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至尊心烦摆手,示意老太监将茶盏搁下便好,汪得福欲言又止,悄悄叹了口气退出殿门,有时候他深觉这朝堂百官、后宫佳丽的,除了会添乱子那是半点儿安慰也没带给天子。
美人儿没说下去,因为天子当时脸色顿变拂袖而去,这不,三天没有踏足缀霞宫了。
这就像是一根扎在肉中的刺,如今被陆以蘅更深的碾压了进去。
温茶袅袅,清茗的香气与熏香渐渐融合,九五之尊头疼的抚额,夜风吹彻堂内,他无心阅折,突得宫灯光影微漾,天子的眼睫抬起,指尖不断捻磨着折子一角。
“陆家姑娘是太子殿下的救命之人,又在两省出生入死为朝廷树立威信、安抚百姓。”屏风后的人声音微带尖细,不快不慢,面对九五之尊也丝毫无战战兢兢畏惧感。
那人并没有思虑停顿,紧接道:“程有则大人乃是当朝都御史,为官几十载与六部密切与宰辅相承,程家不少人都为大晏朝立下功劳,而元妃娘娘的远亲就在偏隅,因为两省官吏的彻查遭了不少罪,陛下,您愿得罪一人,还是得罪百官?”
天子沉吟。
九五之尊眼底的光一亮,折子被攥得更是紧。
“她想做什么?”天子不明,孔评这个人他有印象相当勇武,后来因伤卸甲归田。
“魏国公……”龙椅上的男人在听闻这名字时眉宇微不可见的蹙起,连眼底原本的明光都暗沉两分,那个小丫头重回盛京城拼了命的想要出头,莫非是为了自己的父亲?
“咔”,一枚钉子已硬生生扎在了屏风上,好似要穿透红木直刺入锦绣之后那恶毒男人的心口。
九五之尊抬起了下颌,他的眼神中没有诧异错愕只有轻微的愠怒,很显然,他知道是谁那么胆大妄为:“你若不是朕的兄弟,这脑袋怕是掉了成百上千回!”他压抑着胸腔里的怒火,看着正从殿门外逶迤而入的男人。
“你小子不是回凤阳了,怎么这会儿又风尘仆仆赶来盛京。”九五之尊明知故问,连圣旨都敢当成耳边风的弃置不理,现在却霜雪千里不请自来,男人的衣衫上带着三分夜露寒凉,好个星月兼程。
可不就是因为那奄奄一息的陆以蘅,九五之尊原本对陆家就有不泯的火气,如今更胜一筹。
凤小王爷鲜少有正色流露,哪怕是天子朝夕相处十多年也未曾见过两回,他挺身负手而站,洋洋洒洒地竟有几分卓然戾气,似这殿堂上下无人能令他俯首称臣的傲慢。
“臣弟只是想问问皇兄,此番回凤阳见了几个内务府的返乡太监,一个个铺张扬厉、大宴宾客不谈还造谣生事、蛊惑百姓,不知道这事儿皇兄知不知情?”凤明邪只字不提陆以蘅,他侧身,烛火照亮脸庞,薄唇轻吐似是不经心地言语。
“想来也是,”凤明邪眉眼一弯,唇角带笑的如玉模样似是解开了心结般,“皇兄光明磊落又怎会容得下这般龌龊伎俩,臣弟代劳,愿替皇兄严惩这些从中作梗的小人。”男人一拍手,殿外就有两个奴才抬着一个小红木箱子搁在殿中央。
“不远千里,赠与皇兄的礼。”凤明邪示意天子亲自打开。
“凤明邪,你好大的胆子——”箱中竟是百起司派去凤阳的七八个太监人头,可天子压根没有办法发作嗔怒,他一时找不出理由来反驳凤明邪方才的一番试探作词——好狠啊。
凤明邪老神在在,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百起司的人明目张胆在凤阳城进出定然是天子授意,小王爷二话不说就将九五之尊的耳目通通逮了个干净送到你面前来膈应你,还要你夸赞一句理所当然、罪有应得,呵!
这两人互相揣测、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捅破,只是殿内气氛紧绷的一触即发。
天子岂会不知凤明邪的心思,这小子在盛京城里就对那姑娘多加关注,偏隅剿匪一事他擅自离京调动驻军,九五之尊还没机会问罪呢,如今倒是好,兴师动众的从凤阳千里赶回,怎么着——还要来说情不成?!
“臣弟也听闻了,”凤明邪的指尖在红木箱子上敲打着,咔咔咔,就好像在掂量着里面的人头,“程仲棋奉命搜查陆家没有搜出任何不实金银却在魏国公府冷嘲热讽、威逼利诱,当年陆仲何年幼失足坠落冰河便是程仲棋所为。”要说杀人偿命,该偿的又何止一条。
凤明邪闻言轻嗤而笑:“是啊是啊……陈年旧事又有什么不可放下,当年北戎大军屠了二十七万百姓血流成河,皇兄不也轻松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