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中尘
老友记
2008年，大雪凛冽了一个冬天。
温暖的咖啡厅里，林凡看了看眼前坐着的七八岁模样、眼神呆滞的小男孩，又把视线重新转移到对面的程宇身上，“这是你的孩子，程宇？”叫做程宇的男子约摸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微微发福，人近中年却给人感觉很憨的样子，他苦笑的点点头，说道:“孩子三四岁的时候受了场惊吓，结果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看过很多医生，可大多都……”，说着程宇左手使劲拍了拍自己的头，右手温柔的抚摸着孩子的头。
林凡望着这一幕有些心酸，他和程宇是十几年的好友，当年两个人曾一起在部队待过，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两个人互相扶持、共同进退，后来因为工作的原因才分开，再后来就断了联系。林凡曾多次打听程宇的消息，知道他成了家，有了两个小孩，心里替他高兴，可一晃多年过去了，两个人也没有联系，林凡偶尔会想起他的这位好友，却也只是怀念那段过去的日子罢了。没想到再见面时，会是这样一个尴尬的局面。
“你的另一个小孩呢？”林凡问道。
程宇惊讶的看着林凡，显然没料到对方竟然知道自己的状况。
林凡笑了笑，“虽然咱两十多年没了联系，可你的消息我却是一直在意的。”
程宇脸色颇为尴尬，“小儿子在家他跟着他妈妈，”他顿了顿，看着林凡，突然他站起身，“林凡，我想麻烦你帮我一个忙”，他注视着对方，却发现对方一脸平静的样子。
“坐下吧，啊宇”，林凡开口道，“你知道的，一直以来不管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帮你，”顾不得细看程宇的反应，他继续说道，“孩子留下吧！”
程宇看着林凡久久回不过神，他没想到事情竟这么容易就解决了。“我也是迫不得已，家里人都让我把这孩子送人，可我这心里怎么都不忍心。”
林凡赞同的点点头，我理解你，不然你也不会找到我，既然你对我如此信任，我也保证会好好照顾这个小孩的。
谢谢你，林凡，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样。程宇感激的说着，孩子的生活费……
不用了，反正这么多年来我一个人待着，有个孩子陪着也挺好的，是不是？林凡笑着说道。
可是……程宇心里过意不去。
好了，啊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扭扭捏捏了，可不像你原来的性格了。林凡哈哈大笑，放心吧，养活这孩子是没问题的，只要你相信我就行。
当然相信，谢谢你，林凡。
两人相互注视着，皆是开怀大笑，如当年年少时的模样。程宇走之后，林凡摸着孩子的头，嘴角微微扬起，“呵呵，跟你老爸当年长得可真像……”。
林凡一直单身着，尽管家里人总是催着，可他却都拒绝了，他认为一切都看缘分，更何况这么多年来，他早就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的生活，然而话虽如此，他还是不顾家人反对留下了程宇的孩子，并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叫虎子。
虎子，看凡叔给你买什么了。林凡晃着手里的棉花糖，诱惑着口水直流的虎子。虎子看见棉花糖，屁颠屁颠的朝着他跑去，几个月来，原本走路不稳的虎子已经可以很自如的跑了。
虎子，今天凡叔教你写字……
虎子，该起床了，凡叔带你去公园跑步去……
虎子，吃饭的前要洗手，吃饭要用左手扶着碗，右手拿筷子……
虎子，过马路时要看灯，看，那是红灯，就不能走了，看，变成绿灯了，可以走了……
一次偶然，林凡发现虎子特别喜欢画画，于是他四处寻找绘画班，并软磨硬泡才使得老师收下虎子这个学生。第一堂绘画课后，虎子拿着一幅画屁颠屁颠跑到林凡面前，吃力的吐出两字，“看……画……”。林凡愣了愣，“给我看？”然后笑着接过画，在看到画的瞬间，林凡忍不住湿红了眼眶，画纸上画着一只大手牵着一只小手，旁边用笨拙的笔迹歪歪曲曲的写着“爸爸”两个字，他一把将虎子搂进怀里，苍老的脸颊泛起男人的泪花，“谢谢你，虎子！”
转眼七年过去了。
“虎子你在哪里？”林凡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叫喊道。一个身材挺拔壮实的少年笑呵呵的从房间跑出来，赫然便是当年的虎子，只不过相比从前，虎子的眼睛里多了些灵气，“爸……爸”，少年有些结巴的叫唤。…“跟你说多少遍了，以后就叫凡叔”，林凡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身高快赶上自己的小少年，“把房间收拾一下，等会有客人要来。”“好的……”虎子转身跑进房间，看着虎子的背影，林凡心里涌着难以言喻的辛酸。
当程宇站在林凡和虎子面前，看着那腼腆的憨厚小少年，难以置信的望着林凡，“这……”。
林凡微微笑的点点头，然后转过身对向虎子，“虎子，你不是很喜欢喊爸爸吗，凡叔跟你说，他就是你的爸爸哦”，说着他指着程宇。
“虎子？”程宇困惑的喃喃道。
“当年我给你起的小名，你怕是早忘了吧”，林凡不自禁的说道。
程宇心情复杂的看着林凡，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
虎子反应了过来，猛的摇头“不……是……，凡叔……是……爸……爸”，。
林凡摸着虎子的头，正色道，“虎子乖，听话，不然凡叔要生气了。”虎子擦着泪，生涩的对着程宇，“爸……爸”。早已泪流满面的程宇一把抱住虎子，“儿子，爸对不起你，对不起……”。林凡强忍着眼泪，心中却是难受不已。
林凡将虎子的东西收拾好递给程宇，“孩子很懂事，回去好好待他。，此时他的声音竟有些沙哑。程宇点点头，“林凡，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要是没有你，虎子也不能……唉！”林凡哈哈一笑，“好了啊宇，煽情的话你就别说了，咱哥俩谁跟谁，再说了，以后要是有空，记得拿瓶酒，咱俩好好喝喝，想想以前咱们在部队的那段日子……”，林凡脸上露出一丝欣慰，旋即他转身看着抓住门框不肯动的虎子，微笑着说道，“虎子乖，你跟爸爸先回家去，过两天凡叔再去看你好不好”。虎子猛的摇头掉眼泪，死活不肯松手，心里纠结着的程宇刚想要放弃，林凡却头也不回的转过身，“虎子，你要是不好好听话跟你爸爸回家，以后凡叔也不要你了。”虎子怔怔的看着林凡，过了片刻，他才耷拉着脑袋随程宇出了门。在虎子出门的那一刻，林凡感觉自己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崩塌了，已经是中年的他，却还是禁受不住痛苦起来。
看着虎子空空的房间，林凡嘴里不停的呢喃着虎子的名字，望着墙上那张大手牵小手的画，心里更是悲伤，但同时他知道，虎子不属于他，虎子应该有他自己的生活。
一个月后的某天，程宇打来电话给林凡，告诉他虎子渐渐可以适应新的生活了，而且还进了学校，只是虎子一直都惦记着凡叔。林凡听着，既是欣慰也是感动。电话挂断之前，程宇深深说道:“林凡，谢谢你，你是我一生的朋友。”
林凡挂断电话，望着天花板发呆，喃喃道，兄弟，我当你一世兄弟，他又回想起在部队里的那段时间，回忆中的那两个懵懂无知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