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陆以蘅正在嚼着的小青枣吐了出来,女儿家们开始肖想她的小王爷了,陆家姑娘心里悄悄堵了堵,在乔妹儿吃惊的眼神下故作镇定地掸去残渣,清了清嗓子:“他……他还未娶妻,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倒是有一位指腹为婚的姑娘。”陆以蘅鬼使神差给凤小王爷安排好了“终生大事”。
乔妹儿哎呀低呼有些失落,转而带着几分欢喜笑道:“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可真好运。”她是真心真意的道贺,能有这般如玉郎君相携一生。
“若我多两个这样的哥哥,啧。”陆以蘅调侃,岂不美哉。
“那门槛怕都得给踏破了。”小丫头噗嗤一笑替她将裙袍的褶皱抚平,陆以蘅换上了从村里借来的衣裳,荆钗布裙素面朝天,可这姑娘明眸璀璨,眉目清浅如远山悠扬,这段日子来的悉心静养令她气色好转许多,阳光透过屋檐枝叶落了两缕在她脸庞,娇骄相宜。
她的身上有着新伤旧痕,新伤是在江水中翻腾时撞*击刮擦到了石块木枝,旧伤很多是退疤的痕迹,乔妹儿小心翼翼打开药酒,将那姑娘的衣襟解开,长发轻轻收拢在前胸,轻薄的麻布衣衫退至肩头,肩背裸*露的肌肤上可见沟壑般的裂痕没有完全结痂,光瞧着也觉皮肉生疼。
药酒缓缓倾倒在伤口,陆家姑娘咬牙闷声,额头青筋因为强忍疼痛而突起,细汗已绵绵密密冒出。
“这旧伤豁了口子又在江水里泡过,淤血腐肉已经除去但不是几天就能结痂的,咱们这儿山里少见猛兽,你这是遇着什么了?”乔妹儿还挺心疼,娇滴滴的姑娘家凝脂玉肤才漂亮。
“你辨的出?”陆以蘅有些诧异,这伤口可怖坑洼,是当初在莫何顺宁剿匪时从猛虎爪中死里逃生留下的,当时深可见骨、血肉横飞,现在想来也胆战心惊。
乔妹儿点头:“村里的男人们前几年在山里被野狼偷袭,王伯伯丢了一条腿,他身上的伤和这差不离。”这姑娘看起来似遇到过猛兽袭击,只是乔妹儿着实想不通,阿蘅姑娘娇娇俏俏却伤痕累累怎么看都不似什么名门小姐,可偏偏,有着与身俱来的从容镇定,多疼的伤都不叫不喊,一点儿不娇滴滴,“晚些我叫金宝送换洗衣裳来。”
陆以蘅感激不尽,透过小窗可以看到乔妹儿和外头忙碌的村民打着招呼将墙角的柴火堆收拾干净,有个孩童蹦蹦跳跳的撞进她怀中,两人笑了个满怀,那是她的弟弟金宝,陆以蘅不禁感慨,家人的安抚和关切比什么金珠银玉都要难能可贵,乔妹儿就像是为金宝挡风遮雨的大树,尽管自己的肩膀也如此瘦弱。
隔着小篱笆,浓重的草药煎煮味儿顺风飘散,陆以蘅眨眨眼,某个“病弱”男人*大概正在享受着“众星捧月”般的待遇吧——
这不可恶。
可恶的是,男人来者不拒,别人送什么,他就收什么,美曰其名,好意不可相拒,那会伤了姑娘家的心。
陆以蘅每每想到这托词就咬牙切齿,拳头一捏下意识在腿上狠狠一锤,痛得呲牙咧嘴,如今那混账王八蛋可享福了——
陆家姑娘摸了摸小木轮子打开*房门转过篱笆,乔妹儿正给红泥小炉打着扇,陆以蘅悄悄驱着小轮椅帮金宝收拾院子,繁琐缓慢可不觉不耐。
“呀,阿蘅姑娘怎么出来了,”乔妹儿听到声响转头,忙将手在裙子上擦了擦上前眼明手快将圆木捡开。
“我过意不去。”陆以蘅实话实说,掏出帕子替乔妹儿擦去脸颊上因为抹汗而留下的乌黑炭痕,好像有一种很久违的关怀和莫名的亲情,陆以蘅的手微微停顿,她在魏国公府厨房里搅的乌烟瘴气一团糟时,自己的三姐也曾这般轻柔擦拭。
好像,习惯无法改变也不想改变,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是可以透过这样良善的心地传递下去。
乔妹儿憨憨的傻笑,用抹布裹住药壶长柄倒下汤药:“我听人说知府衙门发下了通告,河对岸的村子正挨家挨户的搜查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小柳树村因为堵着进村大道,什么消息都溜不进跑不出,“上游发生了大事。”
“大事?”
“盛京城里来了高*官,”乔妹儿撇嘴却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什么官咱不知,往年还不是隔三差五的来。”因为修筑的大坝堤跨人亡总发生,盛京城里派下来监察的官员们从来只远远的瞧一眼,一不上坝,二不访民,得,泗水地区的老百姓已经司空见惯。
空头文章做样子罢了。
陆以蘅一听便明,泗水的府衙鸡飞狗跳自然是因为凤小王爷在山洪里失了踪,掉脑袋的事能不急嘛,朝廷里瞒不住一旦得知消息定要指派位高权重的人前来坐镇。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乔妹儿!乔妹儿!”篱笆外有人急急叫唤,“村口大道通了,上游村收麻石的马车来了,张老问你可要去瞧瞧啊。”
村道疏通,很快物资药材供给就能连上,乔妹儿喜上眉梢:“哎,这就、这就来!”小丫头忙不迭跑没影了。
于是陆以蘅看着手里这刚熬好的汤药,是谁的,当然是小屋里那“沾花惹草”的家伙。
“叩叩叩”,木门一推。
“小王爷好生悠哉惬意呀。”
陆以蘅悻悻然看那倚着床榻的男人手里不知拿着从何处得来的书卷,看得是目不转睛,真是奇了怪了,好像他要什么,只要开口,村子里都会翻箱倒柜给他寻来。
“怎么是你?”凤明邪意外,陆以蘅腿脚不便,折了骨还缺材少药,那姑娘不希望乔妹儿担心所以整日坐着小轮椅鲜少出门,他将手里的书卷晃晃,是本破旧的古籍,也许是哪位老人家的“收藏品”。
“不然小王爷以为是谁?”陆以蘅双手环胸挑眉,“是张家小妹还是李家二姑娘?”
凤明邪一愣搁下手里的书本子哑然,她没发现自己的口吻有多刻意吗,男人突地哈哈大笑。
陆以蘅没好气地将汤药塞给他哼声:“笑什么。”
凤明邪摇头不语,陆以蘅是个喜欢憋着情绪情感的姑娘,她越是倔,他就越想要捉弄她,男人恶趣味的觉得自个儿对于戏弄阿蘅是得心应手并且,欲罢不能。
凤小王爷高深莫测不说话反而搅得陆以蘅似被拆穿了情绪般欲言又止梗咽的难受,男人利索一饮而尽,抿着唇角却蹙起了眉,苦口良药本不是他该受的罪,还没搁下瓷碗嘴里已被猝不及防塞进了一颗小青枣。
陆以蘅有备而来。
凤明邪眼底流光一动,他没有舒眉反而屈指捂着唇角:“酸。”酸得五脏六腑都搅和在一起。
酸?
陆以蘅怔愣,她忙将手里剩余的小枣丢进口中一嚼,明明清甜的很,这家伙——她狐疑迷惑着还没反应过来,后脑勺被一股力道压着往前倾去,唇角渗透流泻的苦涩药味被青枣的香甜旖旎冲散,气息里萦绕的皆是那纷杂的花香令人意乱*情迷,男人近在迟尺似就带着炽热呼吸,柔软的舌*尖描摹着她的惊愕轻启的唇,陆以蘅心跳瞬窒,凤小王爷占了便宜眼角眉梢都流淌着落落笑颜。
多好骗的姑娘——还得意洋洋地。
陆以蘅气得张口就咬男人的舌*尖。
狠狠地。
“嘶”凤明邪咋舌松开手,腥味在口中蔓延,啧,小老虎可真凶,坏了一室的旖旎暧昧。
陆以蘅哪儿能不知晓男人想什么,她啐了口,仿佛在说凤小王爷这流氓胚子再不规矩可没好果子吃,仿佛自己不再恶言相向针锋相对后,男人越来越肆无忌惮,可恨的是,她骗不了心底里的窃喜和欢愉,这古怪却似被独宠青睐的感觉。
她怕是中了这混蛋的蛊。
被迷的七晕八素!
“阿蘅,别吃味儿。”男人笑道似安抚解释,自个儿不正在用行动证明谁才是他想要亲近的姑娘。
“胡说!”陆以蘅满脸涨得通红急切道,“我可没那闲心!”吃味儿,呸,她会吃这个王八蛋的醋?!
凤明邪挑眉,喏,瞧瞧自个儿的言行举止,浑身上下都写着——不爽。
陆以蘅鼓着脸颊怒目瞪视,指尖下意识的搅着衣角,小动作说明她有些紧张慌乱,蓦地,那姑娘大*大喘出口气,好像懒于再口是心非的掩饰,她舔了舔唇角,突欺身上前,指尖落在男人胸膛顺着他衣襟和气息的起伏游走过触痛的纹理。
双唇带着若即若离的亲近擦过凤明邪的脸颊带出几分旖旎暧昧的涟漪叫人意犹未尽,撑着身子低俯在他耳边的轻语如同情*人之间温存的呢喃。
“胆敢让她们碰一下,我饶不得你。”她恶狠狠凶巴巴道,指下警告般轻轻掐了男人的胸骨,一寸眼神一分心,皆、不、可。
小姑娘脸上的烫红无法掩饰羞赧却昂首挺胸做着“旁人休想觊觎”的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