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好后悔的?我只是,拿回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皇后之位,尊荣,财富,这些东西本来就都是我的,我周家的男儿浴血奋战,不是为了让子孙后代受人欺凌的。”
殷如雪叹了口气:“叛君弑父的罪名,你们都担当不起。”
周宜冷冷笑了一声,没有说好话。
薛靖根本就不是薛皓的父亲,他是薛皓的杀父仇人。
“如果有罪名,那同亲女私通,算不上人人得而诛之?”薛皓反问道。
殷如雪颤抖了一下,回身看着薛皓。不知道他从哪里冒出来的,整个人阴森森的,脸上不再挂着笑。
薛皓是个很喜欢笑的人,他从小就喜欢笑。
他发现他笑的时候别人会很开心,一个可爱的孩子对你笑,本来就是个很开心的事情。于是他就更加的喜欢笑,他的笑能给很多人带来快乐。
他的笑容仿佛能消融冰雪。
殷如雪早就发现,薛皓变得越来越不喜欢笑了。
“你告诉我,算不算?”薛皓冰冷的说,眼睛直直的看着殷如雪。
他身后的几个侍女和太监木雕一样站在那里。
殷如雪如坠冰窟。
“你跟在他身边那么久,值了那么多次夜,你会不知道?”薛皓冷笑着道。
殷如雪绝望的看着薛皓:“他是你的父亲,你对他再有不满,你怎么能这样冤屈他。”
“冤屈?”薛皓冷笑一声。
然后他不顾自己的王袍和威仪,几步走到了崔蛟的墓前,指着崔蛟的墓,嘶吼道:“殷如雪,你告诉我,崔蛟落入长乐的手中,到底是因为什么活下来的!”
殷如雪脸更加白了几分。
薛皓冷笑着打开了当初苏芷萱留下的美人图。
“让我来告诉你,因为这颗痣,他和崔蛟,在同样的位置,有一颗痣。”
殷如雪颤抖着摇头:“不可能,你胡说,你胡说。”
薛皓疲惫道:“你的心里比谁都清楚,我已精疲力尽,不想多说,你说我乱臣贼子也罢,我说你愚忠也罢,谁是谁非,你心里清楚。他已经疯了,被长乐那个疯子带疯了!”
薛可卿是个疯子,殷如雪心知肚明,但是她不相信她能疯到这个地步。
周宜牵起薛皓的手,带着他往宫外走。
这件事情,她也是第一次听说,从来没有听薛皓说起,怪不得薛皓变得这样沉默寡言起来,怪不得薛皓急着和自己成亲,却又不敢碰自己。
他是被恶心到了。
到了宫门口,薛皓道:“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周宜道:“出去走走。”
薛皓哭笑不得:“我就穿成这样?”
周宜叹了口气:“好吧,回去换衣服。”
薛皓摇头:“还是算了,我还有好多奏章要批,子佩和章方还有越封他们,都要忙疯了。”
周宜道:“过几天,还要更忙。”
第三天,殷如雪回京复命,周宜说了,不会让她为难。
“你走之后,会有礼物给你的。”周宜笑着道。
殷如雪依旧心神俱碎,懒得理任何事,她现在只想离开宣和这个见鬼的地方。他不相信薛靖会和长乐公主做那种事情。
但是她也清楚的感觉到,长乐公主不正常,她对薛靖的感情比任何女儿对父亲都不一样。她相信薛靖,但是薛可卿那可是能强暴男人的疯子啊!
殷如雪走后第二天。周宜就招来了章方和几个原来宣和营的将军们:“各位,我和你们殿下准备造反了。”
章方:“好啊我早就等不急了。”
薛皓心塞的瞅了他一眼。
后面还有几个小将军们也跃跃欲试的道:“我们都准备好了,朝廷这几年越来越不像话,不停的增加赋税,颁布一些莫名其妙的政令。反吧,我早就看新太子不顺眼了。”
朝廷这几年又是征战又是新法,还有推恩令这些名莫名其妙实行了一半但是没有成功的政令,已经离民不聊生差不了多少了。尤其是他们还想用宣和去打西川来干掉薛皓。
简直岂有此理,就不能想点正常的法子!
这比罗织个薛皓的罪名要他进京还损。
这给薛皓加罪名的前提是死伤无数啊。
薛皓要是听话的去打了西川,那就是一场恶战,死伤无数,要是不打,朝廷就要派兵镇压,更是损。
权谋要削弱敌方的势力,招数有一个大前提,就是不能伤了民生根本。一旦伤了根本,死伤太多,或者耗资太大,那是要引发起义的!
这种相当于女人宫斗的权术,也就是薛靖这猪脑子能想出来!
小将军们非常想要推翻这猪脑子的统治,薛靖当了快二十年皇帝,干起事情来还不如一个没到二十岁的薛子佩!
薛皓看了看自己的宣和营兄弟们,恨铁不成钢道:“各位,你们跟着我反了,你们的父母兄弟怎么办!”
章方:“……艹”
小将军们:“……你妹!”
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他们跟越封这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家伙不同,他们全是京城的公子哥!
章方的父亲章华,刚刚成了御史台的一把手,前天来信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哩!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父兄不是公就是侯,不济也是个三品以上的官员。宣和营当年建立的时候就是给这群贵公子哥玩的。连里头的兵都是拖了关系才进来的。
当年太子十二岁,皇帝就要给他建营,宠爱非常。
家家户户把孩子送进去瞎混,就是为了给孩子谋个好前程。
一窝孩子兵。
结果这下好了,全跟着造反了
“怎……怎么办?”章方急了,父亲虽然说要更他断绝父子关系,但是他要是真的反了,那老爹绝对给杀头!
周宜道:“你们当然是要回家了!”
“回家?”将军们大急,纷纷跪下了,表示绝对不会背叛薛皓和周宜。
周宜头疼道:“你们不要这样,你们现在不回家,你们的家人就完了,这时候回去,殷如雪驮着步和那个病号,一路跑不远,你们赶紧追上去,还来得及。”
章方一拍大腿:“我可以派人把我爹抢出来啊!”
周宜鄙视他一眼:“御史大人都多大年纪了,你就忍心他舟车劳顿?”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我不是要你们回去混日子的,宣和这八百人,全都回去,到时候京师有事,你们也不是闲的。”
薛皓也道:“你们的父母兄弟都在京城,陛下是看着你们长大的,你就说不想父母受累,回去是没有事情的。”
“可是我的兵怎么办?”章方心疼了。
“对啊,我们全跑了,这训练出来的兵谁来带,全乱成粥了。”又一个将军江河说。
薛皓道:“放心,你们的军队都是小薛丞相帮着训练的,他熟,而且每个军,跑了正将军还有副的,越封也能顶一会儿事,咱们同朝廷还不至于马上开战,总能慢慢让新的将军熟悉。”
章方看了一眼抱臂的薛子佩。
薛子佩黑着脸看他:“放心吧,你的兵跑不了。”
该发愁的是他好不好,都要忙疯了又来这一出,绝对是要猝死的节奏。
步和一路骂骂咧咧跟着殷如雪走了两天,他全身都是伤,整个人都快散架了,他打定主意殷如雪和薛皓关系看起来不错,到了京城一定给薛皓找借口,自己一定要咬定薛皓和周宜要谋反。
这举报的首功就是自己的。
结果幻想是好的,半夜章方就带了宣和八百人跑了过来。
“殷将军,末将前来投诚来了!”
步和:“……”
你们投降就不能换个时间吗!
宣和营八百人回京了,一个个都说薛皓以要为岳父守丧为名,不肯出兵,怕是要造反了。自己恐要牵连家人,先逃回来了。
“陛下,宣和王搞不好是要反了!”朝臣们议论纷纷。
宣和王私自和郡主成婚了,没有陛下的出席,当然这也说得过去,毕竟他们两个年龄也不小了,有人主婚就是对了。
要给周嘉守孝不能出兵,也说得过去。
但是,怎么想怎么不舒服啊!
“陛下,臣认为要在宣和边境,及早布置兵马,以防万一。”礼部尚书说。
薛靖气急败坏的吼道:“什么搞不好要反,什么以防万一,他就是反了!”
当一个非常听话的人突然不听话了,那就是反了,薛靖比谁都清楚。
“卫蓝,你马上带兵去,把那逆子给我抓回来!”薛靖吼道。
对胡人那边浴血奋战打了一年的卫蓝,刚刚被封了骠骑将军,吓得一抖。急急忙忙道:“陛下!宣和殿下谋反丝毫没有证据,咱们出兵这是不义啊!”
薛靖冷笑:“背着父亲娶妻,这是不孝。不尊天子号令,这是不忠,怎么不能打?”
御史章大人劝说道:“陛下,这宣和王都23岁了,和周宜郡主定的亲天下人皆知,他成婚虽然说陛下不知道,可是他有大媒有主婚,这合情合理啊。再者他为岳父守孝,天经地义,守孝期间逼宣和出兵,是不义之举,如今只能在边境布防……”
章大人还要举例子说一堆。
薛靖直接吼了一句:“打儿子还要理由?朕就是要打他了!”
别人不知道,他心里清清楚楚,他怕薛皓乘着卫蓝带走了国中精兵的档口造反,让长乐把他给软禁了一回。
父子早就交恶了!
堂堂天子当堂耍赖,连打儿子不需要理由这种鬼话都说出来了,群臣也没有办法了。
他们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算了,皇帝这两年越来越昏了。
说不过他就算了呗,反正这江山是薛家人的,让薛家人折腾去吧,一把老骨头了,从前朝大乱到现在,好不容易太平了,他们都是文官,好些都是前朝留下来的老臣,还有一些久经风浪,早就折腾的筋疲力竭。
于是大多数的老臣都保持沉默了。
能打的年轻人和后起之秀折腾吧。
谁去打这个战?
卫蓝肯定不想,出不义之师,师出无名,这是要遗臭万年的!他出生寒门,可不想被这事儿缠上。
好在朝廷里同胡人干一架领大军的人没有,带几万人跑去跟薛皓的八万散兵游勇干架的人大有人在,而且章方和江河等人回京,也给了人很大的决心。
于是平西将军王叶奋勇上前,请缨出征。
他是王家里头如今做官做的最高的,在军中有点威名,官不大,但是不是属于周家派系也不是殷家派系,他是自己打山匪打出头的,庶子出身,打是挺能打,但是薛靖也知道这人目光短浅,没有大出息。
不过,没有大出息不要紧,毕竟薛皓的宣和是个只有八万兵马的小国。
而且这八万兵马和胡人的八万还不是一个意思,这八万里有多少是老弱残兵?连章方这个领兵的头头都跑掉了剩下的算个屁。
于是薛靖让人起草了一份长长的檄文,派了平西将军王叶领兵出发了。
“这檄文绝对是陛下亲自写的!”薛子佩道。
薛皓点头:“我信,写得这么好,不是痛心疾首写不出来。”
薛子佩嗤之以鼻,把那传过来的檄文随手一丢,递上了自己写的檄文。
“一旦交战,咱们讨伐他们的檄文,我也写好了。”
薛皓接过来一看,上面是薛子佩写的薛靖的五十大罪状,头一个就是弑兄杀弟,第二个是与亲女通奸,接着就是残害忠良,宠信妖后,废嫡立爱。往后就是朝令夕改这种当皇帝失格的罪状,太多了看不过来。
后面的罪名其实有可操作性,但是前头几个,死一百次都不够了。
薛皓长叹一声:“好歹做父子一场,弄成这样,真是可笑了。”
薛子佩道:“你还要心软,你想想你的亲生父亲,他死的多惨,多冤,马上就要做皇帝了!要不是少年愁的毒,他能中箭吗,你想想薛恒,想想他一生的痛苦,想想我哥,周苍舒,你再想一想崔蛟!”
他指着庭院里的一方小墓:“你看一看,你的挚友,他是怎么死的!”
薛皓默默将檄文卷起,苦笑一声:“是了,我都要造反了我还矫情个什么,真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薛子佩这一招激励猛药下的太狠,引来薛皓这么一句话,吓得不敢说话了。
“你要是婊子,那我是什么!”周宜自门外进来,将一堆檄文丢给薛皓:“说什么呢!”
薛皓揉了揉头:“我长这么大,就这一次说这种话,还教你听到了,我无地自容了。”
周宜白他一眼:“好好说话,那边王叶领兵,咱们派谁去?”
薛皓抱臂而笑:“谁去?抓阄吧。”
周宜:“噗……你能不能认真点!”
薛皓也笑了,露出可爱的兔牙,他道:“王叶这个人打山匪起家,能打几百人的山地战,咱们可是骑兵对战,谁都能赢他。”
“可是派谁去呢。”薛子佩道,“能一下表态度,又能赢的。这个人最好还有点名气。”
周宜笑道:“要是能把你哥拉上就好了。”
薛子佩连忙摆手:“你就别坑他了,他哪里是能打战的人,你丢给他那个徒弟,已经要了他半条命了。”
那个云儿姑娘现在在临淄王府,以调戏薛子青为己任,这是题外话!
几人正发愁间,传令官道:“咸都城崔明冲公子带崔氏几百人投诚来了!”
薛皓大喜:“咱们第一站领兵的将军有了!”
“开玩笑,崔明冲今年才15岁!”薛子佩叫道。
薛皓白他一眼:“你做我宣和国相的时候才16岁而已,子佩,不要小瞧这个崔明冲。”
周宜笑道:“那是,他领着崔家几百人在咸都打兔子的时候威风的不得了呢。”
宣和国造反对抗朝廷第一战。
15岁崔明冲对上35岁王叶!
三月天气,临淄王府静谧安详。
小世子薛寿已经回来了,薛子青无事便带着他读书写字,期间或有云儿这个大魔头骚扰他一下,倒也不算过分。
为了防止暗杀,府上也加派了人手,很安全。
比起薛子佩忙的四脚朝天,他的日子真是太好了。
“师父师父,你放我去宣和呗,这里日子太无聊了。”云儿道。
薛子青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书,头都不抬一下:“宣和已经同朝廷开战,你现在去就是投敌,朝廷是要杀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