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御痛得脸皮直抽,可是那神气竟然还是在笑着的。
苏云翎慢慢地转动剑刃,每转一下他浑身都痛得肌肉忍不住打颤。她精通医术,每一下捅的都是身体最痛的所在。
而且断刃上还有毒素,渗入肌肉中可以腐蚀,剧痛难以想象。可就是这样,宇文御竟然还满不在乎的神情。
苏云翎冷眼看着他的神气,一声不吭看他能坚持到什么样的程度丰。
“美人儿,你的力气怎么这么小?再来!再来!哈哈哈……”宇文御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咳嗽起来。
他的咳嗽中带着血沫,看样子毒已经侵入了他的肺腑中。
苏云翎拔出剑刃,冷笑:“算了,你这种疯子自有天来收。我不管你也不折磨你,你是活不到明天了!”
方才按着她的计算,保护宇文城的第二批侍卫应该在半个时辰中赶到,可是不知怎么的,也许是第一批护卫死得太快没有人通报消息,竟然第二批的护卫至今没有一点动静。
看样子只要她不动手,不吭声,今夜宇文御就会死在这里。
“咳咳……你说得对。本王流年不利……咳咳……恐怕今夜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宇文御吃吃地笑,眼中流露一丝丝极其复杂的神色。
苏云翎对他一点同情都没有。她找了一件完好的外衣披上,然后垫着脚尖准备离开这里。
也罢,她终究不是心狠手辣的人,无法对一个垂死的人下手。
哪怕这个人是天下间最嗜血最冷酷的杀人魔头。
“我知道你恨本王……咳咳……觉得本王就是个杀人魔头……哈哈哈……不过这个世上……本来就是人吃人,人杀人……他们不死,本王怎么能活……哈哈!罢了,本王这一辈子杀了这么多的人……死了也够本哈哈哈……”
他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苏云翎猛地顿住脚步。
此时她的脑海中不知怎么的响起了玄渊冰冷的声音。
“有时候恶名天下的人反而不是恶人,而真正大奸大恶之人从不以恶面目示人。”
她回头,冷冷看着泛着青气的宇文御。
宇文御对着她一直笑一直笑,明明都要死了,却笑得这么畅快。
苏云翎心中天人交战。终于,她慢慢走了回来。宇文御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美人,舍不得本王死是吗?”他邪肆的笑容格外刺眼。
苏云翎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冰雪似的眼中一点温度都没有:“宇文御,你应该知道。此时此刻,只有我能救你。”
宇文御笑得更开心:“是!本王知道……咳咳……你是秦国第一雅乐女官,精通医术。”
他说完又喷了一口血出来。
那血乌黑,看样子毒已经进入了他的脏器,再不救,大罗金仙都难以挽回了。
苏云翎面色无波,淡淡道:“既然你知道我的来历,那就明白我的本事。我能救你,也可以不救你。救你有违天地仁德,我要折寿的。”
“咳咳……美人儿,你可不可以晚点再废话。本王可是要死了。”宇文御依旧在笑,可是笑得已经越来越虚弱。
苏云翎正色道:“有些话我要说在前头,不然的话,我救了你等于杀了千万人。你不信佛不信因果,可是我信。你的杀孽将来是由我来背负,所以你觉得我要不要说清楚?”
“好,你说。”宇文御此时此刻笑容越发惨白。
苏云翎看着他那一双像是野狼一样的眼睛,慢吞吞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还好她一直随身带着万毒金丹,而也恰好这万毒金丹没有被侍女给她换衣服的时候丢了。
总而言之,宇文御命不该绝。
“吃了。”她把一颗丹药递到他的唇边。
宇文御一张口就着她的手吃了下去。
他的唇扫过她的掌心,像是一只受伤的野狼在舔舐她的手。苏云翎浑身不适,急忙缩回了手。
宇文御察觉到了她的瑟缩,故意一抬头,舌头在唇上一舔,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她看得脸色一红,羞恼万分。
“啪”地一声,苏云翎重重赏
了他一巴掌。
宇文御被她打得跌在地上,痛得闷哼一声。
“记住,从今日起,你的命就是我的!再对我不敬,我让你死得很难看!”苏云翎眸色冰冷,道。
宇文御吃了万毒金丹,果然瞬间有了点精神。他捂着脸盯着她,吃吃笑:“美人儿,这么辣小心本王爱上你!”
“滚!”苏云翎再也忍不住一脚踹向他。
宇文御被她踹中肩头,剧毒再加伤势令他一下子昏了过去。
苏云翎见他昏了,忍不住松了一大口气。宇文御就是一匹没有驯化的野狼,还是一只变了态的嗜血野狼。只要他醒着,她都能感觉到那种择人而噬的危险。
她一点都不怀疑。等到宇文御解了毒,重新掌握局势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她抓起来,然后用世上最惨烈的刑具一点点折磨她,一直折磨道她生不如死。
所以,留下宇文御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也是一件有伤天和的事。她一定要有个万全之策才行。
苏云翎想着,俯下身,一把拉起宇文御的胳膊把昏迷中的他抬起来,然后慢慢地几乎是磨蹭着走出了满是尸首的屋子。
……
天渐渐亮了。
苏云翎猛地醒来。
床上静静躺着一个男人。她走了过去,用手探了探他的体温和脉搏。
男人很虚弱,唇色发白,额上冒着冷汗。犀利深邃的五官,哪怕是睡着的,薄唇也勾起一抹冷酷嗜血的弧度。
宇文御。她还是把他给救了回来了。
昨晚她几乎花了一整晚才把像是血人一样的宇文御清理干净。清理伤口花了她很多的时间。直到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宇文御的忍耐功夫有多强悍。他的背后全部都是刺客用内力震散的木屑碎片。
她花了快一个时辰才将所有的木屑都挑干净,而他正面的伤势更严重,剧毒腐蚀和侵入让她的包扎很难。
几乎是耗尽她所有的力气才将他所有的伤口一一处理好。
一处理完,她就昏睡过去。一觉睡到了下午。
“真是野兽一样的强悍身体。换做常人早就死了。”她自言自语。
她摸了摸他的额头,皱眉:“怎么流这么多的虚汗。难道是我的药剂不对?太猛了?”
她说着,转身拿了一块帕子下意识地就为他擦拭额头。
正在这时,脚边“吱吱”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声。她一喜,丢了帕子将雪儿抱上来:“雪儿!你来了!”
此时,床上的男人微微地睁开了眸子,在模糊的视线中,一位少女正抱着一头雪貂逗弄着,笑着。
“好了!乖,出去玩儿。”她逗弄完了雪儿,转头继续为床上的男人擦汗。
擦着擦着,她猛地觉得不对头。
“不对!我为什么要伺候他?”她丢了帕子,皱起秀眉:“明明是杀人魔头!”
她说完厌恶瞪了宇文御一眼,转身出去找东西吃了。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床上的男人已经半靠在床边,笑得一脸神气。
苏云翎看见他那奕奕有神的眼睛,还有他那白得像是野兽一样的牙齿,就心头发寒。
她似笑非笑:“宇城王,感觉如何?”
宇文御深深看着她,嗓音沙哑:“美人儿,给本王倒一杯水,本王就告诉你感觉如何。”
苏云翎笑了笑,一转手倒了一杯冷茶走到了他的床边。
“给。”她嘲讽地盯着他。
宇文御舔了舔薄唇,斜着眼看她,示意她喂他喝水。苏云翎看见他那挑.逗意味明显的眼神,忽然想起昨夜他就着自己的手吃下万毒金丹,顿时心底升起一股恶寒。
“爱喝不喝!”她一甩手,冷茶泼了他一脸。
宇文御一愣,忽然哈哈大笑:“美人儿还是这么有个性,本王会爱上你的!”
变.态!
苏云翎冷冷坐回椅子上,讥讽道:“原来宇城王喜欢对你打骂呼喝的女人。”
“正是!”宇文御抹了脸上的茶水一把,笑得格外邪魅:“你不知道窑子里面有这么个玩法的吗?”
苏云翎一听,脑中一勾勒出这种画面立刻一股恶寒。
她厌恶看着他,冷冷道:“宇城王现在觉得如何?”
宇文御活动了下手臂,一双深邃的眸中笑得阴沉沉:“本王觉得很好。”
苏云翎也笑了,眸光熠熠:“哦?真的没有感到哪里不对?”
宇文御的脸上渐渐冷了下来:“你给本王下了毒?”
苏云翎只是笑:“没下。”
她说得云淡风轻,毋庸置疑。
可是她越是这样,宇文御脸色越是难看,不过很快他轻笑:“下了就下了。美人儿不是说了吗?将来本王的命就是你的。”
苏云翎笑得很妩媚:“小女真的没有给宇城王下毒。不信王爷可以让太医来看看。”
宇文御笑得邪魅:“这是自然。美人儿说没有就是没有。”
他说着一伸手握住了苏云翎的手,深情款款地问:“美人儿的手指怎么样了?本王一想起昨夜这么粗鲁,实在是后悔至极。”
苏云翎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指,嫣然一笑:“王爷忘了吗?小女懂医术。昨夜王爷从头到脚的伤都是小女处理的。这份情,王爷可要记在心里。”
宇文御俊脸又是一沉,眼底的杀气更浓了。
苏云翎假装没看懂的样子,转身招呼了雪儿,对他笑道:“王爷既然醒来了,那小女就让丫鬟了来伺候王爷了。王爷行宫中千娇百媚的姬妾不来服侍,实在是太浪费了。”
她说完抱着雪儿,脚步轻松地走出了屋子。
身后啪嗒一声,宇文御冷冷捏断了床边的一块坚硬的楠木雕花,一双深目中寒光泛起。
……
苏云翎就这样在宇文御的行宫中住了下来。她回到了玄渊住的院子,一切照旧。玄渊见她回来不离也不问。
她也不与他多说什么。说到底,他和她本就是不相干的陌生人。
他容她活着,就算是仁至义尽,而她没被宇文御给虐.杀了也是运气。倒是这几日雪儿一直黏在她身边,像是失而复得的亲人一样,令人爱怜不已。
转变的还有宇文御的态度。
自从那一夜过后,他收敛了不少,前来见玄渊商议秘事的时候,再也不为难她。虽然时不时还会故意说一些话来惹她冷言冷语外,明显能看出他对她的几分忌惮。
这样的变化倒是令玄渊心存疑惑。
“宇文御是怎么回事?”有一天,玄渊忽然问。
苏云翎云淡风轻地道:“也没什么,恶人自有天来收。也许他嚣张跋扈了二十几年,终于遇上了克星。”
玄渊忽然一笑,眸色深深看着她:“你趁机给他下毒了?听说那一夜有刺客行刺宇城王。这城中还戒严了三日搜捕刺客同党。”
苏云翎心中一缩。她一直在行宫中倒是没想到宇文御伤还没好就去搜捕刺客同党。
“抓到了刺客同党了吗?”她忍不住问。
她心中惴惴不安。以宇文御这种嗜血成性的习惯,可是宁可错杀三千不放一人的主。他若是找不到刺客同党,一定会大开杀戒。
到时候血流成河,杀孽岂不是算在她的身上?
要不是她那莫名其妙的一念之仁,这个杀人魔头早就死了!
想着苏云翎俏脸冷如冰霜,十分难看。
玄渊淡淡看了她一眼:“同党没抓到。找到一些可疑的人,鞭笞三十,都统统放了。”
“哦?”苏云翎诧异。
玄渊似乎知道她的心思,冷冷道:“本座也正奇怪呢。让宇文御不杀人,简直比天上下红雨还奇怪。若是有空,定要好好看看他到底耍什么花样。”
他说完拂袖转身走了。
苏云翎愣在原地,皱眉思索。宇文御的变化,难道是因为她?
“苏小姐……”有娇滴滴的声音打断她。
苏云翎看去,只见眼前站
着四位美貌的婢女。
她们恭敬地施礼:“王爷特命奴婢们前来请苏小姐前去梅花院一叙。”
苏云翎挑眉,果然来了。
她整了整身上包裹得十分严实的衣衫,嫣然一笑:“好啊。王爷有请,小女简直受宠若惊呢。”
她说着带着雪儿,翩然而去。
……
而此时一队不太起眼的商队,风尘仆仆地到了齐国的境内,齐云关。
“老爷,到了。”一位臃肿微胖的管家摸样的老人殷勤走了过来。
“恩。”马车中走下一位清瘦儒雅的男子。
他面容十分俊雅,如绝世的山水画在由大家在宣纸上泼墨开来,浓淡得宜,典雅从容。
齐国地处南方,可是齐国中的男人也少见如他这般雅到了极致的男子。
他的气质雍容,一举一动贵气沉稳,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膜拜亲近。他的俊美不是唇红齿白的青春逼人,也不是五官精致的天工雕琢,而是随着岁月雕刻沉淀下来的韵味。
他的容貌似乎被岁月遗忘,看不出年纪大小,却实实在在令人折服。
客栈的掌柜看得有些呆愣,一众吃饭喝茶的客商,男女老少也被这么有气质高华的人物所吸引,不约而同停下了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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