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蛟:“……”
他伸手拍拍殷如雪的肩膀:“小姑娘,笑一个,我要是想走,崔家早就派人攻进来了,你家附近我崔家起码派了部下五十个人时刻盯着你们。别玩了,子钰下棋太差了,这里好难过。”
殷如雪淡淡道:“殷家有护卫甲兵五百,我手下还有京城大半的巡城兵力,你要是真敢让他们冲进来,我就敢调兵来。”
崔蛟:“……”
能不能讲点道理!
真要出去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崔蛟也不想!
“殷将军,你说你图什么!”崔蛟终于哭笑不得道,“实话告诉你,我是个断袖,我这么帮着周宜和宣和王,就是因为我看上了宣和王,色迷心窍。”
殷如雪听到后面“色迷心窍”几个字,没忍住嗤笑了一声:“那你和周家的郡主真是姐妹情深啊。”
姐妹情深?这形容词真是耸人听闻,崔蛟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
殷如雪看他有点发绿的脸,微微笑了笑,指着桌角的宫灯道:“着宫灯是子钰他母亲做的,也就是你姑姑做的,你要是觉得闷,我派人去了樊城将她老人家请来,你可以陪着你的亲姑姑,享受一段日子的天伦。她下棋的本事比子钰好很多。”
崔蛟真的是哭笑不得了,脸上努力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殷将军,我都说的这么明显了,你干什么还要缠着我把不放啊,我是断袖,断袖断袖。”
殷如雪将腰间酒壶取了下来,喝了一口,待到酒入了喉,才淡淡道:“我早就已经说过了,你看不看得上我,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要你而已,不是要一个喜欢我的你,只是要一个崔蛟,就是你此时此刻的样子。”
崔蛟头大:“你这样抓着我,你会觉得幸福吗?”
幸福个鬼啊,崔蛟心道,“这种事情还是你情我愿的好,你殷家当家人钱财不计其数,如今又是陛下封的公主,多少的好男人上赶着娶你呢。”
殷如雪轻轻道:“他们没你好看。”
崔蛟苦着脸听完这句隐藏很深的夸奖,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表情。
殷如雪将自己喝过的小酒壶递给了崔蛟。
“你长得舒朗风流,说话的时候假话比真话多,你眉眼上总带着焦虑和算计,可是你对着小孩子的时候,竟然比正常人更单纯。”殷如墨或许是喝了酒,有点上脸,脸蛋微微有点发红。
“你在周府的时候,对着鹦鹉吵架,真是好看,周府,就这么好吗,你这么喜欢待在哪里!”
崔蛟咽了咽口水,有点怕了殷如雪了。
殷如雪坐在他对面,丝毫没有动一点。
她说:“你在哪里都有人要害你,崔蛟,我把你关起来把,你不要参与各路夺嫡任何一个,也不要说一句话。”
殷如雪这么说之后,崔蛟是真愁了。
他发誓自己从来没有干过什么勾搭小女孩的事情。殷如雪喜欢他,跟他真的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根本就不知道殷如雪喜欢他什么。
“殷将军,你还年轻,你……我已经28了。”崔蛟认真道。
殷如雪懒洋洋的看着崔蛟,眸色在微光下显得有点深,她的声音依旧有点暗哑,他道:“你忘记了吗,我的堂姐,殷如墨喜欢周嘉将军,天下皆知。”
崔蛟好看的眉头一皱,不大能摸得请殷如雪的意思。
殷如雪笑了笑:“周嘉将军比我堂姐大十多岁呢。”她的神色忽而黯淡了下来,轻声叹道,“或许,你可以理解为,殷家的女孩,喜欢比自己大的男人。”
崔蛟朝着她比划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可是你堂姐也没有抢周大将军吧。”他说着朝着殷如雪认真道:“你是个女孩子,女孩子应该有女孩子的样子。”
“女孩子应该是什么样子?”殷如雪淡淡道,神色默然,有些不屑的样子。
崔蛟道:“女孩子应该是娇弱的,矜持的,就像一朵花儿一样,盛开在那里,男人应该是带着憧憬与敬意去求娶一个女孩。”
殷如雪冷笑一声:“错了,大错特错。”
她重重将手中的酒壶砸到了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响声:“你错了,我堂姐也错了,她不该等的。”她忽而抬起头看着崔蛟,“如果我堂姐没有等待,直接就下手抢,也不见得抢不到手,她偏偏把周嘉放在心上,放在神堂里供着,到死都没有得到。”
崔蛟被她样子吓到了,殷如雪一向是稳重温和的过了头,显得有点刻板而不近人情,不像殷如墨张扬。但是此刻,她眼中分明迸发着凌厉与疯狂。
“你总要讲点道理吧,人家不愿意,你一个女孩子,生抢算的了什么?”崔蛟道。
殷如雪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恢复了情绪,淡淡道:“你懂什么,人生不过百年,我不想同她一样,崔公子,不要怪我,我不会伤害你,但是我见不得你不受控制,你跟宣和王混着,就是谋反,我不会让你有跟我刀剑相向的一天。”
她抓起酒壶又喝了一口:“我要你永远生活在我的眼睛底下,哪里也不要出去。”
“天下本来就是宣和殿下的,这算什么谋反!”崔蛟急了,竟然忽视了殷如雪的其他话。
殷如雪冷笑:“他已经被废了,废了就是废了,将来太子之位是谁的,陛下说了算,同陛下作对就是谋反。”
“什么陛下,那是个昏君。”崔蛟也急了,他好歹是世家公子,脾气也是不小,他这几天已经够烦的了,要是殷如雪不是个小女孩,他早就已经翻脸翻得彻底了。
“大胆!”殷如雪又一次重重将酒壶咋到了桌子上,“崔蛟,你不要太过分!你怎么闹都可以,但是,你若是敢说陛下半句不好,休怪我翻脸无情。”
过分的明明是你!崔蛟差点没给气死,他这会儿是真见识到了,殷如雪就是个土匪,是个跟殷如墨一样的土匪。殷家除了殷子钰,每一个善茬!
“过几天我就要走,你老实呆着不要捣乱,等我回来。”殷如雪收敛了几乎要爆炸的气息,起身准备出去。
崔蛟恨恨抓了一把棋子,想要砸像殷如墨,又觉得这个举动实在是娘了点,干脆算了。
殷如雪看他抓棋子,神色动了动,叹了口气道:“我不会下棋,日后,你若是还喜欢,我会去学的。”她沙哑的声音里竟然还隐隐约约能听到淡淡的温柔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崔蛟:“……”
殷如雪出了庭院,一言不发朝着书房去了。
她的书房有点远。她七拐八拐,走了半天才到。从守门的侍女手中接过宫灯进了屋子,侍女照旧又将门合上了守在门口。
她从暗格里取出一本画册,紧紧握在了手心,然后慢慢打开了一点,那是从三殿下那里弄来的一册春宫图。
画上的崔蛟闭着眼睛,他的眼角有泪滑过。殷如雪不忍再往下看,只锁骨上有一颗痣,便匆匆合上了画册。
她精疲力尽的捂住了自己的脸,伸手想要将画册放到灯上烧了。
手有点抖,她不得不承认,是这个画册让她认识了崔蛟,这算得上是她和崔蛟直接的媒人,是那个痣吸引了她的注意,此后她注意了崔蛟。
一个清贵的世家公子,富甲天下,明明那么高傲那么不可一世的人,却对小女孩容让有加,他几乎从来不跟女孩子生气,对殷云深那个祸头子都能包容照顾。
烧了这个,她和崔蛟之间,就什么都没有了。
“将军,有客来访。”侍女轻声道。
殷如雪手一颤,收回了手中的画册,有些慌张的将画册收了起来,沉声道:“我知道了,将人请进来吧。”
门一下就开了,显然来人不止一次的进来过。
殷如雪自主位上起身欠身道:“长公主,咱们的事情已经说好了,您不必这么晚过来。”
薛可卿摘下黑斗篷上的帽子,冷淡的笑了笑,坐下道:“我这里还有一桩买卖,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
殷如雪冷然道:“长公主要知道,殷某从来不喜欢做买卖,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办好,我为崔蛟已经破了一次例,没有下一次了,你我之间的买卖只有这一件。”
薛可卿道:“我这一次的买卖,还是你赚得多,你要付出的只是小小的一点……”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付出的了,长公主还是找别人吧。”殷如雪突然打断了她:“长公主,请回吧。”
薛可卿大半夜跑来,竟然连杯水都没喝上,想想还真是不大高兴。
殷如雪实在烦她,便干脆道:“我要的东西在你手里,我可以加价,包您满意。”
薛可卿冷笑一声:“我缺你那点东西怎么?我只是奉劝你一句,一旦上了贼船,就没有下来的道理。”
殷如雪冷冷道:“我没有上贼船,若真是上了,我会把船凿破了,逃出去!”
薛可卿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并不生气,她优雅的离开了殷如雪的书房。
殷如雪坐在那里,目送她离去,并没有起身相送。
人走远了之后,这个平日里稳重刻板的女将军,暴怒的一脚踢翻了案几。烛台掉落在地上,连蜡烛,都熄灭了。
殷如雪和长乐公主一向没有什么交情,也没有什么往来,这一次的交易,已经超出了殷如雪的接受范围。
殷家的女人,似乎都是单相思的命,她绝望的想。
第二天,殷如雪没有去宫里当值。她向皇帝告假一个月。
“你专门待在家里,跟我下棋?”崔蛟被殷如雪气笑了,这个姑娘是不是傻的?
殷如雪摆了茶,一边喝一边盯着棋盘研究规则。
崔蛟在房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场面尴尬万分。
殷如雪一大早就跑来他屋里坐着,打了个招呼就坐下来研究围棋,废话也不多说。强硬的像个霸王。
“你要下棋你随便找什么地方不行吗,为什么偏偏要来这里!”崔蛟道。
殷如雪头也不抬,盯着手中棋谱淡淡道:“我就想在这里,看着你。”
崔蛟起身道:“那你看着,我出去,行了吧!”
这一大早有人跑到自己屋里看棋谱,简直比喝两碗甜粥更恐怖。
哪知道他走到殷如雪身边时,殷如雪突然伸出了右手,一把拽了他的手,随手一用力往后一拽:“不许走。”
崔蛟没想到她竟然干这种事情,脚下一个不稳,直直载到了棋盘上,跪坐的殷如雪生怕他撞了胳膊,身体前倾去揽了他一下。
然后两人就一起撞翻了矮几……
崔蛟没事,殷如雪倒是被撞了个结结实实,崔蛟赶紧起身然后扶起殷如雪。
他好笑的看着皱眉的殷如雪,知道她胳膊一定是撞的不清。又好气又好笑:“你说你一个女孩,你真以为自己是个将军就能跟男人比了?我比你高你比沉,你还想接住我……自不量力。”
殷如雪懒得理他,默默将翻了的案几扶起,又将棋盘摆手,茶盏已经翻了,她干脆推到了一边不管。这院子里的丫鬟她一早已经让他们下去了,这会儿只有她跟崔蛟。
她有点发愁的看了一眼地上的茶盏和水还有茶叶。叹了口气,决定不管了,继续看棋谱。
崔蛟见殷如雪不理自己,觉得更加难受。坐立难安的在屋里走了走,最后决定干脆找本书出来看吧。
可是,殷如雪给他准备的这间屋子里册是有个小书房,书也不少,他进去转了大半天,发现书全是正经的书,没有一本符合他现在焦躁和欲哭无泪的心情。
最后他挑了一本《春秋公羊传》。
看了一会儿,他实在忍不住透过门帘看了一眼厅里的殷如雪,那家伙正一本正经,聚精会神的看棋谱,对着棋盘试炼。
崔蛟难受的一拍额头。他现在万分感谢薛皓的好脾气,当初自己那样缠着他,他没拍死自己真是太不容易了,他现在就想有个什么东西能把殷如雪的脑袋撬开,看看到底她每天都在想什么!
怎么能有人这么霸道,这么无趣!
于是崔蛟就忍着在难受在房间里又撑了一会儿,《春秋公羊传》并不是一本多么有意思的书,他一点也不能看进去。而棋谱更是个没意思的东西。他就很好奇殷如雪一个小女孩是怎么能看进去的。
他学下棋是七岁的时候,那时候下棋是有人手把手教,一面当学习,一面当玩,根本就不会这么一来就打棋谱,背规则和技巧的。
殷如雪,你是铁做的吗?
他终于又打开了帘子走出来,抱臂居高临下看着低声跪坐的殷如雪,闷闷的道:“你这样学习下棋,有什么乐趣?”
殷如雪被人打扰,烦躁的不行,但是她多年以来都学着克制,又不肯因为这点小事对崔蛟摆脸色发火。两相尴尬起来,于是她干脆捡了个不知道从哪个妃子那里听来的情话,头也不抬的说:“有你在这里,自然是有乐趣的。”
要知道殷如雪的声音是有点沉,有点暗哑的,这样的声音吧,结果就是,她说什么正经话,都有点缠绵的感觉,说什么情话,又都有点生涩的感觉。
这话一出口,听起来还真是有点别样的缠绵和……尴尬。
崔蛟不可思议的看了看殷如雪,最后没办法,在她对面坐了下去。他根本不大相信殷如雪是喜欢自己,谁会相信一个女孩子半路遇上了,没见过几次面,然后把自己抓回家,每日一本正经跟你说情话?
但是殷如雪蹩脚的情话,配上她那样的声音,还真是有种真实感。
于是崔蛟就有点发懵。他看了看殷如雪,忍不住道:“你是没有下过棋的人,我觉得你应该先学个简单点的棋,这样你能学着走一步看三步,还有,你现在开始学下围棋,是找不到人陪练的,除非你去私塾找个七八岁的孩子。”
殷如雪大受打击,猛然抬头瞪了一眼崔蛟,虎着脸的样子颇为好玩。
崔蛟真心实意的建议道:“我觉得象棋就不错,这个学得快。”
殷如雪放下了棋谱,将满棋盘的棋子推到了一边,决定接受了这个建议。
崔蛟还要说什么好建议,殷子钰心急火燎的跑进来,几乎是撞开的门:“不好了,周宜跑了!”
“跑?”崔蛟不解。
殷如雪白了一眼殷子钰,淡淡道:“跑了就跑了,陛下也不能拦着不是,你着急什么?”
“你们派人监视她?”崔蛟火了。
殷子钰大叫:“老大,你别胡说,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这是陛下的意思,监视你和周家陛下根本没让殷家人插手,都是刑部和虎贲营的人在负责,我姑姑可是负责护卫陛下的御林军,跟这个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跑到哪里去了?”崔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