他没受过什么重伤吗?”
“怎么可能没受过重伤,雇佣兵这个行当,每回出任务,都是处在生死一线之间,就算是大师兄,刀伤和枪伤也是没少挨的,尤其是最后一场,围剿hydra,三角洲特种部队和孤鹰带过去的刀锋特种部队,牺牲了将近三分之一,有好多人都是直接被炸得四分五裂,连尸体都找不齐了。我们一行九人,重伤四人,大师兄在和天狼的对决中,被人从背后放冷枪,子弹从他的右后方斜射入穿透了身体,还差半公分就射中心脏了。那一战之后,他和大师姐、五师姐、六师姐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才能下床。”
叶皊抿着唇,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受了那么重的伤他是怎么挨过来的?
那样的世界她不懂,也无法想象。
她叹口气,又问:“你们出过那么多次任务,应该不会只有hydra一个仇敌吧?”
上官文姝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笑着说:“以前的任务多数都是解救人质或者是破坏一些毒品军火交易,像hydra这样结下灭帮死仇的还真没有。”
“哦。”
“之前见识过hydra那些人的手段,也曾直接对上他们,你都不害怕吗?”
“肯定会怕啊。”叶皊抿唇说。
说完她就看着远处沉默了几秒,又说:“七师姐,我想学部队格斗术。”
“为什么?”上官文姝愣了愣,以叶皊的伸手,普通人,只要不是持枪,一般都近不了她的身,没必要再去专门学部队格斗术。
叶皊用力地咬了咬唇,慢慢说:“荒狼很可能没有死,上次壁虎的事情让我知道,一旦我被挟持住,蒋蕴和你们就会变得很被动。荒狼到底有多厉害,我相信你们比我还要清楚,我不想成为你们的软肋,只有变得更强,我才能够站在你们的身边并肩作战,而不是缩在后面被人保护,还随时变成不定时炸弹的弱点。”
上官文姝赞赏地看一眼叶皊。
小师妹倒是比她想的更坚强淡定,让人感到意外。
“这个想法你和大师兄说过了吗?”
“还没。”
“那你最好还是先和他商量一下,如果他答应了,由他亲自教你,效果会更好。”
就是不知道大师兄教她的时候,态度会不会和教她们一样严厉恶劣。
回想起那些魔鬼训练,上官文姝嘴角抽了抽。
叶皊点点头,“回头我会跟他说的。”
上官文姝看了看全黑了的天色,花园里气温已经降得很低了,她起身说:“时间差不多了,回去吧。”
“嗯。”
上官文姝推着她走了几步,看见迎面而来的苏木摇,愣了愣,随即才想起,顾老夫人也是在这住的院。
“小皊?”苏木摇看见她也是怔愣了一瞬,随即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叶皊露出一个清浅疏离的笑容,淡淡地说:“你好。”
“渣男。”上官文姝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李乔的事她们七个都知道,虽然她们和她相处的日子短,但她的豪爽义气深得七人的喜欢。
事情发生之后李乔一个人承担后果,伤情加重,苏木摇倒像个没事人一般,看见叶皊还一副春心荡漾的样子,简直就是要看瞎自己的一双眼。
上官文姝白了他一眼,假装看不见,推着叶皊就要离开。
“等等。”苏木摇上前去拦住她,低低地说了声,“麻烦你离开一下。”
“笑话,我你凭什么要我离开!”上官文姝一听这话就炸了,不屑地看着他。
在她的认知里,苏木摇就和那抛妻弃子的陈世美没有什么区别,百分百纯天然无添加渣男,因而,她的语气并不怎么好。
苏木摇并不在意,重复了一遍:“麻烦你离开一下,我有些话想问问小皊。”
上官文姝冷冷看着他,“要说什么就直接说,说完赶紧走,我小师妹还要回去和大师兄吃饭了,没工夫和你闲聊。”
哼,想和小师妹单独相处,趁机拐跑小师妹,美得你!
苏木摇骤然沉默了下去,一双利目紧紧盯着上官文姝。
她也不怕他,睁大眼睛瞪回去。
有本事来打一架,老娘把你打得找不着北,好替李乔出出气。
场面气氛一时间沉闷起来。
叶皊有些无奈地开口了:“七师姐你先进去找穆姨吧,我等会会自己进去的。”
她刚好也有这话想问问他,替李乔探探口风。
虽然李乔嘴里说着无所谓,但她还是觉得两人不该这样。苏木摇也是受害者之一,他有权知道事情的真相,无论他是想负起责任,还是想和李乔协商,或是当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这都是他该去想该去承担的。
叶皊都这样说了,上官文姝也只好先撤了,她有些郁闷地说:“那我先进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话落,她有些不满地瞪了苏木摇一眼,绕过轮椅。
从苏木摇身边经过时,愤愤不平地嘟囔了一句:“渣男!”
苏木摇没有理会她,只专注地看着叶皊,声音低低地唤:“小皊。”
两个人距离不到十米远,叶皊看着他,听着他声音沙哑地喊着自己名字,心里泛起一抹复杂的情绪。
为李乔,为苏木摇,也为自己。
情之一字,最是难言。
叶皊看着他,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一个疏远至极的笑容:“你有什么话要问我?”
“你还好吧?”苏木摇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半晌,千言万语咽了下去,化成了最简单的四个字。
那晚南郊发生枪战和爆炸的事,虽然上面封锁了消息,但瞒得过一般的民众,瞒不过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只要稍加打探,他就知道了那是简瑜带领着特种兵去围剿hydra的那伙人。
围剿的经过和结果他不清楚,但看蒋家人最近的动向,危险应该是解除了。
蒋蕴最终还是干净利落地解决了这件事,他的能力是自己比不上的。
叶皊跟着他应该会很安全吧。
心平气和下来后再看,蒋蕴对她真的很好,他那个位置的人,能这样把一个女人宠到明面上,已经能够说明,他并不只是玩玩,而是真把叶皊当作了蒋家的未来主母。
自己是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叶皊看着他淡淡一笑:“我很好。”
“你……心里有过我吗?”
“我一直把你当作最重要的朋友。”
一句话,已经能够说明了她的心思。
苏木摇抿唇笑着点点头:“蒋蕴值得你托付终身。”
叶皊愣了愣,随即笑了,没有说话。
他看着她的脸色,沉默了半晌,待心里的苦涩慢慢消散掉,又声音低沉地开口问:“婚礼那天,我中药的事情你知道吗?”
那天的事,他仔细地梳理过一遍又一遍,始终觉得中间发生了一些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无论他怎么查,都没有一点的头绪。
酒店的监控他查看过,偏偏就缺少了他进入房间后那两个小时的录像。
他也问过夏娜,对方却一再地跟他绕圈子,神态语气都带着隐藏不住的不屑和怒意,包括刚刚上官文姝的那句“渣男”,都一再地昭示着,他当时的药绝对是有人帮她解了。
问题是那个人到底是谁?
叶皊愣了愣,没想到他要问的是这事,不过,这倒是与她想要说的事重合了,她也不必担心该怎么开口。
定了定神,她淡淡地说:“知道。”
她果然都知道了。
一瞬间,苏木摇只觉身上最后的一块遮羞布也被扯了下来,羞辱羞愧一涌而上,几乎让他无颜再站在她的面前。
心底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语调低沉地问:“那个人是谁?”
叶皊定定地看着他,良久,轻轻吐出两个字:“李乔。”
蒋蕴说李乔伤好了之后就要回国了,以后可能再也不会回来。她知道李乔爱着苏木摇,两人之间又发生了那种关系,她实在是没办法看着李乔就这样离开,从此和苏木摇之间切断了联系。
李乔?
真的是她。
自己的心底早就有了一个答案,只是不愿承认而已。
以他的身份,自愿牺牲为他解毒,事后既不去追究责任,又不愿意让他知道,这种傻事除了她,还有谁会做。
在他对她说了那样的重话后,她还能这样无怨无悔地做着这些事,值得吗?
他并不是一个好男人。
在感情的事情上,拿不起放不下。
回想起这两年多,李乔经常在他的身边转悠着,他却很少注意她,以至于现在在脑海中回想她的面容,竟有些模糊。
渣男二字,他当之无愧。
苏木摇怔怔地想着,有种想揍自己一拳的冲动。
他勉强稳住心神,涩涩地问道:“她,还好吗?”
这问题,等于一句废话。
经历过那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好。
李乔是爱自己没错,但两情相悦之下的水到渠成,和那种迫于无奈之下的举动又怎么会一样。
叶皊很理解他的想法,静静地听他问完,声音轻柔地说:“她的情绪很平静,但她的手,受到二次伤害,骨裂更严重了,穆姨说,就算好了,也只能回复到以前的八成,再想格斗,几乎是不可能了。”
苏木摇的呼吸屏住,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仅夺走了她的清白,还夺走了她的梦想。
再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叶皊无奈又道:“这件事蒋蕴是想要告诉她爸爸的,但李乔阻止了,我也不太明白她到底怎么想的,事实上她很爱你。至于你,我觉得这件事你应该知情。”
说到后面,她的语调有些沉重。
苏木摇喉结滚动,半晌,似是做了重大的决定,声音低低:“谢谢。”
叶皊笑了:“她是个值得珍惜的好女孩。”
“嗯。”
“希望你幸福。”她说完这句话微微停顿了一下,语调认真地道,“我相信你会幸福的,只要你放下。”
苏木摇又嗯了一声,请求道:“希望你先不要告诉她我已经知情了,我不想她多想。”
“我明白。”
两人一站一坐面对面对视着,气氛再次沉默下来。
寒冬夜里的冷风吹着,苏木摇的目光渐渐变得清明坚决。
“小皊,我可能不会再等你了。”良久,他突然开口。
叶皊抿起嘴角,“这样很好。”
“我先走了,你保重。”苏木摇笑了笑,温柔至极。
“嗯。”
苏木摇目光深深地再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叶皊看着他的背影,看他一直没回头,心里终于释然。
他曾经带给了她光,带给了她希望,他的成绩,是她的目标。
她觉得,相比于看到他为情所困一蹶不振,她更喜欢看到他重新出发找到幸福。
她的身边有蒋蕴,她希望他也能找到一个值得去爱也爱着他的人。
最后的最后,他笑了。
就像最初打动她的那个笑容一样,温柔坚定。
她知道他做好了决定,也相信他一定会很幸福的。
事情没她想象中那么糟,她相信无论是他还是李乔,最后都会得到幸福。
“小皊。”
穆云钏和上官文姝从医院里走出来,神情轻快地唤了她一声。
叶皊收回思绪,看向她们,轻声问道:“穆姨,结果出来了?”
“嗯,没事了。”穆云钏和蔼地说了句。
从检验的各项指标来看,叶皊和上官文姝的身体都没有任何问题,大脑的脑电波也都很正常,没有一丝异常。
“那就好。”叶皊松了一口气,蓦地,她很想马上就看见蒋蕴。
为自己突起的念头笑了笑,最近,她好像变得越来越粘人了,动不动就想要看见他,分开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回想他说过的每一句话,翻来覆去,一遍一遍地脑海里回放。
身体比大脑的反应更快,等她注意到时,自己已经从大衣兜里掏出了手机。似有感应般,电话震动起来,手机屏幕上显示——蒋先生。
这是她最初改的那个备注,之后一直没有改过来。
她笑了笑,接起电话,轻声问:“忙完了?”
“还没,会议中途休息一会,今晚可能会很晚才能回去,你不用等我,困了就先睡。”电话那头传来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顿了顿,又问,“想我了吗?”
“嗯,想了,很想很想。”叶皊抿唇,把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蒋蕴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回过神来笑了笑,说:“小嘴突然这么甜,再多说一点。”
叶皊乐了,压低声音说:“没了,想听等你回来再说。”
“冲着你这句话,我一定会尽快完成工作早点回去的。”
“不跟你说了,专心工作吧你。”
“好。”
挂了电话,蒋蕴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嘴角不可抑制地向上扬起,神情愉悦。
临近年关,他又离开公司几天,公司里的事堆压了不少,今天下午一回公司就一直在开会,直到刚刚才有时间休息一会。
也就是这么一点时间,他也忍不住想要打个电话,听听那丫头的声音。
想不到他蒋蕴也会有这么一天,为一个女人牵肠挂肚,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时时刻刻都能看见她,简直就跟个毛头小子一样,内心躁动不已。
徐立进来看到的就是大老板思春的这么一幕。
他不禁再次在心里感慨,爱情的魔力实在是太大了,硬生生把一个冷面阎罗变成一个柔情万千的多情种。
唉,害得他也好想谈恋爱呀!
他走到蒋蕴面前,收起思绪,说:“蒋先生,各部门的主管都到达会议室了,第二场会议可以开始了。”
蒋蕴把烟摁灭在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起身说道:“走吧,早点结束早点回家。”
徐立闻言无奈地摇摇头,听听,这还是以前那个工作狂会说的话吗?
开口闭口就是回家。
简直就是无时无刻不在虐他这个单身狗。
同样觉得被虐的还有上官文姝。
“小师妹,这么肉麻的情话可不可以不要当着我们这些单身狗的面说。”她边推着叶皊边说,语调哀怨。
叶皊小脸一红,有些窘迫,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当着穆云钏和上官文姝的面就说出那样的话来,现在想想,真是中了蒋蕴的毒了。
穆云钏在边上斜睨了上官文姝一眼,淡淡地说了句:“别把我拖下水,我跟你这种没人追的狗狗不一样。”
上官文姝:“……”
她感觉到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叶皊眨了眨眼睛,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穆姨有情况了?
上官文姝也很好奇居然有人敢追这个毒阎罗,她更好奇穆姨喜欢的是什么类型的人,可惜她没那个胆子问。
收起心底的好奇,她话锋一转又问:“苏木摇找你说什么了?”
叶皊想起答应苏木摇的话,说:“没什么。”
上官文姝当然不信,但叶皊不说肯定有她的思量,也就不再问。
穆云钏从来不是八卦的人,也不多言,三人闲聊着走到停车场,坐车回了蒋宅。饭后,叶皊回房看书。
房门响起两声敲门声,她以为是佣人端水果或药茶来,随意地说了声:“进。”
房门被推开,她听到轻缓的脚步声,正看到精彩处,她头也没抬,淡淡地说:“药放在桌上就好了,谢谢。”
“小皊。”耳边响起一道有些局促的女声。
叶皊错愕地抬起头,看见陈莉现在两步开外看着她,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笑容。
“妈。”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轻唤了声,“找我有事?”
虽然那天在医院里她能和父母说笑,但那也是因为有蒋蕴他们在的缘故,这样私下里和陈莉独处,还是会让她有些不自在,十几年的相处模式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叶皊的疏离让陈莉有些黯然,她压下心底的失落,说:“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有些话想和你说。”
她也明白,十几年的间隙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填补起来的。
叶皊看着她脸上的无措、伤感,一时也有些恍惚。
如果不是有蒋蕴,她和父母的关系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缓和。
眼下有了转变,她也不想再固守在自己的世界里。
心里有了想法,她抿唇,语调柔和地说:“过来坐下说吧。”
“好。”陈莉看着她明显转变的脸色,心里一喜,快步过去,坐在叶皊的边上。
想了想,陈莉开口又说:“蒋家的人对你都挺好,我和你爸爸看在眼里也就放心了。”
叶皊没有说话,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陈莉伸出手,握住她受伤的左手,慢慢说道:“我们商量过了,等这笔订单完成后,就把厂子卖了,拿这笔钱当你的嫁妆。”
叶皊一惊,蹙紧眉头,“那怎么可以,厂子是爸一手一脚打拼回来的,怎能为了我卖掉,我不同意。”
“小皊,我们打拼就是为了让你过上好日子,以前是我们想岔了,以为只要给你物质上的享受就是对你好,结果忽略了你的感受,我们很后悔,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想要弥补,可是我们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至于和你越走越远,现在好不容易关系缓和了,我们也就没什么遗憾了,这个厂子本来就是因为你才一直办下去的,你马上就要嫁进蒋家了,虽然亲家一直说不要嫁妆,他们这么想是他们厚道,我们却不能做这样的事,我们的宝贝女儿嫁人,我们一定不能委屈了她。”
叶皊听到后面,眼眶已经红了,她扑到陈莉的怀里,哽咽着说:“妈,对不起。”
纵有千言万语,最后也只是化作了这简短的三个字。
对不起,这么多年来,我只到自己所受的伤害,忽略了你和爸爸对我的关爱。
对不起,这么多年来给你和爸爸的冷脸伤害。
对不起,我这么自私。
陈莉搂着她的肩膀,一手揉揉她的头,同样哽咽着说:“傻孩子,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和你爸爸,睁眼瞎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女儿心里的伤痛,没能保护好你。”
在海城时,蒋蕴曾经单独找过她和叶伟卓,把他查到的那些事都告诉了他们。
如果不是蒋蕴说出来,她和叶伟卓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女儿曾经遭遇过那些事情。
虽然事情隔了这么多年,但只要想想,他们都觉得心如刀割。
小学五年级,叶皊也就11岁,在学校里被人欺辱虐打。
别人家的孩子都还在父母的宠爱中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她们的宝贝却遭受着别人的欺凌,然后自己一个人去面对,想办法对抗,而他们竟然一无所觉。
蒋蕴说得对,他们没有资格为人父母。
叶皊在陈莉怀里平复了心情,半晌,才抬起头来,笑了笑说:“妈,你想不想听听蒋蕴的事情?”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可以心平气和地和母亲相处,然后像别人家的女儿一样,说着自己男朋友的事,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陈莉压抑着心底的激动,语调宠溺地说:“嗯,你说说看。”
叶皊想了想,慢慢说:“一开始,我很讨厌他,觉得他就是个高傲自大、目中无人、不顾别人意愿的自私鬼,可是他一直出现在我眼前,怎么赶都赶不走,一次一次地帮我护我,慢慢地,我也就喜欢上他了,以前觉得讨厌的地方,也变得可爱起来,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迷人,有种捡到宝的感觉。”
她顿了顿,小脸微红,吐了吐舌头,又问:“妈,我是不是很花痴?”
陈莉被她孩子气的举动逗笑,感叹道:“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男人宠着爱着,这反应不是很正常么。”
“也是,”叶皊故作正经地点点头,又说,“妈,你都不知道,每次我被欺负,他都第一时间出现,替我撑腰,我都没想到,他那么一个高高在上的人能为我做到那个地步。”
“这是因为我女儿值得他这么做。”陈莉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一方面,为自己没能好好保护女儿而愧疚,一方面又很感激蒋蕴为叶皊所做的一切。
她很难想象,没有蒋蕴,女儿要怎么走出那些困境,没有蒋蕴,她和女儿可能一辈子也无法和好。
“那是。”叶皊高高地仰起小脸,一脸的骄傲。
陈莉忍不住笑出声来,眼角闪着晶莹的泪光。
叶皊见了也轻声笑着。
门外,蒋蕴静静地听着,脸上盈满了柔和宠溺的笑意。
她的小姑娘,终于放下了心结。
不过,她刚刚说他什么来着?
高傲自大、目中无人、不顾别人意愿的自私鬼?
呵呵,这笔账他会好好和她算清楚的。
抬手轻轻敲了敲门,不待里面的人回应,他就推开门大跨步走了进去。
“妈,你也在呀。”他很自然地开口和陈莉打着招呼。
“蒋……阿蕴,你回来啦。”陈莉也改了称呼,笑着说。
叶皊看见他,有些惊喜,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蒋蕴走过去揉揉她的头,语调纵容道:“还不是为了要听某人的甜言蜜语。”
叶皊:“……”
这人真是,妈还在这呢。
她不好意思地小声嘀咕道:“谁要跟你说那些。”
陈莉看着两人之间的甜蜜互动,又问:“吃饭了吗?”
“还没,先上来看看这丫头。”蒋蕴低声说了句,眼神里满是柔情。
陈莉掩嘴轻笑,对叶皊说:“小皊,你陪阿蕴吃饭吧,我回去陪你爸爸。”
叶皊有些娇羞,撇撇嘴说:“他都这么大的人了,吃饭哪还用人陪。”
“让你去你就去,哪这么多话。”蒋蕴捏捏她的脸颊。
“妈你看,他欺负我。”叶皊半边脸颊被捏住,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眼睛还不忘瞪了蒋蕴一眼,只是有些绵软无力,看起来更像是撒娇。
“我看不见,”陈莉撇开脸,又笑着对蒋蕴说,“别和她闹了,时间不早了,快去吃饭,我先走了。”
话落,也不理会叶皊哀怨的小眼神,快步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