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夏娜和李乔走出了2503号房,乘坐电梯下楼,四处都有监控器,她们一路不敢有别的举动。
两人没有回宴会厅,在酒店门口拦了一辆计程车,疾驰而去。
“两位去哪?”开车的师傅问。
夏娜抬眸打量一下他,又扫视一眼四周,随声道:“东郊南山别墅区。”
酒店里发现的有三人,她们刚从苏木摇休息的房间里出来,怕有人跟踪,只能先去位于南山别墅区的简家。
南山别墅离紫玉山庄很近,路上观察若是没有什么状况,再拐回蒋宅去。
前排司机:“那还挺远的呀。”
“不差钱。”夏娜不耐烦地说了句。
开车的师傅撇着嘴看一眼后视镜,见两人衣衫不整,不免有些轻视。
世风日下呀,现在这些小姑娘真是,为了点钱就什么都能出卖。
这是刚从酒店出来,又赶着下一场了吧。
司机又看一眼,模样长得还真好,可惜了呀,心中鄙夷,他也懒得再了,专心开车。
后排,夏娜低着头,用自己手机单手编写短信给穆云钏:“李乔的手不好了,我们现在正往回走,穆姨您准备一下。”
短信发送成功,很快等到回复,她侧头看一眼一直沉默安静的李乔。
从房间里出来后,李乔就一直没有说话,神情恍惚,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冷汗。夏娜检查过她手腕上的伤,她的手此刻应该很疼才对,但她却没吭过一声。
无声地叹息着,夏娜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应该是冷静一会。
出租车在路上行驶了一个小时,在快到南山别墅区时,夏娜没有发现什么异状,又对司机说:“改道,去紫玉山庄。”
司机:“……”
操,耍着他玩呢这是!
他一边无声念叨一边改道开往紫玉山庄。
十来分钟后,车子开到蒋宅门口,司机师傅靠边停了车,看一眼计费器,转头说:“到了……”
他话未说完,眼前落了两张红钞,夏娜随意说:“不用找了。”
司机:“……”
有钱了不起啊,赚的这种钱还敢当自己是大爷!
他撇撇嘴,收下钱绝尘而去。
夏娜搀扶着李乔快步走进屋里,径直往二楼穆云钏的房间走去。
“穆姨。”
夏娜一进去就看见她坐在诊台前的椅子上,打了个招呼,扶着怔愣的李乔过去坐下。
穆云钏接到短信就准备好东西等着了,两人进来,也顾不得说话,拉开李乔的袖子,面色顿时阴沉下来,语气严厉道:“你这是不想要你这只手了是不是?如果真不想要了,我现在就给你截肢得了,省得你再这么折腾下去!”
入目之处一大片的暗紫,李乔的手已经充血严重,不用检查都知道好不容易愈合了点的骨头又裂开了,而且比第一次严重得多。
按着这丫头的这种作法,不用多久,这手不截也得截了。
李乔被她这么一通训斥,总算回神,嗫嚅着说:“对不起,穆姨……”
穆云钏横眉怒目,冷冷地说:“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手是你自己的,你不爱惜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身为医者,她平生最看不惯的就是用药残害他人的人,和不配合治疗,作天作地的病人。
李乔脸色微微变了变,低下头不说话了。
夏娜见状只好出声打圆场,“穆姨,当时情况紧急,怪不得李乔。”
眼见自己心爱的男人危在旦夕了,她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对叶皊这个没多大关系的人她都能冒险相助,苏木摇出事,她又怎么不义无反顾。
“什么事能让她不惜把手废掉?”穆云钏依旧气怒难消,语气不善。
“苏木摇中了迷情。”夏娜无奈地解释。
穆云钏一愣,半晌,脸色缓和下来。
又是一个情字。
“就算是如此,你也不该……”
李乔眼泪突然掉落下来,穆云钏见之不忍,终究没有再说什么,打开针灸包,取出银针。
她在李乔的手臂上扎了十几针,又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消毒,在她的手腕上划了一个口子,暗黑的血喷涌而出,流了好一会儿,直到流出来的血变成鲜红色的,穆云钏才止住血,拔了插在她手臂上的针,上药,包扎。
“好了,”穆云钏神情凝重,沉声交待,“等到恢复后,会有一点后遗症,但也能恢复到以前的八成,记住了,这次之后真的不能再受伤了。”
“我知道了,谢谢穆姨。”李乔点点头,脸上疲惫不堪。
穆云钏摆摆手,对夏娜说:“你扶她回去休息,等药煎好了我会让人拿过去。”
“行。”夏娜应了声,扶着李乔回去客卧。
把她扶到床边坐下,夏娜说:“你先休息会吧,我还要回去帮忙,有什么事你叫佣人就行。”
李乔又说了句:“谢谢。”
夏娜垂眸看着她,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
今天这件事本来可以避免的。
李乔帮她们画的图相似度非常高,她今天即使不去也完全可以。但她们为了万无一失,明知道她的手还伤着,也带着她去冒险。
苏木摇的事情也是,如果不是她们为了不让荒狼他们起疑,严密把防,他根本就不会中迷情,也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一出。
因为她们的私心,让李乔冒伤在那种情况下奉献出一个女人最宝贵的东西,甚至差点断送了一只右手。
她抬手在她胳膊上拍了拍,笑着说:“别和我客气了,睡一会儿吧,等睡醒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嗯,”李乔看着她轻笑,“苏木摇那里……”
她顿了顿,夏娜知道她要说什么,把话头接过去:“放心吧,小四会处理好的。”
也就这傻姑娘,明明就喜欢苏木摇,事情都这样了,还想着要隐瞒。
“谢谢你们。”
夏娜看她一眼,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李乔躺在床上,身体又痛又累,偏偏她睡不着,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苏木摇在她身上疯狂的那一幕。
那是她的第一次。
可身上的痛根本比不上她心里的痛。
那一声声如痴如醉、疯狂激烈的呼唤震得她的五脏六腑都在疼痛着。
他满心满眼都是叶皊。
李乔抬起左手覆在眼睛上,遮挡住盈眶的热泪。
不能让他知道。
她的自尊不允许。
也不能让她爸爸知道,他知道了结果无非两个,一个苏木摇负责,她并不希望逼他以这种方式娶她,一个他为此遭到责难,她又不忍心。
她渴望憧憬过自己与苏木摇的未来。
可这个梦,在叶皊出现后就破灭了。
她甚至不能恨叶皊,因为她知道这和叶皊无关。
就算没有她,苏木摇也不会爱上自己吧。
要怪只能怪有缘无分。晚上七点,酒店房间里。
苏木摇醒过来时房间里已经没人了。
他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良久,一时有些记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记得自己被服务员洒湿了衣服,黎梦领着他来这个房间,他问了黎梦一些话,然后,他的体内涌出一股强烈的**,紧接着就被打晕了。
记忆到此终止。
苏木摇脸色一沉,眼眸里布满阴霾。
有人给他下了药!
他腾地坐起身来,低头查看自己的衣服。
衬衫西裤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却已经不是他来时的那一身衣服了。
是黎梦帮他换的?
她打晕他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身上的媚药,是怎么解的?
人为还是药物?
黎梦并没有和他熟到需要牺牲自己来替他解药,所以,她是用药物来帮他的?
诡医穆云钏和她是一伙的,能帮他解毒不奇怪。
但她为什么要替他把衣服给换了?
很奇怪!
药力刚过,苏木摇头痛欲裂,攥紧了垂在身侧的一只手。
这就是他和蒋蕴之间的差别吗?
轻易被人下药不说,他甚至不知道是在何时何地着了道的。
如果今天这药不是媚药而是毒药,只怕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样的自己,有什么能力去保护小皊?
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更难看了。
那个男人,曾经是国最神秘最厉害的雇佣兵王——枭,实力深不可测,身边还有一个不凡的虎鲸小队,就算直接对上hydra的人,他也能应付自如吧。
今天的婚礼上,宴会厅里有虎鲸的人伪装混在里面,这就说明,hydra的人也在这里,他却一点也看不出来哪里有异样。
面对那么一个强大的犯罪集团,他九条命都不够搭上的吧。
他轻叹一声,虽然不愿意,却又不得不承认,蒋蕴比他强很多。
边上的手机突然震动响了起来,他循着声音看过去,拿起手机看一眼屏幕。
是顾靖安。
他看着来电微微愣了一下,拿了手机附耳,声音淡淡:“喂,舅舅。”
“木摇你在哪里?”顾靖安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
苏木摇闻言又是一愣。
自己这舅舅一向温和儒雅,这个点打电话,又用这般语调,着实有些不太寻常。
他收回思绪,问道:“您有事?”
“你姥姥她在家里摔倒了,现在正在医院里抢救。”顾靖安的声音明显比刚才还要沉重,只怕情况十分不好。
他微微愣一下,脸色微沉。
因为他小时候长在苏家,从小和他那四个哥哥闹得厉害,没有什么亲情的概念。但顾老夫人不一样,她从以前就一直疼爱自己,更是在他十五岁后把他接到了顾家亲自照顾培养,将顾氏交到他手上。
如果说这世上除了叶皊还有谁能牵动他的心,那一定是他的姥姥。
“我马上过去。”苏木摇声音微沉。
挂断电话,他快速起身穿好外套,打开门出去。
苏木摇大跨步来到电梯前,按下按钮,电梯很快到达,他走进去,到12楼的时候电梯门再次打开,走进来连个穿着打扮很随意的男人,不像是酒店的客人。
今天的遭遇让他的警惕一下子提高不少。
他肌肉僵硬地暗暗观察两人。
那两人瞥他一眼,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聊着。
“唉,一下子死了四个人,手法还那么利索高明,燕城多久没有发生过这种大案了。”
“可不是嘛,马局愁得头发都白了大半。”
“上面还有一个简家压着,他能不愁嘛。”
“你说这凶手是什么人,一出手就解决掉四人,我听秦法医说,四人几乎是同时毙命的。”说着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呼吸有些不畅。
另外一个也伸出手抚摸一下胸口,摇摇头,“谁知道呢,没听说过燕城有这么厉害的杀手呀。”
“也不知道简家惹了什么人,要在婚礼现场杀掉保安,把持监控室。”
“叮”的一声,到了一楼,电梯门缓缓打开,两人走了出去。
酒店里发生命案了?
还死了四个人?
苏木摇脸色阴沉,一时沉默。
看来双方都开始动手了,只是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想到仍在医院抢救的顾老夫人,抬起沉重的脚步走出了电梯。
小皊的身边有蒋蕴在,暂时不会有危险。晚上八点多,燕城中心医院。
林可和顾靖安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
苏木摇进来就看见两人在外面,大跨步走过去,面带忧色地问:“舅舅,姥姥她怎么样了?”
“子深在里面给她做手术,”顾靖安面色凝重,眼眶微微泛红,“说是情况很不好,发现的太晚,就算是救回来了,也极有可能会一直昏迷。”
“姥姥她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晕倒?”苏木摇一颗心直往下沉,同时也有疑惑。
姥姥她一直有定期检查身体,没有发现过什么大的问题,血压血脂血糖都很正常,也从来没有心脏方面的疾病,要说她会突发急病晕倒,他根本就不会相信。
顾靖安也是不解,说:“可能是一下起身太猛,没站稳,摔倒头撞在书桌上了,你舅妈说她发现时,妈已经倒在地上了。”
他凌厉的目光落在一直沉默着的林可身上,林可眼神闪躲了一下,心里慌乱不已。
从打完电话叫救护车后,她的心就一直悬着,一来担心顾老夫人会因为耽误救治时间而死掉,二来是怕事情被揭发,顾真难辞其咎。
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直到现在,她都想不明白,顾真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麻木不仁,连自己的亲人都能下死手,一时间,她是悔恨交加,怪自己当初把女儿教成了这样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可后悔又有什么用,这错不犯也犯了,她这个做妈妈的难道还能任由她被赶出家门,坐牢去吗?
林可强压下心中的惶恐,按照顾真事先想好的一套说辞,声音颤抖着说:“我也不知道,午饭准备好后,我去书房叫妈吃饭,进去的时候她就倒在地上了,书桌的一角上都是血,我怎么叫她都不醒。”
“顾真呢?”苏木摇突兀又冷冽的声音将她吓了一跳。
顾靖安闻言一愣,随即脸色往下一沉,不悦道:“木摇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木摇的语气再明显不过,怀疑事情和顾真有关。
“我的意思舅舅不是很清楚吗?”苏木摇不答反问,语气咄咄逼人,半点没有了以往的温和。
姥姥突然摔倒,当时在家里的只有林可母女和佣人们,佣人是绝对不敢做这样的事情,至于林可,有贼心没贼胆,要是她真有这样的胆量,这二十多年早就下手了。可顾真不一样,她这人心狠手辣,十几岁就能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对付那些喜欢蒋蕴的女人,要说她能对姥姥下手,苏木摇半点不怀疑。
“苏木摇你够了,小真是妈的亲孙女,她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你不要在这血口喷人。”顾靖安气得脸色铁青,克制着情绪低喝。
苏木摇冷笑一声,“我血口喷人?呵,舅舅,你女儿是怎么样的人你真的了解吗?”
这段时间他压抑得够久了,不想再继续和顾真周旋下去,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和她撕破脸好了,她越来越过分,连简瑜都敢动,再不动手,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些什么来。
顾靖安一窒,对于顾真在外的一些风评也略有耳闻,知道她平时行事比较霸道,但要说顾真能做出残害祖母这样的事情他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他抬眸看向苏木摇,语气缓和了些,“木摇,我知道你是担心你姥姥,和小真也有些误会,但小真也就是平时刁蛮任性了些,害人性命的事她是做不出来的。”
苏木摇定定看他一眼,又转向林可,冷嘲道:“看来舅妈真是做出了一手出色的隐瞒功夫呀,呆在顾家还真是委屈您了,您应该去国防部的情报局工作才对。”
林可脸色霎的一白,嘴唇抖了抖,终究是没有说话。
顾靖安看看苏木摇,又看看林可,心下有些了然,他沉声问道:“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事?”
林可就像被抽掉了灵魂般,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目光呆滞地直视前方,什么话都没说。
“看来舅妈是不想说了,”苏木摇冰冷的目光扫视一眼林可,凉飕飕地说,“还是我来告诉舅舅吧。”
顾靖安目光深深地看着他,深吸口气,“你说。”
“舅舅可还记得五六年前,秦家的女儿疯掉,庄家的女儿自杀的事?那都是你的宝贝女儿做的,她找人把她们两个给轮了,结果她们受不住刺激,一个疯了,一个自杀了。”
顾靖安狠狠一愣,“你说什么?”
“我的话很清楚,自觉不需要重复第二遍,蒋蕴出国前的那两年,但凡是对他有点意思,喜欢他的,顾真都找人恐吓过她们,舅妈也一直都睁只眼闭只眼,直到秦家和庄家的事出来后,瞒不住,姥姥才把她软禁在家里的。这样舅舅还认为您的女儿只是刁蛮任性了点?”
顾靖安看着他,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精彩。
这些事他一点都不知道。
当年秦家庄家的事情他有所耳闻,只知道是两个小姑娘晚上和几个男性朋友出去玩,结果被欺负了,当时他还庆幸顾真单纯,从不乱交朋友,没想到,这些事是他的女儿做的!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苏木摇看了看他大受打击的脸色,继续说:“前段时间关于叶皊照片曝光的事情舅舅您已经知道了吧,可是,后面的事情才更精彩呢。她在比赛前夕找人收买了陶然和郑陌陌,要买下叶皊的一手一脚。还有简瑜和许戈然的照片,也是她找人跟踪偷拍散播出去的,就因为许戈然是叶皊的好友。这样,舅舅还觉得她做不出害人性命的事来?”
顾靖安已经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了,脸色铁青。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竟然都是顾真做的?
难怪苏木摇和顾老夫人要冻结顾真的账户,还不准她与外界联系,难怪顾子深劝他不要心软。
他们都知道,只有他一个人傻傻地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女孩子要有多恶毒才能做出那些事来?
雇水军抹黑叶皊也就算了,她还收买人要打断叶皊的手脚,真当蒋蕴不敢动她嘛。
还有简瑜,那可是简家在军方的继承人,她竟然也敢去惹!
苏木摇说得对,这样的顾真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林可听后也是震惊难言。
顾真后面做的那些事她是全不知情,一直以为她就在家里好好地养伤。
她还没回过神来,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
顾靖安平时温文尔雅,轻易不发脾气,这一次却是气狠了,用力十足的力道,让林可直接扑倒在地面上。
她一手按在地板上,好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你教的好女儿!”顾靖安收了手握成拳,垂眸看着她,气得身子直颤,“你到底还瞒着我多少事?妈这次住院是不是也是顾真做的?”
林可回神后一扭头就看到他怒气冲冲的面容,搁在地面上的手下意识握紧,正要起身,急救室的门被推开了。
护士们推着顾老夫人出来,顾子深脚步沉重地跟在后头。
顾靖安一时也顾不得林可,和苏木摇大步上前,停在顾老夫人面前握住她的手,焦急地问:“子深,你奶奶她情况怎么样了?”
顾子深朝护士们说:“你们先送病人去重症监护室。”
“好。”
顾靖安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松开顾老夫人的手,快步走到顾子深面前,还还来不及开口,顾子深就打断了他。
“妈,小真呢?”他脸色复杂地看着地上的林可,沉声问道。
顾靖安如遭雷击,向后倒退两步,苏木摇上去扶住他,脸色却有点漠然。
“真的是小真做的?”顾靖安低声呢喃,似是不敢置信,却又不得不信。
顾子深的脸色十分难看,声音里压抑着无法排泄的情绪,“奶上的伤根本就不是自己磕的,而是被人用硬物大力敲击造成的,还有,她的身上多处骨折,经过验伤,证实了那是人为的踢打所致。”
他如何能够相信,自己的妹妹竟然能对自己的奶奶做出这样的事来。
苏木摇说得对,他再不好好看着顾真,总有一天她会做出无法弥补的事情出来。
他却一直在逃避,不敢面对这个问题。
这就是他无法坚定立场的代价。
只是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点。
顾靖安脸色灰败,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空了般,无力地站在原地。
苏木摇倒是不觉意外,他现在只担心顾老夫人的伤情。
“手术进行得成功吗?姥姥她能不能醒过来?”
顾子深只觉有些呼吸困难,他深吸一口气,说:“手术没什么问题,只是奶奶她送来得太晚,失血过多,造成脑部缺氧,醒过来的几率很小。”
“有多小?”
“不到2。”顾子深的声音淡而飘忽。
顾靖安重重吐出一口气,眼前一阵阵发黑,差点站不稳晕过去。
老母亲伤重可能会昏迷不醒变成植物人,始作俑者是自己的女儿,他要怎么面对这样的事实?
真是作孽啊!
苏木摇松开扶住顾靖安的手,垂在身侧慢慢握成拳,深呼吸一下,“我先去看看姥姥。”
顾子深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心里百味杂陈。
他那个一向冷静沉稳的表哥,居然眼眶发红了。
他自以为自己很聪明,能够看透每一个人,结果呢?
看到的不过全是流于表面东西。
苏木摇这次肯定不会放过顾真的,他没有立场阻止,也不想阻止。
她也应该要受到惩罚了。
顾子深走到顾靖安身边,搀扶起他,慢慢说:“爸,我扶你去病房看看奶奶。”
父子俩从头到尾都没有再看林可一眼。
林可彻底地懵了,看着一个个的背影离她越来越远,想喊却又喊不出来。
她实在是没有颜面面对自己的丈夫和儿子。
子深说得对,有什么比一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重要,钱财和权势不过都是些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
她为了顾氏,赔掉了自己的青春,最后又毁掉了自己的女儿,到头来不过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可傻傻地坐在地上发着呆。
这个时候她应该要打电话通知顾真的,可她却不想打。
苏木摇今天不说,她都不知道顾真的胆子大到这种程度。
再这么纵容下去,只怕顾真还要再惹出事端。
她错了大半辈子才醒悟过来,实在不希望顾真走上她的旧路。
vip病房里,顾老夫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她的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连接着维持生命的仪器。
苏木摇坐在床边看得一阵难受。
他的姥姥风光了一辈子,临了居然被自己孙女害成这样。
“姥姥,您放心,木摇一定会为您报仇的。”他双手握着顾老夫人的手,咬着牙,阴沉沉地说一句。
顾子深扶着顾靖安进来。
看见顾老夫人,顾靖安忍不住热泪纵横。
他的父亲去世得早,母亲一边管理公司,对抗着那些意图趁着父亲去世公司混乱而夺权的人,一边又要照顾他。
那时他才七八岁大,看着原来温柔的母亲一夕间变得强势厉害,夜里却经常偷偷落泪。
哪一个女人不希望被人宠着,哪一个女人是天生就那么要强的?
不过就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她才自己披起了战甲,从此不再当个被守护的人,而是充当了他的守护者。
他看着母亲那么一路苦过来,曾经发过誓,长大了绝对不会再让她受苦受累,结果,他却娶了林可这么个野心勃勃的女人,让她多费一份心力去防着儿媳,最后更是被孙女打成了这样。
想到这,顾靖安再也忍不住,双膝跪倒在地,悲痛地喊了一声:“妈……”
顾子深没有去劝他,默默地站在一旁,心里难过得紧。
苏木摇轻轻放下顾老夫人的手,起身往外走。
经过顾子深的身边时,他一拳挥向他的腹部,把顾子深整个掀翻在地。
“你不是说会好好看住顾真?”苏木摇俯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冷声质问。
顾子深咳了好几声,才止住,无力地说:“对不起。”
想到他在苏木摇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结果却只是心软逃避,酿成了今日的苦果。
“懦夫!”苏木摇咬牙吐出两个字,甩手把他扔到地上,转身离开。顾宅。
顾真在房间里烦躁不安。
她害怕医院的人验出顾老夫人身上的伤是人为的。
头上的伤还可以说是在桌子上磕的,可她身上的伤呢?
她当时太慌乱没注意到这点,现在想想,她在那老太婆身上踹了好几脚,都是下了狠劲去踢的,肯定会留下不少的伤痕。
顾真开始后悔,为什么当时要那么冲动,或者当时做得更完美一点,直接把人退下楼梯也比现在强呀。
这些伤医生肯定能看出来,要是被苏木摇和她爸爸知道了,她还能继续当她的顾大小姐吗?
她爸爸虽然平时没什么脾气,但他很孝顺,一旦牵涉到那个老太婆,她和妈妈说什么都没有用。也就是因为他的这种孝顺,苏木摇才能这么顺利接管顾氏。
要是被发现了,她爸爸一定会大义灭亲的。
巨大的恐慌感几乎在一瞬间就席卷了她,让她几乎坐不住了,不停地看时间。
为什么妈妈还不给她打电话?
难道那老太婆还没从急救室出来?
顾真有点快疯了,她翻出手机,抿着唇给林可拨了电话过去。
一连两个电话都没有人接。
顾真握着手机愣在原地,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怎么回事?
难道事情被揭穿了?
怎么可能!
妈妈一直跟着爸爸,一旦发现不对劲,肯定会通知她的。
她心神不宁地放下手机,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强自镇定下来。
也许她可以先出去躲几天。
要是事情没被拆穿,她就当是出去散散心,若是事情被拆穿了,她就顺势避避风头,等她爸爸气消了再回来。
对,再怎么说她也是他的女儿,他总不会真忍心把她送监狱里吧,只要等他想明白了,再让妈妈替她说几句好话,爸爸一定会让她回家的。
打定主意,她起来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再把所有值钱的首饰都装进包里。
还不知道要躲几天,这些够吗?
想了想,她又跑到林可的房间里,打开保险柜,把里面的现金全拿了出来。
收拾好后,她拿起包匆匆忙忙的下楼。
路上怕遇上顾子深派来负责监控她的保镖,她躲躲藏藏的,奇怪的是,从房间里出来,一直到停车库,别说保镖了,她连一个佣人都没有看见。
时间紧急,顾真也没有多想,把东西扔进车里,发动汽车就狂飙出去。
车开出去没多远,后面一辆黑色轿车赶超过她,一个极速甩尾,挡在她的前面,把她逼停在路中间。
“你有病呀!”顾真又急又怒,按下车窗就骂。
对方从车里下来,她看清来人后有些意外,“是你?”
来人正是荒狼。
他漫步走到顾真的车前,漫不经心地说:“顾小姐怎么这种表情,没有我,你觉得你能从顾家出来?”
顾真心脏漏跳了一拍,一阵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
“你找我有事?”她故作镇定地问道。
现在不能慌,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现在没有钱,谁知道他会怎么对付自己。
她知道接触上他们的第二天,中间牵线的那人就车祸死了。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哪会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当时她就清楚这伙人不简单。
她这几年没少接触过道上的人,苏家那四位她也是见过不少,但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位像这人一样,只是面对面就能让人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和恐惧的。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和这么危险的人合作。
但她没有办法,苏家的人不甩她,其他的人更是一听要对付叶皊,忙不迭的就跑了,她根本就找不到人出手。
迫于无奈之下,她也只能与虎谋皮。
她想着,只要多给他们钱就好了,大家各取所需,他们总不会来找她的麻烦。
谁能想到,苏木摇会这么狠,直接把她的账户给冻结了,连带她爸爸都被老太婆说服,断绝了她的资金供应。
从没有钱的那一刻她就在开始担心,怕他们找上门来,所以顾子深加派人手看住她时她并没有闹,反而觉得这样很好,正好可以保护她。
可没想到,他竟然在这里等着她。
回想到她逃出来时,四周一个人都没有,顾家一屋子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吗?
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看着他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容,头皮一阵发麻。
“你把他们都杀了?”她直直盯着他开口问道,声音有些抖。
荒狼俯下身,双手撑着车窗,毒蛇般阴冷的目光落在顾真的身上,“顾小姐把我当杀人狂魔啊,你放心,我只是让他们睡一觉而已。”
顾真被他盯得背脊发凉,额上不停冒着冷汗,她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想请顾小姐帮点忙而已。”
男人的声音很轻柔,就连脸上的笑容都很温和,但顾真却半点也不觉得对方是什么温柔的人,相反的,她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毒蛇盯紧的青蛙,肩膀不住地抖起来。
“我没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如果你是来要钱的,我现在就给你。”说着,她转身就要去拿后座上的旅行包。
“钱的事不急,”荒狼伸出手扣住她的下巴,俊逸的脸凑过去,“我更希望的是你能帮我——试药。”
话音刚落,他动作十分迅速地往顾真嘴里塞了一颗药。
顾真一时不察,被逼着把药咽了下去,她惊恐地瞪着眼前的男人,“你给我吃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