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侍女反应过来,脸红了一片,这太子竟然中了那种药,一个个都跑了出去,连和紫林也都跑了。
就周宜看着倒在的薛皓。
“薛皓,你还好吧。”周宜小心翼翼的说,真心不好,薛皓脸色,眼睛都蒙上水汽了,他估计脑袋也不清楚了。
薛皓眨了眨眼睛,眼睛都看不清了,他极力的控制自己不要冲上去把周宜扑倒,只靠在紧紧抓着床沿。
“我……我还好,你……别过来。”薛皓颤声道,“我不想伤害你。”
周宜果真定在了原地,其实她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薛皓生的如此貌美,平日里人虽然有些跳脱,但是他其实是个正经的过了头的人,如今中了药,更添了艳色,那双总是让人自惭形秽的眼睛再不能放出纯正的光芒,蒙上了一丝丝的激动。
周宜咳嗽了声,安慰道:“没事的,大夫马上就到了,你这是忍了多久啊。”
薛皓道:“大概,一个半时辰,我觉着,你这里是安全的。”他顿了顿,叫道,“周宜……”
“嗯?”周宜问。
薛皓想了片刻,才痛苦地说道:“要是,要是大夫救不了我,你愿不愿意救我?”
周宜愣了愣,笑道:“你说什么胡话,大夫怎么会救不了你呢,寻常的大夫不行,我的温青姐姐什么病治不好!”
薛皓痛苦的将手蒙住眼睛:“你不愿意,你不喜欢我,周宜!”
周宜尴尬地道:“你怎么这么想,我是你的未婚妻子啊,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薛皓通红的眼角溢出了眼泪来,他说:“周宜,你指婚给我,你愿不愿意?”他说,“你应该是不愿意的吧,先皇在你周岁的时候把你指婚给我,那时候的你还什么都懂呢。”
他用浸满情欲的眼睛看着周宜:“我那时候已经四岁多了,周宜,我懂……”
周宜愣在原地,不敢上前,也不敢出声。
薛皓苦笑一声:“我如今身体不清楚,脑袋也不清楚,我不知道我现在说的话是真话,还是因为情味之药说的胡话,周宜,让我把话说完。”
“我……”周宜只好看着薛皓。
薛皓身上实在是太混乱了,他一面被情欲折磨,一面又实在是筋疲力尽,他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周宜,动情的说:“我四岁的时候先皇就指着你说,你将来是我的妻子。”
“父皇说,妻子就是要一生一世爱的那个人。”薛皓苦笑,“我这辈子,从来只有一个你,从四岁起,我就认定了,或者之后的人生里,别人不断告诉我,要一生一世对你好,要爱你,敬你,周宜,我从来没有对别人动心过,我只有你,我从未多看过别人一眼。”
薛皓的话乱七八糟,说不上多好的情话,但是周宜不得不说,自己真的感动了。
“薛皓,你闭上眼睛休息休息,不要多想。”周宜说。
薛皓摇头:“你回到京城之后,一点也没有说要退婚的意思,京城里有那么多的指婚,那么多的盲婚哑嫁,多少的人私奔,多少的人吵闹着不愿意,我看你的样子,其实是很开心的。”他顿了顿,“可是我感觉你不愿意,我觉得你总有一天会离我而去。”
周宜笑道:“我怎么会不愿意呢,我要是不愿意,为什么不告诉你呢?你想的太多了。”
她的笑容温柔和煦,有那么一瞬,薛皓几乎要当了真。可是他很清楚,周宜骗他的。他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周宜心疼的走过去,将一旁的被子拉过去替他盖上。
“薛皓,你要知道,我怎么会讨厌你,我当然想要同你共度一生。”周宜说,“我比谁都清楚,这世上没有人会比你对我更好。”她的声音很轻柔,很温暖,可是她没有说爱字。
薛皓缓缓睁开了眼睛,轻轻用手拉下了被子,他慢慢说:“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很热,我一点都不冷,周宜,你总是想着为别人好,你知不知道,我一点都不想你对我好。”
周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疼的她发懵,她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大夫鱼贯而入,周宜魂不守舍的走出了屋子,人都是晕乎乎的。
慌乱的侍女仆人从她的身边奔向内侍,她置若罔闻。
“我看的出来,你是真的不想嫁给他。”温青轻声在她身后道。
周宜猛然回头,苦笑道,“温姐姐怎么也做这种听墙角的事情了。”
温青温柔的笑了笑:“我早就来了,听到你们说话,不好进去,后来其他的大夫来了,我想着太子有他们就够了,我还不如来给你治病。”
周宜长叹一口气:“温姐姐,我不是不想嫁给他,而是,我不能嫁给他。”
“不能?”温青迷惑了。
周宜伸手扣了扣榕树的树干,仿佛下了巨大的决心道:“我不能生育!”
“什么?”温青惊叫起来,“怎么会这样?”
周宜苦笑:“我在泰安书院里,他们经常冬天的时候推我下水,后来我元气大伤,再也不能生育了,温姐姐,如果薛皓是一个寻常人家,我很乐意嫁给他,就算不爱他,他这样的一个人,难道不是一生的良人?”
“只是,我不能嫁给他。”周宜说,“他是一国储君,将来他要做皇帝,他会有无数的女人,难免,那些女人里没有别的女人比我更好,他们会生儿育女,而我,将会顶着一个皇后的虚名,在深宫里了此残生。”
原来,周宜并没有想这么多,她自己不能生育,她只想着不要让皇家的人发现,平安的嫁入皇家就好,大不了以后再深宫里努力获得自己的权柄,不要叫人欺辱了就好。
可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的那个未婚夫竟然是薛皓,是这样的一个人,她不忍心伤害他,更不忍心成为一个皇后,然后在深宫里同他的宠妃们斗来斗去,在朝堂上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同他争权。
皇太后孝期,正好给了她这个时间。
“既然不会做皇后,你如今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思?”温青劝道,“你是一个女人,你重振周家,天下名士皆来投奔,为了谁?你不如想个法子同皇家退婚,找个寻常人家的男子,也好有个依靠。”
温青是真的为周宜好,现在周家的门客已经够多了,周宜这样下去,只会让自己更加的危险。
周宜摇头:“你不明白,我是周嘉的女儿,我活着,对他们就是威胁,就算我不帮着太子,二殿下他们也不会放过我,我嫁给谁,同太子都扯不开,因为,我的母亲是太子唯一的姑姑,我唯一的姑姑,又是太子的母亲,周家同太子,是扯不开了。”
她只有帮助薛皓成为皇帝,至于她自己,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你这样,太苦了。”温青道。这世上,有那么多是女人,因为不能生育而失去姻缘,她这个大夫,果然还是医术不精,她真的救不了太多的人。
周宜没有说话,她辛苦吗,很辛苦,每天都在被人算计,每天都小心翼翼。
可是不辛苦,又有什么办法呢
薛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宫里的宴会在太子缺席的情况下结束了。
这么多日子以来,薛皓小心翼翼的讨好薛靖,不想惹得他不高兴,这一回彻底的没用了。
“都说你是温良恭俭让的太子,你看看你做的事。”薛靖一脚踹方了跪倒的薛皓,“你祖母的宴会上你跑了,你还有脸回来,还是从周家的门里出来的,薛皓,这太子你是不想做了是不是。”
薛皓其实身上还是不舒服,他忍着要吐的冲动,狠狠的磕了个头,一言不发。
他越不说话,薛靖越生气,抬脚又踹了一下,这儿子越来越讨人嫌,天天往周家跑,周家那群头脑发热的将军们,不知道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竟然从太后的宴会上跑了。
“父皇,我被人下了药,我只能去周家。”薛皓认真道。
薛靖冷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皇宫是你的家,宫里有多少的御医?你就算是中了剧毒,也是有御医的,你往周家跑,是说周家人你才信得过?”
“不……”薛皓狠命的摇头,“不是,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薛靖冷冷一笑:“朕早就查清楚了,是一个小宫女想要出人头地,给你下了药,皓儿,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是我的儿子,你有事竟然往外面跑。”
这是什么鬼逻辑!
薛皓张口结舌,最后,他放弃了解释,他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因为父皇不相信他了。
长安城在一场大雪中迎来了除夕,周家如今有了不少的门客,竟然比往年热闹了很多,周宜没有什么胃口,早早的退了席,让和吕校尉招待留下来吃年夜饭的门客,自己早早的回了房里。
恰好周苍舒来寻她下棋,自被步依依骗了一次之后,周苍舒大受打击,病加重了不少,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一些,这些日子都在静养。
“下棋伤神,哥哥还是不要下了,等哥哥身子好些了,咱们再下。”周宜笑道,捧出来画案书具,“我画雪中梅给哥哥看,哥哥一旁指点我。”
周苍舒温温笑着答应,让侍女煮茶。
茶刚刚煮好,外头侍女跑来报告薛子青来了。
“你在我家里赖了这么久,好不容易除夕你回去了,怎么又来了?”周苍舒打趣道。他同薛子青是真的倾心相交,只是薛子青为人有点冷,不大肯承认自己得了周苍舒这么个朋友。
薛子青面上淡淡的,行到煮茶的火炉边坐了,靠周苍舒很近,他知道周苍舒煮茶的功夫好,说道:“茶好了么,劳烦苍舒公子替我也斟一杯。”
周宜笑道:“呦,大理寺少茶吗?”
薛子青道:“不少,大理寺少会煮茶的。”
周苍舒果真斟了一杯茶给他,温声笑道:“你来的真是巧。”
薛子青闷声将茶喝了,不再跟他们打趣了,他这次来是有两件要紧的事情。
头一件,皇家派出去的暗卫找到了薛恒,他麻烦大了,一个王,想要丢掉王位浪迹天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要皇家恩准才行,薛恒回来是逃不了制裁的,弃国而走是杀头大罪。
况且,要处置他还有个罪名,殷太后丧期,他没能在京城守孝!
“这件事情刚刚传到大理寺。”薛子青道。
过不了几日薛恒就会被押送回来,到时候如何处置是个难题,但是陛下的意思很明显,不想放过薛恒。
“想不到陛下竟然抓到了薛恒哥哥。”周宜捂着脸,心痛的说。
薛子青淡淡道:“先别忙着难受,还有另外一件更要紧的事情。”他看了一眼周宜,顿了顿,“泰山了。”
“什么?”周苍舒手一抖,茶水撒了一地。
泰山自古尊贵,早就有泰山的运数关联储君的说法,泰山,要么就是说太子有危险,要么就是太子德行有失,不配为太子。
“好好的怎么就了!”周宜道,“死伤严重吗?”
薛子青摇头:“我收到的消息比宫里要快,最慢明天就进宫了,泰山不严重,山下居民少,那几下振动也就乱石砸坏了些房屋,没有什么大碍。”
“就这么点振动,用得着惊动京城吗?”周宜不满道。
“到时候只怕是钦天监要大动干戈,说出一番说法来了。”周苍舒皱眉道,他秀雅的眉头紧锁着,“太子没有什么错处,想要绊倒他太难,不如借个天意,真是好计策啊。”
“我要见子佩。”周宜说,“他一定有办法的。”
薛子青淡淡道:“我来给你报个信,叫你早有准备,乃是因为你府上的温青姑娘治好了我的病,已经违了我的规矩,办法你自己想,大理寺绝对不会让你见重犯的。”
他敛了敛衣袍,站起身道:“言尽于此。”便起身告辞。
“你……”周宜有点不忿,这人实在是……
周苍舒温声笑了笑:“你呀你呀。”
周宜不解的看着他。
周苍舒轻轻摇摇头,将茶水倒了一杯给她:“真是,叫我怎么说你好,薛恒被找到的消息过不了几日就会传到京城,泰山也是明早就有急报进宫的事儿,你当他是闲的?”
周宜:“……”
“人家巴巴的来告诉你,你却越过了他要找他弟弟,怎么不生气。”周苍舒淡笑道。
“我怎么知道这人有这么好心!”周宜不忿道,“大理寺卿大人铁面无私,人人见了他都要怕他几分,他不带人揍我就不错了,我哪儿敢奢求他能帮我!”
周苍舒道:“他是个心地不错的人,表面上看起来冷冰冰的,还比我们大几岁,其实,他这个人面冷心热,只是坐久了高位,动辄打打杀杀的,叫人见了他就害怕。”
周宜笑出了声,单手拖着下巴看着周苍舒:“哥哥,瞧你说话的样子,要不是知道你是个男子,都要觉得你是个思慕他的少女了!”
周苍舒抬手作势要打她,周宜嬉笑着躲开了。
“我既然惹毛了他,叫他不肯帮我,那我就自己想法子,我就不信我自己想的就不如他了。”
大年初一,急报传入宫中,泰山了,吓得薛靖差点没给晕过去,赶紧让钦天监查查是什么道理,是不是有什么示警。
钦天监说,太简单了,就是太子失德或者有危险。
可眼下太子活蹦乱跳,压根没什么危险的样子,那就是太子失德!
薛靖召集了重臣来朝议事。朝臣们战战兢兢不敢多说话,这太子一向躲在深宫里帮着陛下处理一些份内的政务,也没什么交好的朝臣,自然也就没什么党羽,更没什么政务上的事情。
也就是说,朝臣们根本和太子不熟!
薛皓虽然二十岁了,但是还跟个孩子一样,压根就没行使他太子的权益,这也就惹不到多大的祸。
贪赃枉法?没有,他钱多的花不完!扶持党羽,意欲谋反?更不可能,他就没参与过朝廷的事情,那些他处理的奏章都是帮着陛下处理的,处理完了还要陛下再看一遍的。
再说处理奏章也是东宫的指责。
说到党羽,他就认识个周宜,可周宜是个女孩子!
老天突然送了个机会来扳倒太子,偏偏太子还真是德行无匹,想要参奏他的人什么错处都找不出来,总不能说泰山了,就给把太子给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