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阳公主元兴二十四年底和范恒大婚,成婚三载,月前诞下一女。(起笔屋最快更新)
范家兄弟以上,没有嫡系的女性长辈,德阳公主嫁于范恒,就是靖平侯府的当家主母。
长兄长嫂上座,范恬把路上的事一说,夏语澹是为乔赢解围,乔赢是为范恬拦了一下才拦了个麻烦,如此冯家这个大麻烦,得乔范两家公担才是。
“美玉与瓦砾不可相撞,她说她是瓦砾吗?”赵翊歆不管乔范冯三家的纠葛,只顾在套间的暖阁瞧他的小妹妹。赵翊歆第一次见一个月小大的,白白嫩嫩,娇娇香香的小孩儿,这摸摸,那捏捏,观赏了许久,直到小孩儿睡着了,赵翊歆才出来插一句嘴。
范恒要让与赵翊歆上座,赵翊歆已经径自在右手下坐了。日常只叙亲情,赵翊歆不太讲究国之大礼,摆他太孙的架子。
“传长吏官。”德阳公主正想着赏那个姑娘什么才好,被赵翊歆一说,就定了。
这会儿,夏语澹也回了乔家,一路上王氏亲切的执着夏语澹的手,王氏以前也亲切的执过夏语澹的手,但这一次的亲切是发自内心的,连着叫了好几声‘凝妹妹’,先送了她回虞氏处,再去见婆婆。这可太礼遇了,梅氏那边一群人等着王氏的消息呢。
虞氏站在门口就接了夏语澹,看着王氏远远离去,转头恼道:“你也太多事了,那位冯三太太就是个破落户,和冯家破落户配破落户,你去和她理论干什么,不是跟了一群老妈妈,让她们出头料理就好了。”
“冯三太太再是破落户,也是侯门太太,老妈妈们虽然嘴皮子利索,可总是奴婢之身,以奴欺她,先就落了个仗势欺人的口舌。我身份合适,和她是平等的人,可以尽情和她们撕扯。撕错了,可以说我年纪小,不是正经乔家的人,我的话不能作数,脸还能给她糊回去,撕对了,我来了乔家,一草一纸都是用着乔家的,乔家无所谓这点东西,我却不能不在意,无以为报,只有尽一片护卫之心了。”夏语澹边走边对虞氏道。
虞氏也不是真心恼她,道:“你这些话儿不错,可是冯家,冯家没什么本事,就是嘴碎,还只会找软柿子捏,你拆了他们搭好的路,他们在背后还不知怎么散布你的闲话。”
夏语澹满不在意道:“我自问,没什么是非可供人议论,至于可供人议论的,也只是我的出身和成长的经历。这些东西,我不能让她们赞,让她们议一议也好。姨娘,你看见没,刚儿大奶奶对我这样的亲切,比起冯家的嘴碎,乔家的重看才是要紧的。”
在虞氏面前,夏语澹从不隐瞒自己的心思。
夏语澹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赢得乔家的看重。
行至内室,夏语澹换了换衣裳,简单梳洗了一番出来。
炕桌上已经摆上茶点,葡萄干红枣蜂糕,黑芝麻草饼,珍珠鸭蛋卷,每碟子三块,中饭过了,晚饭未到时辰,用些点心垫垫肚子。
虽然喝茶论茶是一种必备的,体现修养的方式,可是夏语澹还是不喜欢喝茶,杯子里注的,是马蹄陈皮水。
夏语澹忽而好奇,之前夏语澹从来没打听过乔家爷们儿的事,今天看了乔范二人的神态实在好奇,道:“我看今天大哥儿避着冯家姑娘,如避蛇蝎一般,行为如此检点,大哥儿是不是已经定下大事了,他自己说的:没有十分准,也有八分准了。”
“哈哈!”虞氏喷笑道:“只他自己那么觉得呢!”
“妻选还没有定下吗?是正在求配之中,女方矜持着不肯点头?”夏语澹调侃道:“谁家还在犹豫呢?大哥儿那样的人物儿,身后公府的根基家私,除了公主至尊,谁家配不上呢?”
“去年昌平伯大寿,大哥儿去贺,因着小年轻们血气,比划起武艺来,中间掺了一个假小子,大哥儿看入眼了。她是昌平伯的外孙女,姓洪,父亲是世袭的从三品定远将军,兼着衢州卫指挥使一职。”
“衢州?”夏语澹念叨:“衢州不在要道,不是要地,从三品是中品。”
“有些人家,也不一味的高门嫁女。”虞氏感佩道:“洪家不求女婿门楣如何尊贵,只求夫家不纳妾!”
不纳妾,不是求夫君一心一意待妻子一个女人。有清流之家,还有家规说,男子三十无子方可纳妾,没有妾,通房也能塞满屋子。无子方可纳妾,妾是生子的备胎。一般人家,姬妾想要个正式的,妾的名分,得先有孩子。虽然每个孩子只能尊妻子为母,可是也抹杀不了他们是从谁的肚子里出来的事实,为了孩子的将来,也得抬举她的生母,因此母凭子贵,如钟氏,她因为有夏尔钏才由通房升成妾,乔费聚屋里的李氏生过一子一女,花氏也怀过孕,只是没有生下来。像虞氏这样,单靠了宠爱成为妾室,算少数了。虞氏的妾位坐得不安稳,就是因为她没有孩子,李氏和花氏不服她。
洪家要求夫家不纳妾,是不准夫家整出庶子庶女!
夏语澹吃完了手上的蜂糕,也没兴趣再吃了,注意力都转到这件事上,道:“乔家不准备答应这个要求吗?”
“丈夫一诺千金,答应了就得做到,怎么能轻易答应。”乔氏正色道:“若是乔家这头答应了,冯家姑娘进门后,生不了儿子,生不了足够多的儿子怎么办?多子多福,家族的繁盛在于代代有人。武将之家更是如此,爷有六子,二老爷原是诸子中最有出息的,可惜早年战死了,不过,皇上也念着二老爷的死战之功,对乔家多有恩宠,二老爷战死了,四老爷五老爷立马顶上,有这么些儿子,乔家才能屹立不倒。”
夏语澹扁扁嘴,反驳道:“儿子多了未必好,儿子多了,争家产的时候会争得头破血流。私下不是有传,永嘉侯府,现在的永嘉侯是独子,他早年把他的几个亲叔叔都弄掉了,据说,更早的早年,他的几个叔叔为了永嘉侯爵,做过之事。”
夏语澹为什么对永嘉侯府的事那么了解呢,因为乔氏似乎有意把夏尔彤嫁给永嘉侯世子。
“靖平侯府的儿子也挺少的,崇安侯府今天干出了什么事儿。我想,冯家和乔家都这样了,冯家这一次,多半是冲着范小爷去的。”
虞氏依然肃然道:“所以,早些年,永嘉侯府,靖平侯府都处于微势。要不是这些年,永嘉侯之子,靖平侯之弟,成为了太孙殿下的伴读,两家往后怎么着还不一定呢。家族的没落不会是因为儿子多,也不会是儿子多了,争得多,而只会是‘不肖’。儿子多了,争夺不是罪过。天下的权利,不是有德者居之,而是有能者居之。身为嫡长的,家族第一顺位的继承者,他一出生,就受到了家族最大的重视,和最多精力的教养,若是如此,还压服不了他身后的弟弟们,被弟弟们赶超,那是他无能,败了,也怨不得人。”
虞氏剖析出来的,是事实,好惨酷的事实,夏语澹无语争辩,转回前头道:“乔家不答应吗?可是我看大哥儿很喜欢洪家姑娘的样子,可惜了!”
虞氏笑着摇头道:“据说洪家是没有妾室的,洪老爷只是从三品武将,洪夫人是昌平伯嫡长女,伯夫人沈氏,是武定侯的亲姐姐,这位夫人,娘家是伯爵,舅家是侯爵,如此高门贵女,是低嫁入洪家的,当然可以理直气壮的要求洪老爷不纳妾。可是乔家对上洪家,低门娶妇。这样的要求,乔家历代都没有答应过。大哥儿是喜欢,可大哥儿的喜欢,还没有到令他放弃纳妾权利的地步。乔家的男人,一向是很多情的。”
说到此处,虞氏有些惆怅,又自我开解道:“多情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若非爷的多情,也没有我现在的生活了。”
上回李氏花氏在亭子里对虞氏不满,而辱骂虞氏的事,乔费聚知道的。乔费聚依然让虞氏管理内事,虽然许久不去李氏花氏的屋里坐坐了,乔费聚还是念着她们早年服侍自己的情分,没有处置李氏花氏。这就是乔费聚多情的结果。
夏语澹不想让虞氏多思这些事,抬着茶壶给虞氏续水,捡起一块草饼递给虞氏。
虞氏接了草饼,又放回盘子,玩笑着道:“我们凝儿想要个什么样的丈夫,也该有个想法了,定个要求出来。”
虽是玩笑,却异常庄重。
夏语澹也不怯羞,道:“若是低门下嫁,能免得了一切烦心事,我也愿意低门下嫁。可是一个女子,明明身处高门,却因为种种原因,而嫁进了低门,本身就是一件不平之事。都说,当了媳妇得矮半个头,低嫁了,这半个头还该不该矮呢?矮了,心里更加不平了,不矮,夫家的人平。”
夏语澹没好意思看着虞氏,低头看着茶点苦涩道:“太太进了夏家,当年也算低嫁,可我也知道,太太二十年来,过得并不如意。我就是太太不如意的铁证。所以,门第,我并不想委屈自己嫁入低门。门第之差,我也不管。”
“我想要一个,把我当成心肝儿一样的丈夫。若有此人,不管他是权爵公子也好,贩夫走卒也好,他都是我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