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莉的视线落在了躺在病床上昏迷着的叶伟卓身上。
陷入到了回忆里。
这个男人是她的初恋。
说来也是缘分,小学,初中甚至高中,她和他都是同班同学。
年轻时得叶伟卓长得帅,身材高挑,人又聪明,在他们学校有不少女孩子喜欢他,她也是其中一个。
两人在一起是她倒追的他。
高三那年,眼看着马上就要毕业了,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她才鼓起勇气表白,花了一个暑假的时间攻陷了他的心。
叶伟卓家里太穷,没有上大学,去了工厂里打工,她因为舍不得他而留在海城上大学,两人偷偷摸摸谈了4年恋爱,直到她毕业,叶伟卓才去她家里提亲。
当年她们家在海城算是有点家底的,她父母看不上叶伟卓,嫌他穷,没学历,还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没有同意。
她不顾父母的反对一意孤行嫁给了他。
两人婚后也曾有过柔情蜜意的日子。
叶伟卓知道她是顶着压力嫁给他的,为了让她能在家里人面前硬气点,婚后工作更努力了,好不容易攒了一笔钱自己办了个加工小作坊,他人聪明,又肯吃苦耐劳,小作坊越做越好,两人的生活开始蒸蒸日上。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怀了叶皊。
叶伟卓得知消息的时候喜极而泣,抱着她又哭又笑,像个孩子似的手足无措。
皊,这是她起的名字。
白色的。
纯白无瑕。
她希望她的女儿既有鲜妍柔美的模样,又能多一些温和柔顺的品质,在她和叶伟卓的关爱下成长,像天使的羽毛般洁白,不必懂得这世间的险恶。
他们曾经那么期待过她。
只是这期待后来被夫妻俩的争吵给磨灭了。
孩子出生后,花销骤增,叶伟卓不得不更努力的四处奔波接单,几乎天天都是半夜才能回家。
她一个人手忙脚乱地照顾孩子,身边连一个照看的亲人都没有。
初为人母的她,完全不知道怎么照顾孩子,叶皊一哭,她便觉得害怕恐慌。她抱着不哭,放下就哭,她不知所措,将她抱在怀里,一抱就是一整天。
她的脾气犟,当初嫁给叶伟卓的时候就跟自己爸妈说过,以后不管如何,都不会回娘家寻求帮助。
抹不开面子,她咬牙支撑,结果硬生生把自己憋成了怨妇,动不动就发脾气。
那个时候,她心里除了怨恨就是悲凉。
让她不顾一切的爱情跌进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里,满腔欢喜退去,让她日复一日,越发枯槁。
她怨恨叶伟卓每天只顾着工作不管她。
她怨恨自己的大好青春浪费在了孩子的哭闹中。
刚开始的时候叶伟卓处处忍让,好声好气地哄着她,只要有时间就亲自照顾孩子。可时间长了后,工作的压力,加上她的胡搅蛮缠,脾气再好他也忍受不了,终于在孩子两岁之后,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大打出手。
也是从那时开始,两人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孩子。
一个专注工作,一个专注于自己的怨恨悲凉。
终于在孩子5岁的时候,造成了两人一辈子的悔恨。
床上的那滩血,孩子脚底的玻璃碎片,伤口愈合后留下的丑陋疤痕,都一一戳着夫妇俩的心。
然而那场意外只是开始,真正让他们无措的是事后孩子的反应。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女儿变得那么冷漠,不论他们怎么试图重建亲子关系,叶皊都没有回应。
到最后,他们也就死心了,想着只要女儿高兴,其他的也就无所谓了。
情感无法弥补,两人就想从经济上补偿女儿,趁着还干得动,多赚点钱留给她,这样就算她以后嫁人,嫁妆多点,在婆家也能硬气一点。
时间一晃而过,女儿已经长大了,到了可以结婚的年纪了。
看蒋蕴的态度,只怕叶皊还是没能原谅她和叶伟卓。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如果当初他们不是那么自私,只顾着自己的感受,忽视孩子,伤透了孩子的心,现在又怎么会这样。
陈莉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叶皊在边上看着,蓦地有些心酸。
她和父母间的关系真的就没有办法修补了吗?
心底有些难受,耳边响起陈莉有些沙哑的声音,“只要小皊觉得幸福,我们没有任何意见,蒋先生,这孩子从小吃了不少的苦头,希望你以后能够好好对她。”
蒋蕴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低声说:“我的女人我自会宠着。”
陈莉定定地看着他,仔细端详着他脸上的坚定,放下心来。
对于蒋蕴的为人她不清楚,但报章杂志上对蒋氏集团掌权人的描述她还是有所了解的。
传闻蒋氏的新任掌权人手段狠辣,掌管公司后雷厉风行,短短两年的时间就让蒋氏集团更上一层楼,能力卓绝。
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因为爱,怎么会在她的面前说这一番话。
咄咄逼人地为小皊出头。
没有动听的保证,只单单一句“我的女人我自会宠着”。
但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语,其中的重量就抵得上任何的甜言蜜语。
小皊有他照顾,她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陈莉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说:“小皊还伤着,你带她回去休息吧,医院这边有我看着。”
叶皊看了看她,只觉喉咙像是有什么东西梗着,说不出话来。
蒋蕴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随即转向陈莉,“蓝缡她们会留在这里帮忙,有什么事你跟她们说一声就行。”
“好。”陈莉点点头。
把两人送到门口,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泪眼朦胧地走回病房。
门外的蓝缡和上官文姝面面相觑,没有跟进去。
病房里,陈莉握着叶伟卓的手,哽咽着说:“你个杀千刀的,女儿要订婚了,你怎么还不醒醒?厂子现在这样,我们要拿什么去给小皊当嫁妆?你说说你,这二十年来就从来没有靠谱过一次,好歹在女儿结婚前醒过来想想办法呀。”
说到后面,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刚刚蒋先生的那些话你可都听到了?女儿受了那么多苦我们都不知道,我们错过了她的成长,你是不是还想错过她的婚礼?你不醒过来,以后睡牵着小皊的手走那一路的红毯?你是不是要让女儿和我一样,在婚礼当天都没有接受到父母的祝福。”
蓝缡和上官文姝在外面听到,心里一阵难受。
她们七个都是孤儿,从小便被童雅和穆云钏收养,一直生长在蒋宅。她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小时候也曾幻想过有一天会不会有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说是她们的父母,然后接她们回家去。
可是,一直没有,谁也没有出现。
她们明白,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的。
小师妹和她们的情况不同,她们看得出来,叶父叶母很爱小师妹,只是有些以前有些误会,导致小师妹和他们越走越远。
话说这一家子好像都不会表达自己的想法呀,都等没人了才说心里话,一家人,有什么是不能好好说的呢,很多误会,只要大家说开了也就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觉得这事还得找老大商量商量。
把误会解开,小师妹打开心结,婚礼才能完美举行不是?叶家,卧房里。
叶皊半趴在枕头上,放下手里的书,看着端坐在书桌前讲着电话的男人。
他抬手随意地翻看着手中的文件夹,那都是早上传真过来的文件。
从医院回来后他就一直在工作。
他的身上还穿着上午新买的白衬衫,衬衫领口第一个扣子没系,右臂的袖子也松松地挽到了手肘上,他不发一言地坐着,看上去俊朗沉稳。
人常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
叶皊多看了他几眼,觉得这句话用在他的身上再合适不过。
工作中的他散发着一种迷人的禁欲系魅力。
简直就是诱人犯罪。
“发什么呆?”蒋蕴放下电话,抬眼皮看了她一眼,随口问了一句。
“在想我的亲亲未婚夫怎么会这么帅,让人忍不住就想扑倒他。”她眨眨眼睛,扬起一个调皮的笑容。
话落,蒋蕴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他瞥她一眼,略微想了一会,接起电话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工作,语调平缓沉稳,思路清晰,很有条理。
叶皊完全听不懂,她把书放到床头,抱着棉被,听着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看着透过落地玻璃窗透进来的冬日暖洋洋的阳光,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蒋蕴这通电话讲得有点久,等他挂断电话回头再看叶皊时,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他缓步走过去。
叶皊侧躺抱着棉被睡,睫毛低垂,粉唇抿紧。
看着很乖。
这样看着实在很难想象她喜欢蹬被子的毛病,有时候睡迷糊了还喜欢往他怀里钻,总要拱来蹭去的找一个最舒适的位置才能安静下来,每每撩得他火起,看着她的睡颜又舍不得弄醒她,只能自己憋着。
认识这丫头后,冲冷水澡的次数比起他以前几年加起来还要多。
刚刚还说想要扑倒他,转眼就睡着了。
他微微俯身,抬手把她脸颊上的发丝别到耳后,良久,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上一吻,神情举止间全是宠溺纵容。
“爸爸,妈妈……”睡梦中的小人儿轻声呢喃着,语气中满是依赖。
蒋蕴眸光深深地看着她,若有所思。
没见到她母亲的时候感觉对她的父母厌恶透顶,今天见了面,陈莉给他的感觉倒是没那么糟。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她对丫头的爱,也察觉到了丫头对她的父母并没有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所谓,只是双方都好像无法表达出来。
这一点母女俩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完全不会表达自己的情绪。
难道这是他们家的遗传?
也许他该给他们夫妇一个机会?
说到底这其实也是给叶皊一个重新感受到父爱母爱的机会。
他希望她能快乐。
如果这是她心底的一个遗憾,他愿意为她填补这个遗憾。
就在他想着要如何做时,书桌上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他起身快步走到书桌前,接起电话。
“喂?”
“大师兄,叶爸爸醒了!”电话那头传来上官文姝欢快的声音。
“醒了?”
蒋蕴一愣,之前医生还说没有苏醒的征兆,怎么一转眼就醒了?
不过这样也好,也许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们一家人好好谈谈。
“嗯,可能是因为叶妈妈下午说的那一番话对他起作用了。”
“什么话?”
上官文姝把陈莉说的那番话又复述了一遍,“……其实吧,我觉得叶爸爸和叶妈妈还是很爱小师妹的,大师兄,要不我们帮帮他们吧。”
蒋蕴沉吟片刻,说:“我知道了,你们在那照看着点,我们一会过去。”
“不急,他醒来一小会又睡了,你们可以等明天再过来。”
“好。”
挂断电话,他一回头便对上叶皊黑漆漆的眼睛。
“吵醒你了?”他放下手机,轻踱两步走到床边坐下,揉两下她的头发,扶她坐起来。
叶皊握着他的手,轻声问他:“我爸爸醒了?”
“都听见了?”
蒋蕴并不意外,上官文姝说话的声音不小,这间卧室不大,若是这丫头在电话响起的那一刻就醒了,听到他们的交谈声也并不奇怪。
“嗯。”叶皊点点头,表情有些茫然无措。
她的妈妈说了那样的话吗?
这是不是说明,其实她的爸妈还是很爱她的,并不是像她所想的那样,把她当成了累赘。
仔细回想小时候与父母相处的细节,却发现所有的记忆都是模模糊糊的。
她的记忆力很好,起码自己独处时的事情她都记得很清楚,唯独是和父母相处的那些记忆想不起来了。
都被她刻意遗忘了。
在她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她一直都知道却又不愿意承认的一个特性,那就是自卑。
她总是会在事情还没开始之前就先做好最坏的打算,然后止步不前,最后索性把自己封锁在象牙塔里不出来。
也许不是爸爸妈妈不爱她,而是她自己把他们推开,不让他们靠近她。
她曾经也差点推开了蒋蕴,如果不是他足够的霸道强势,他们也不会走到今天。
意识到这个可能性,叶皊抿紧唇,抬眸看他:“蒋蕴。”
“嗯?”
“我的性格是不是很欠抽?”她有些可怜兮兮地问道。
蒋蕴:“……”
她还挺有自知之明。
当然这话不能当面对她说。
他把她抱起来,放到自己的大腿上,让她靠在他的怀里,右手轻抚她的背,柔声道:“现在知道也不晚,以后多的是时间可以和他们修补亲子感情。”
叶皊想了想,也不纠结过去的事情,点点头说:“马上就要放寒假了,反正我学校也请假了,我干脆就留在海城,等快开学了再回去好了。”
蒋蕴:“……”
他怎么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让她在这待两个月?
怎么可能!
他凉凉地问了句:“丫头,你是不是忘记我们要订婚的事情了?”
叶皊愣了愣,她还真忘了。
她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
男人俊脸黑下来,抚着她后背的手放到她的颈后,微一用力捏住她的后颈,声音危险地说:“你要是敢跟我说推迟订婚,我让你三个月下不了床。”
叶皊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了一句:“本来就三个月不能下床自由活动呀。”
蒋蕴一噎,觉得自己平时真的太纵容这丫头了,以至于她现在都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他低头,眯着眼睛凑近她的脸,鼻尖差点就碰上她的鼻尖,沉声道:“丫头,你胆儿是越来越肥了,现在都不怕我了?”
叶皊瞥他一眼,傲娇道:“我什么时候怕过你?”
好像确实是这样。
蒋蕴脸色更黑了,看来今天不振振夫纲是不行了。
还来不及行动,一双小手捂住他的薄唇,手的主人淡淡地说:“我爸醒了,我得马上去医院看他。”
言下之意就是,现在有正事,请收起你的兽欲。
蒋先生郁闷了,聊胜于无地舔了舔她的手心。
突如其来的湿热触感让叶皊飞快地缩回手,小脸微微泛红。
视线对上他幽深的眼眸,那情动的样子让她忍不住脸红心跳。
蒋蕴一手绕过她脖子将她圈到自己怀里,俯身在她脖颈处吸了一口气,暧昧地说:“死丫头,一个月后我就让你天天下不了床。”
低沉暧昧一句话落在耳边,叶皊只觉得耳朵顿时都痒了起来,回转身抱住他的腰,在他怀里仰起头。
四目相对,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叶皊觉得自己都快被他勾搭得成色女了,动不动就想要扑倒他。
她听到了自己发出的吞咽声。
男人发出一阵低笑。
“你起……唔……”
恼羞成怒的话语还没说出口,她的唇就被蒋蕴低头吻住了。
叶皊一手攀上他肩,另外一只手很自然地落在了他的背后。
两人断断续续地吻着,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两个人的动作几经变化,最后都平躺在床上了,她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蒋蕴抽出几张纸巾稍稍清理了一下,侧身靠在床上,将她揽进怀里。
叶皊侧身抱住了他,心跳仍是很快。
睫毛还是湿的,整个人都有些大脑短路,虚脱。
好奇怪,明明满足的是他,为什么她会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她原本并不热衷这种事,可遇上他以后,从被迫接受到主动去想,有时候会觉得,和他做这种事,很快乐。
蒋蕴一手抚摸着她滑腻的背,轻声问,“要去冲个澡吗?”
“等一会儿再洗。”身上黏腻得难受,她却一点也不想动。
男人轻轻笑了起来。
叶皊不敢看他,为自己的大胆而窘迫,期期艾艾地问他:“笑什么?”
“笑你傻。”他揉揉她的头发。
一会放肆一会又害羞,想要带给他快乐却似乎又不得要领,这与最开始看到的那个淡漠疏离的女孩子已经有了天壤之别。她已经将一颗心毫无保留地捧到了他面前。
他能感觉到她那直接又笨拙的爱。翌日。
早上八点,海城医院里。
叶伟卓再次醒来,还有点恍惚,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
“醒了?”
陈莉见他睁眼,过去把病床摇起来,又拿起边上的水杯,给他倒了杯温水递过去,“感觉怎么样?”
叶伟卓接过水杯喝了几口,看一眼妻子,好像又看到了当初那个温柔小意的女孩,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半晌,他才说:“好多了,就是浑身没劲。”
大病初愈,声音绵软无力。
“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有力气才奇怪,补补就好了。”
陈莉说着,去洗手间端了一盆热水,拧了热毛巾给他擦了擦脸和手。
叶伟卓没有说话,只觉大病一场,醒来之后陈莉变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妻子。
陈莉脸上的神情认真温柔,没有了以往的冷硬刻薄,就像是变回了两人新婚时那样,体贴入微。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不少的皱纹,头上白发丛生,拿着毛巾的手干瘦粗糙,长期的压抑让她看起来比同龄的人更显苍老。
两人结婚的时候,他承诺过不会让她吃苦,会一辈子对她好,结果,才两三年的时间,他就违背了自己的承诺。
眼眶泛起湿意,他哽咽着说:“小莉,对不起。”
陈莉擦拭的动作顿了顿,鼻子一酸,“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们对不起小皊。”
她昨天想了一天,算是想明白了。
叶伟卓是个顾家有有担当的好男人,他为了妻女在外打拼工作并没有错,是她没有理解他,作天作地的硬生生把一个原本很幸福的三口之家给作没了。
现在想想,她那时候应该是得了产后抑郁症吧,成天没事就胡思乱想,怨天尤人。
如果她当时没有太倔,向娘家寻求帮助,事情也许就不会发展成后面那样。
有什么是比一家人好好在一起生活重要的,是她当时没能想明白。
叶伟卓愣了愣,“小皊怎么了?”
他昨天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陈莉在他耳边哭诉着,后来他就醒过来了,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做梦,睁眼看了看就又睡过去了。
“小皊回来了,”陈莉握着他的手,微微颤抖着,“还带了未婚夫一起回来。”
“什么?”叶伟卓瞪大眼睛,“小皊要结婚了?”
“嗯,对方昨天来说订婚的事,我答应了。”陈莉看见他一副宝贝被抢的悲愤样子,反而淡定了。
“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答应,小皊才几岁,大学都还没毕业呢,这是趁我病着就抢我女儿呀,不行,那小子是谁,我要找他去。”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宝贝闺女要被猪拱了,叶伟卓整个人都不好了,掀开被子就要起身。
陈莉赶紧按住他,没好气地说:“病都没好呢,你要去哪呀。”
“你快去推把轮椅来,我得去看看到底是那头猪把我家的宝贝儿给拱了!”叶伟卓不淡定了,他都还没好好补偿女儿呢,怎么能让她这么早就嫁人,万一她被骗了呢?万一她遇到的是像他这样的混蛋呢?不行,他得去看看那个混小子是什么样的人。
蒋蕴推着叶皊进到病房时刚好听到了这句话。
“噗!”两道喷笑声打断了叶伟卓和陈莉的动作。
尾随在后的蓝缡和上官文姝双手捂嘴,齐齐转身冲出了病房。
“哈哈哈!”
“哈哈,小蒋是头猪……”
叶皊:“……”
她明显地感觉到轮椅抖动了一下。
身后那头猪,哦不,那男人估计很不爽。
“小皊,你来了呀,”叶伟卓看见叶皊很高兴,随即见到她打着石膏的左手左脚,又不淡定了,“你的手和脚怎么了?”
叶皊有些不自在,抿着唇说:“前阵子参加比赛受伤了。”
虽然她解开了心结,但她和父母生疏了十几年,让她一上来就和父母小意撒娇,她还真做不到。
顿了顿,她有些别扭地开口:“爸,你还好吧?”
叶伟卓一愣,这还是十几年来女儿第一次主动关心自己。
回过神来,他忙把激动的泪水逼回去,笑着说:“爸爸好得很,小皊不用担心,爸爸很快就能出院了。”
叶皊:“……”
陈莉:“……”
这男人脑子是不是睡坏了,女儿都二十了,还用这种哄孩子的语气说话,不觉得别扭吗?
陈莉无语地瞥他一眼,转而招呼蒋蕴。
“蒋先生坐吧。”
说着,她就要起身搬椅子给蒋蕴。
叶皊见状连忙说:“妈你别忙活,他要坐自己会搬。”
说完转头看向蒋蕴,示意他自己过去搬椅子。
蒋蕴:“……”
得了,这丫头是有了爹娘就忘了他了。
叶伟卓刚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女儿身上,现在才注意到蒋蕴的存在,脑子里顿时想起陈莉之前说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正所谓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讨厌。
叶伟卓看着蒋蕴,越看越不顺眼。
就是这小子想娶他的女儿?
不就人长得帅了点,高了点,有什么好的?
蒋蕴看他也不顺眼,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颇有点较劲的意味。
母女俩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无语。
两个大男人加起来都快八十岁了,还这么幼稚。
“你就是小皊的男朋友?”叶伟卓口气不善地问道,“很抱歉,小皊都没有跟我们提起过你,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言下之意就是,你在我闺女的心目中并不是很重要,她都没有跟父母说过关于他的事。
蒋蕴冷嗤一声,“真是巧了,皊皊也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叶先生。”
比嘴毒,他蒋蕴还从来没输过。
叶伟卓一噎,生气之余,愧疚、伤心同时一涌而上,说不出话来了。
叶皊抬手掐一下蒋蕴的胳膊,瞪了他一眼。
不是说好了是要来帮她重建亲子关系的,他顾着斗嘴是什么意思。
蒋蕴对上叶皊气愤的眸子,郁闷了,明明就是她爸先挑衅的,为什么光怪他?
叶伟卓眼见闺女为自己出头,正高兴呢,陈莉用力掐了掐他的胳膊,轻斥:“你都几岁了,还跟个晚辈较劲,有意思么!”
抬头看见妻子这娇嗔的模样,他又是一阵恍惚。
对面蒋蕴见叶伟卓也挨了训,蓦地平衡了。
门外偷看的蓝缡和上官文姝:“……”
得了,又多一对撒狗粮不要钱的主,她们以后都不用吃饭了。
叶伟卓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问:“听说你小子想要和小皊订婚?”
病房里和病房外的人嘴角不约而同地抽了抽,昨天是小蒋,今天又成了你小子,哦,对了,之前还是一头猪。
想不到在燕城叱咤风云的蒋少也有被嫌弃成这样的一天。
蒋蕴握住叶皊的手,语气是一贯的霸道强势,“我和小皊已经商量过了,年前先举行订婚仪式。”
叶伟卓一听又炸了,这小子什么态度,提亲不是应该先报自家情况的吗?
叶皊有些看不下去了,吸口气说:“爸,他叫蒋蕴。”
见自家闺女说话了,叶伟卓也不好发作,又问:“小蒋啊,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今年几岁了?”
边上的陈莉一听这称呼,险些滑倒,她是不是应该提醒他,这是蒋氏集团的总裁。
“31。”蒋蕴的脸色有点冷,薄唇轻轻吐出几个字。
“31?”叶伟卓脸又黑了,“比小皊大了11岁,你这是打算老牛吃嫩草……哎呦,你打我干啥,我说错了吗!”
31岁,这也没比他小多少,想象着被他叫一声爸,他这感觉就跟吃了苍蝇般别扭。
“你懂什么,年纪大了才懂得宠人。”陈莉见蒋蕴脸色不好,赶紧开口打圆场。
谁知道,她这话一出口,蒋蕴脸色更不好了。
31很老吗?
病房里的气氛一时凝滞起来。
“爸,你刚醒,订婚的事我们以后再说,你先好好休养。”叶皊怕两人再说下去得吵起来,拉了拉蒋蕴的手。
蒋蕴看一眼她为难的神情,反手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决态度明确地说:“伯父,伯母,皊皊是我认定的人,我早晚会娶,我知道她之前吃了不少苦头,我可以在这保证,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孩子年龄大了,自己有主意,感情的问题我们也无法过问干涉,只要你们好好的,我们没有意见。”陈莉抢在叶伟卓之前开口,认同了两人的婚事。
叶伟卓有些不满地看着陈莉,“小莉,你怎么……”
“我们以前没照顾好孩子,大事小事都是小皊自己做主的,现在我们没有立场也没有脸面去做她的主,而且我相信她的眼光,她一定会幸福的。”陈莉打断他,看着他的眼神很坚定。
叶伟卓被她说得心里一阵复杂,无话可说了。
她说得对,他们没有尽到父母的责任,眼下女儿能够不计前嫌,带着男朋友回来,他们又有什么脸面去反对。
但该说的也还是要说,他压下心里的愧疚苦涩,沉声对蒋蕴说:“你以后要是敢欺负小皊,我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放过你的。”
叶皊眨眨眼睛,把眼泪逼回去。
蒋蕴笑笑:“你放心,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他的女人,他一定会把她宠成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夫妇俩都定定看着蒋蕴,只在他的脸上看见认真坚定,也就放下心来。
几人又说了会话,叶伟卓才意识到自己忘了问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小蒋呀,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小皊从小也是什么都不缺富养着长大的,你以后不会让我女儿吃苦挨饿吧?”
正在削苹果的陈莉手一滑,差点削到自己的手指。
开什么玩笑,蒋氏集团的总裁能让自己的老婆吃苦挨饿?
已经进屋坐着的蓝缡和上官文姝眼角抽了抽,像看怪物一般看着叶伟卓。
陈莉嗔怪地说道:“胡说什么呢,蒋先生可是蒋氏集团的总裁!”
“哦,蒋氏……”叶伟卓顿住,瞠目结舌地看着陈莉,半晌,结结巴巴地开口,“他、他是蒋、蒋氏集团的总裁?”
陈莉点点头,看见他的反应,蓦地觉得心里平衡了。
叶伟卓半天回不过神来,蒋蕴淡淡说道:“不管我的身份是什么,在两位这里,我都只是皊皊的丈夫,是两位的女婿。”
叶皊抬眸看他,说不出话来。
这大概是她听过的最好听的情话,比什么山盟海誓都还要动听。
“说得好!”叶伟卓声音黯哑地开口,再看蒋蕴,眼底里多了些认同和感激。
感谢他能好好爱护照顾他的女儿。
闲事聊完,叶皊切入正题,“爸,妈,我和蒋蕴商量过了,反正现在工厂已经这样了,不如你们和我一起回燕城去吧,你们辛苦了大半辈子,也该享享清福了,以后换我养你们。”
叶伟卓脸色变了变,倒是很快想明白了,钱财身外物,能换得女儿的原谅,厂子没了又怎么样,他还有一双手,饿不死。
他哈哈笑了笑,说:“你一个学生哪有钱养我们,你不用担心爸爸妈妈,我们有手有脚的能养活自己。”
陈莉也点点头,歉然道:“对啊,把你的嫁妆都给赔没了,我们哪还有脸面让女婿照顾我们。”
“不用他照顾你们,”叶皊狡黠地笑了笑,微微抬起下巴骄傲地说,“我有钱。”
陈莉看她这小女儿姿态,心中感慨,悄悄抹了抹泪,笑说:“就你小时候铁公鸡般一毛不拔存下的那些钱吗?”
说起她这个女儿,从小就跟个守财奴似的,也不知道是像谁。
叶皊小脸一红,娇嗔道:“才不是,你女儿我现在可是个小富婆,养你们没问题。”
叶伟卓打趣道:“是吗?你有多少资产?”
叶皊哼了哼,举起两根手指。
“两万?”
叶皊摇了摇头。
夫妻俩对视一眼,犹豫着说:“二十万?”
这丫头能存下这么多钱来?
叶皊满头黑线,咬唇道:“两千万!”
叶伟卓手上的苹果直接掉了下来。
“你这丫头从哪弄了这么多钱?蒋先生给的?”陈莉也震惊了,脸色不太好地问道。
叶皊小脸彻底垮下来,她在父母眼里就这么没用吗?
她撇撇嘴,不满地说:“那都是我打零工存了十几年钱,然后花两年时间炒股赚的钱好不好!”
叶伟卓和陈莉错愕地看着她,眼里全是不敢置信。
女儿才花了两年时间就赚了两千万?
他们忙活了二十多年,差点把家都给折腾没了都没能赚到女儿的一半。
叶伟卓一边觉得自己没用,一边又为女儿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