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昊在西域打惯了胜仗,初遇和自己实力差不多的辽军,自然压力倍增,尤其是当他看到辽朝源源不断的增援士兵,心中大惧,没藏讹庞的战败让他感到失望和惊恐,还没来得及分析便认定辽人的战力远胜西夏。
身为奸雄的他在遇到惊惧的时候本能的反映便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也是他为何鸣金收兵的原因,他并不希望增援没藏讹庞,并且把自己手中的所有军队全数投入到战场,可以说他没有了背水一战的勇气。
野利仁荣看的清楚,自己的帝王已经不敢与敌人正面交锋,除非敌人显露出明显的劣势,否则李元昊不敢回头一战。
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失望,野利仁荣觉得李元昊和先帝相比虽多智谋,但也多了狡诈和奸猾,这不该是一个帝王所拥有的品质,他应该继承他父亲的刚强和果敢,即便刀斧加身也面不变色。
这是党项人天生就该拥有的勇气!
“尚父,咱们撤吧!朕想到了妙计对付辽朝大军,只要进入我西夏腹地,朕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李元昊并不了解野利仁荣的担心,在他看来弃车保帅再正常不过哦,而且他弃的不是车,而是一个小卒而已,五千骑兵对他来说不过是就你一毛,只不过没藏讹庞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好看罢了。
李元昊知道没藏讹庞是怨他没有增援,但李元昊一点也不愧疚,反而蔑视没藏讹庞的愚蠢,这时候最好就是用拖字诀,把辽军引入西夏腹地,再配合坚壁清野断气粮道,到时便是干戈以及的时候!
李元昊相信自己到时候能轻松击败人困马乏的辽人,并取得最后的胜利,要是能把耶律宗真永远的留在西夏的土地上,嘿嘿,倒是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敢随意侵犯西夏了!
野利仁荣看着大军向西夏腹内撤走,心中痛的流血!自己就不该向陛下谏言采用坚壁清野的政策,李元昊交代传令骑兵的话他听的清楚。
大军所到之处焚烧草场良田,一粒粮食一个壮丁也不需给辽人留下,能带走的就带走,带不走的就烧毁!他要让大地变成焦土,让辽人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焦土政策虽然是极好的,它能消耗掉辽人的锐气和补给,辽人主要是骑兵突进,来去如风靠的就是胯下的军马,一旦没有粮草,首先倒霉的一定是马儿,这样一来能消耗辽朝军队的马匹数量,他们的追击也会越来越慢。
但在野利仁荣这位尚父眼中,皇帝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要知道这是在本国作战,烧毁的良田是自己的,烧毁的草场也是自己的,对于手工业不发达的西夏来说,良田草场就是一切的经济来源,也是国力的象征,即便是赢了又如何,这些草场和良田需要多久才的休养生息才能恢复过来?!
在野利仁荣看来不如把军队撤回兴庆府,配合守城之兵利用地形优势分左右而围之,敌进则退,敌静则袭,日夜骚扰之下使得辽人必定人困马乏,这样一来无形中便把辽人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待援兵抵达尽数围剿!
可野利仁荣不敢说这样话,自己的学生自己了解,李元昊是个什么样的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征伐西域的成功,愈发的自大,愈发的独断专行起来,即便是身为尚父的野利仁荣都觉得李元昊开始向独夫迈进!
只要皇帝认为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那就没人可以反对,并且他的这种自信越发独断专行,连一些老臣重臣的话他都充耳不闻,即便是先帝留下的辅弼之臣都有不少被他诛杀,而且李元昊向来是祸及家人,凡是被杀的臣子,全家也逃不过覆灭的命运。
用李元昊的话来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朕这么做之后便免去了所有的后患!”
野利仁荣心中苦笑,这是免去所有威胁吗?只能让所有人觉得陛下薄情寡义,狠毒异常罢了!
明哲保身是士大夫的本能,基本上朝中的臣子对李元昊的独断专行都是极度厌恶的,但谁也不愿意成为出头鸟,毕竟谁不是拖家带口的?即便是上谏也没有,得到的也许就是粉身碎骨家破人亡!
这样薄情寡义的人,野利仁荣可不打算用自己的家人作为牺牲品,只能尽量的辅佐李元昊,他打定主意,一旦此次辽朝危机度过,自己就专心建蕃学,制蕃字,不再接触朝政,这样总能让陛下放下猜忌之心……
野利仁荣看得出李元昊的猜忌之心,别说是对自己这个尚父,即使三代忠于党项的野利遇乞家也是一样,这次为何用没藏讹庞而不用善战的野利遇乞?
还不是因为李元昊对野利遇乞的猜忌!
李元昊生性暴戾,多猜疑,好杀虐。当初李元昊称帝之初为了排除异己,防止外戚篡权,实行“峻诛杀”政策,母族卫慕氏首领卫慕山喜密谋杀害李元昊,被李元昊察觉,山喜一族人都被溺死河中。李元昊又用药酒毒死母后卫慕氏,尽诛卫慕氏族人一个不留,可见他对任何能威胁到他权利的人猜忌之心有多重,要知道卫慕氏可是他的亲生母亲!
连自己幕后和舅舅都不放过的人,他李元昊能放心的用野利遇乞?要知道野利遇乞在军中的声望可是一点也不弱于李元昊本人的。
野利仁荣看的清楚,但他一言不发,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即便是他尚父的身份依然要小心,伴君如伴虎,更何况他了解李元昊的为人。
如此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千里草场和良田变成大火吞噬下的焦土,这是烧掉了多少百姓的粮食和牲口?
野利仁荣只希望辽朝军队早些顶不住,再这样下去对西夏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些,马上就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变成两两之数,这样下去即便击败辽人又有什么意义,李元昊充满火光的眼睛中散发出来的疯狂让野利仁荣害怕。