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不要哭,是生是死,我都陪着你。”他努力往她的方向挪,调整一下呼吸,“银色ipod的事不是你想的那些理由。我起初的确有隐瞒你,那是我的错。但我心里一直在受折磨,一直在考虑妥善的应对方式,我原本打算等这件案子结束了……”
“先生,请让一下。”随从过来提醒。
汽车和绳索准备就绪。
言溯艰难起身,站到一边。
5辆顶级越野车开足马力,粗粗的缆绳宛如五只长手,蓄势紧绷起来,绳子越拉越紧,死死收缩。
眼看着栏杆出现松动,尘土铁屑扑扑地坠,一粒子弹打过来,击穿其中一根缆绳。
FBI特警逼近,不长眼的子弹打中了救甄爱的绳索。那辆脱缰的车猛地冲下跑道,直接撞破悬崖半路的护栏,掉进湛蓝的大海。
绳子断裂,子弹擦过的地方起了火星,闪一下,眼看要在高浓度的汽油空气里蓄势燃烧起来。
言溯扑过去,毫不迟疑,双手死死握住“噗”地起火的绳索,竟用掌心生生捂灭。
甄爱惊呆,疼得钻心,一下子站起来扑到栏杆边:“阿溯!”
言溯双手渗血,脸色惨白,却用力拉住绳索,使劲往外扯,命令:“全部过来!”一旁随从们见了,全涌过来拉绳子。
“1!2!3!”
钢铁的栅栏终于不堪重负,剧烈摇晃着,猛地一震,直直坍塌下去,砸出尘土飞扬。汽车奔驰而去,猛地刹车。
言溯和众人齐齐摔倒在地,他被人撞到胸口的伤,剧痛之下,眼前一片血光,耳朵轰鸣阵阵,可他什么也顾不得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只有甄爱。他预感到了什么,冲过去本能地抱住她,往地下通道里跑。
还有几步,身后密集的子弹飞过来,空气中的汽油被引爆,一瞬间,仿佛有蓝色的电流一闪而过,狭窄的空间炸开绚烂的花。
强大的冲击波把他们抛了出去。
坠落之时,他把她护在怀里,用自己垫在她身下。
轰然之后一瞬间的安静,甄爱听见他的后脑砸在水泥地上,“砰”的一声闷响,令人毛骨悚然,心灰意冷。
清凉的海风从洞外吹进来,甄爱浑身冰凉,她看见鲜血汩汩从言溯脑后流出来,染红了枯灰的水泥地面。
风吹着他额前的碎发,沾满了泥土和碎屑,可即使这样躺着,也一如当初的气宇轩昂。
他睁着眼睛,静静看着她,浅茶色的眼眸疲惫却依旧温柔,那样澄澈干净,正如那个冬天第一次相见。
他张了张口,嘴唇苍白干裂,想说什么,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他只是沉默地,固执地睁着眼睛,瞳孔里只有她的倒影,认真又专注,执拗地不肯闭上,那么安静,那么隽永。
“阿溯……”甄爱泪如雨下,扑过去抱住他的头,疯了般不停亲吻他的嘴唇,他的鼻子,他的眼睛,他的脸颊。可他只是静静的,似乎在看她,却再没了回应。
她哭着吻他,泪水打湿了他的唇,可突然有人把她提了起来。
伯特从火场里跑出来,被人掩护着,拉起甄爱就走。
“不要!”甄爱尖叫着挣扎,陡然又受了一股阻力。言溯的手死死握着她的脚踝,他分明瞳孔都涣散了,手却本能地攥着她,一动不动,像是机器,紧紧箍着。
甄爱的眼泪滔滔下落,愈发汹涌。
伯特冷笑:“还没死吗?拿来当人质吧。”说着一脚踢开言溯垂落的手,俯身抓起他的肩膀把他往外拖,半个多月的折磨,他消瘦得很轻了。
甄爱死死箍住已没了呼吸的言溯,大哭:“伯特你不要碰他,他受伤了。你不要碰他!”
伯特不理她的哭喊,钳住她的肩膀往外拖。到了转弯处的悬崖,甄爱瞥见还有一辆车,沿着悬崖山路蜿蜒而下,不出半分钟就可以到海上坐船。
如果言溯变成人质,不赶快就医,他必死无疑。
甄爱眼里空了一秒,突然划过一丝狠戾,低头狠狠咬上伯特的手。
伯特吃痛一松,言溯摔在地上,不动了。而甄爱来不及看他的情况,带着冲力扑到伯特身上,倒向一侧的悬崖。
在伯特惊愕的眼神里,他们双双摔倒在悬崖边。
甄爱的力量在伯特面前,太小了……不够把他扑进海里。
伯特眼里划过一丝阴森,咬牙切齿:“C,你为了他,想杀我?”
甄爱没能把伯特推进海里,又内疚又痛苦又懊恼,痛得生不如死。
她的眼泪哗哗地流,全滴落在他脸颊上:“伯特,我和你掉进海里,还有生的可能。要是他被你挟持走,就死定了。你要是敢动他,我杀了你!绝对杀了你!”
见她落泪,他神色稍缓,却依旧冷清,沉默地对峙着。
可过了半秒,两人陡然惊住,都一动不动了。
有一抹红色的光点,落在伯特的左胸。甄爱瞬间止了哭,惊愕:“头顶上有什么?”
她把伯特扑倒在悬崖边,根本不知天空的情势。
伯特躺在地上,微微眯眼,漆黑的眼睛里映着天空的湛蓝,很是清澈。望了半刻,居然笑一下:“军用直升机。”
“这下好了,我死了,你就轻松了。没人欺负你,也没人叫你LittleC了。”
他淡笑着说完,眼眸稍稍暗淡下去,
“LittleC,这世上,也会少了一个爱你的人。”
甄爱不作声,身体缓缓右移,挡住了那抹红色的光点。
伯特愣住,斥她:“你干什么?”
甄爱很认真很警惕,身体害怕得在抖,却轻声沉静道:
“他们的目标是你,不会杀我。我给你拦一会儿,等过会K出来,用霰弹枪把直升机击毁,你就可以安……啊!!!”
甄爱凄厉惨叫,在冲力的作用下猛地扑倒在伯特怀里,右肩被子弹击穿,鲜血直涌。
伯特眼中瞬间烧起了毁天灭地的火,伸手要去抓不远处的枪,却被甄爱死死拦住。她中了枪,脸色惨白如纸,却仍然遮着他:“你别动,他们会杀了你的。”
“他们也会杀了你!”伯特盯着落在甄爱头顶的红光,心里发凉,眼里恨得几乎冒出了血,眼见那抹红光停住,他想也不想,抓住甄爱的腰,猛地翻身一转,挡住她往外翻滚。
枪声响彻天际,他护着她,坠落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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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
甄爱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起初被火焰烤得焦灼,陡然撞进冰冷的水里,半路被人捞了起来,一路颠簸。
她始终昏昏沉沉,仿佛给人剥了层皮,累得筋疲力尽。
梦的尽头,终于安息。
她睡在谁温暖而安全的怀抱里,思绪被安抚着,渐渐平静入眠。
甄爱蒙蒙睁开眼睛,室内拉了窗帘,光线暗淡;壁炉里燃着篝火,温暖舒适。柔软的天鹅绒床上,有股清淡的天然香味。
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进来,凉沁沁地撩起公主床的白色帷帐。
轻纱从她脸颊拂过。
她安静地扫一圈室内的装饰,梳妆台油画花瓶全是中世纪风格。阔别5年多,她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世界很静,除了窗户缝隙的风声,再没别的声音。
甄爱静了一秒,顾不得右肩上的剧痛,陡然坐起身,掀开厚厚的绒被溜下床,来不及找拖鞋就直奔门口,拉开宽大厚重的木制门跑了出去。
外边很陌生,是漂亮而温馨的古典城堡。她在基地里住的那幢房子不是这样。
她迷茫又不安,不知自己在哪儿。惶然时,她听见走廊边有人低声细语,拔腿往光亮的户外跑。才几步,身后有人惊呼:“C小姐!”
这个称呼让她的心沉到谷底。
尽头的白光越来越刺眼,甄爱一下冲出去,赫然发现她立在一个巨大的天景下,对面有一个小开口,外面是绵延不止的远山。
下雪了,山林披着厚厚的雪衣,白得刺眼。而城堡外墙上涂着令人心醉的蓝色。
甄爱蓦然明白,.A.基地,而在亚瑟的城堡。
以前她被限制出行,只在照片里看过亚瑟在基地外的多座城堡。当时她指着这座蓝色的说:“这个最漂亮,我最喜欢这个。”
亚瑟点头,莫名其妙接了一句:“好。等我们结婚了,我就带你住到那里去。”
她那时多想早点儿看看基地外的世界啊,一下拉住他的手,急切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快点儿好不好?我不想住在妈妈的房子里了。”
那时的亚瑟只有15岁,困窘又害羞地红了脸,捣蒜一样点头:“嗯,好,我会努力,快点长大。”
她拧起细细的眉毛,不解:“长大这种事,也是可以努力的吗?”
时过境迁,她最近才明了结婚的真正意义。她这辈子想嫁的只有一人,却不是他了。
空旷的古老城堡里,上上下下好几层圆形露台上跑出十几个男仆女仆,纷纷涌来捉她。甄爱转身往下跑,洁白而蓬松的睡袍在宽大的螺旋楼梯上拉出一大朵洁白的花。
落山的风从天景坠下,托起她乌黑的长发如黑蝴蝶般飞舞。
十几名仆从从四面八方跑过来,有围拢的趋势却不敢碰她,更不敢抓她,卑微地劝:“C小姐,请您回房吧。”
甄爱原本还慌,转而发现局势十分滑稽。
她跑,他们追;她停下或是快撞上,他们又躲瘟疫一般闪开,和她保持安全的距离,万万不敢靠近了惹她。
宽敞的琉璃石大厅里,她像一块磁石,微微一动便吸引四方八方的小磁针,可一靠近,又同性排斥出去。
他们虽不抓她,可她也甩不掉他们,全跟昆虫似的围着。
甄爱绕城堡跑了一圈,猛地抓了空隙朝后门冲去。可刚跑过门厅中央,整个房子突然间铃声大作。她一愣,猛地低头。
光洁的脚腕上不知什么时候套了个绚烂的水晶钻石脚环,之前悄无声息,此刻却一闪一闪亮着光。她知道外面有护卫的队伍,逃不掉的。
把定位追踪器设计成这么昂贵精致的脚环,真是费心了。
身后的人没追上来,空气忽然变得低冷。
她抬头,户外雪地的刺眼光线渐渐散开,出现一个人影。
甄爱直直立着,不动了。
他逆着光,俊脸白皙,透明得要融进天光里,唯独一双漆黑的眼睛,冷静而赤诚,含着少见的温柔。
山风带着雪地的凉意拂进来,她冷得心都在颤。
“把门关上。”亚瑟命令。很快白光挡在门后,他的眉眼变得真实。
甄爱定定的,一句话说不出来,想跑,可她怎么跑得出去?
亚瑟身姿峻峭地立了几秒,朝她走来。
她愣了,慌地连连退后,又惊又惧。
“你肩膀上有伤,别摔倒了。”他终究是担心她,止了脚步,隔着两三米的距离,轻声问,“Cheryl,你很怕我?”
她愣愣的,垂下眼帘,良久摇了摇头,摇完又飞快点点头,好像自己都搞不清楚。
亚瑟看她懵懂木木的神色,忽而觉得像回到很久以前。很小的时候她就是这样,问什么都只能问一般疑问句,她不说话只摇头点头,要么摇得像拨浪鼓,要么点得像小鸡啄米。
他唇角不禁染上极淡的微笑,复而挺拔地迈开脚步朝她走去。
这次,她似乎迟钝了,没有后退躲避。
他终于再次靠近她,低头看她近在咫尺的脸颊,那么虚弱苍白,他心下怜惜,伸手去抚。
她余光察觉到,立刻警惕地别过头去。
亚瑟的手晾在半空中,顿了一秒,并没有执意去摸她,另一只手从背后拿出一双绒绒的拖鞋,蹲了下去。
“光着脚跑,会着凉。”他手心温暖,握住她微凉的脚踝,给她穿上鞋子,目光又落在裙底她白皙纤细的小腿上,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与自嘲,“要多吃些东西,这样身体才会好。”
甄爱不回答,脚心垫在柔软的拖鞋里,冰凉的感觉不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